“你说什么？”

夜晚的寒风冷飕飕，城市的微光浮在半空之中将闪烁的星辰掩盖，一盏盏明亮的路灯矗立在街道的两旁，投射在往来的行人身上，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轮廓。

宽大的书房里，灯光通明，一位穿着蓝色休闲装的男子手肘支撑在檀木的办公桌上，十指交握抵在唇边，神色凝重地望着站在窗边穿着灰色毛衣的男子，他的背影清瘦萧条显得十分单薄瘦弱，仿佛风一吹就随风飞走了，他手里正拿着手机语气异常紧张地在通话。

“那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不知电话的另一方说了什么，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神色渐渐舒展开来。

“没事就好。”

可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你被发现了吗？”

“你是说……”

“……除了我们，还有另外几拨人在跟他？”

“能查清那些人的底细吗？”

“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务必不要惊动任何人，暗中护着就好。”

他挂断电话之后，一直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一手无力地下垂，一手捂住胸口，感受到里面那颗咚咚狂跳的心，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仿佛所有的呼吸与力气都被刚刚的那一通电话给抽走了。

“阿枫……”蓝衣男子见状立即起身跑过来将他稳稳地扶住。

“我没事。”

被唤作阿枫的人，正是俞枫，他脸色煞白，正用一双极浅的蓝色眸子看着扶稳他的人，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勉力站稳。

“都要倒地了，还说没事？”蓝衣男子看似很生气，语气很重，脸色也十分不好，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药在哪里？”

“成哥，我没事。”俞枫赶紧攥住他的手腕，“只是一时有些着急了，真没事。”

“什么事能让你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

“……”俞枫自知瞒不住他，也没打算隐瞒，喃喃地开口，“一场交通事故。”

“你的人受伤了？”被唤作成哥的人，浑身一怔，“还是说你跟踪的那人受伤了？”

“没有。”俞枫摇了摇头。

“那你着急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复杂，”俞枫皱了皱眉，“跟踪他的人分好几拨，不知道都是什么目的？”

“那你呢？”

是啊，那你呢，是什么目的？

看似简单随口反问的问题，俞枫转头淡淡地看了看这个年长他几岁的表哥一眼，紧握着手机，望着窗外不说话。

看他故意避而不答，谷成更是恼火，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

“你说你不好好地在国外待着，回来操这份心做什么？”

窗外的灯火映进俞枫蓝色的眸子里，片刻后，他莞尔一笑轻声道：“想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却将谷成的火气浇灭了一大半，语气也缓和了，他蹙着眉头问：“老爷子知道吗？”

“嗯。”

“那他同意吗？”

俞枫摇了摇头。

“……你，”谷成被他气得又想发火，指着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是不是谷边和你说了什么？”

“……和边哥没关系。”

“若不是他的话，你怎会……”

“谷成哥。”

俞枫立即打断他，转身与他相对，脸色仍是很白，看起来没有半点血色和生气，只是向来淡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忧伤与哀求。

“就让我随心一次吧！”

闻言，谷成愣愣地望着他，久久没说话。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现在播报一条新闻，刚刚有车友来电，旧头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三车追尾事故。第一辆汽车失控，偏离了机动车道，撞伤了路边的行人，现场情况惨烈，交警与医护人员已经赶到，目前路况拥堵，请车友们绕道而行。”

广播里播报惊人的信息，也证实了刚刚听到的那巨大的碰撞声是真的。

肖战的心跳得很快，无法压制住从心里冒出来的恐慌，导致他浑身都在颤抖，疯狂地一波操作之后，空白许久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不能再开下去了。

于是，他抖抖索索，动作十分笨拙地转了好几个弯，绕到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见后面终于没有小尾巴了，才将速度减了下来，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踩住刹车不动，缓慢地靠边停车。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他拉上手刹，立即熄了火。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虚软无力地倒在座位上，咚咚狂跳的心快得生疼，他皱起眉头捂住胸口。

刚才在黄灯闪动结束之时肖战加了一脚油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飞速通过。随后红灯亮起，紧跟其后的那辆银色的小尾巴已经来不及了。肖战本以为他会硬闯红灯的，可是他没有，而是在那一瞬间踩下刹车，导致紧跟其后的另外两辆小尾巴，来不及反应，接二连三地撞了上去。

三车连撞，在高速的情况下发生追尾事故要比低速更为严重好几倍，被夹在中间的那辆车应该最是惨烈。

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

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如果当时他在通过路口的时候没有加速通过，而是踩下刹车，那么被追尾的一定是他，就会变成四车连撞，还可能会伤及更多的无辜。他越想越是后怕，越是心惊肉跳。

肖战仰着头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努力地平复情绪。他活了二十五岁，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他只想安安分分地生活着，自认也算得上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是，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甩掉那些跟踪他的人。

坐在副驾驶上的于阳，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从来没有坐过或是开过这么快的车速，快得仿佛心脏都要飞出来了，连呼吸都忘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车里很安静，这条路也很安静，道路两旁停满了车，偶尔有路过的车辆。

两人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情绪才渐渐地恢复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绵绵的小雨，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路面上湿漉漉地泛着水光，玻璃上积了一层层细密的小水珠。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像一道惊雷，从天边乍起，把两个发愣的人惊得立即坐直身体，不自觉地都紧张起来。肖战缓慢地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周琛，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喂！”

也许是对面的人听到他这般沙哑的声音，被吓到了，竟然忘了说话。

肖战知道他在等自己，哑着嗓音说：“绕了点路，二十分钟左右到。”

“你怎么了？”周琛似乎回过神来了。

“等会见面再说。”

两人没说两句便挂了。肖战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于阳，“小阳，你还能开吗？”

于阳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有点呆愣愣的，正在努力分辨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腿软了，”肖战窘迫地笑笑，“……你来开，可以吗？”

于阳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交换了位置，设置好导航，系好安全带，车速缓慢平稳地开了出去。

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了，肖战坐在副驾驶上，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周琛发来的，问他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

他返回到信息的界面，盯着置顶的那个人的名字发起了愣，最近联系的信息还停留在昨天视频通话的那一条上。他点开聊天框，飞快地打出几个字，发送。

-崽崽，吃饭了吗？

这一刻，他很想很想王一博，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见他。发完信息之后，拇指一下下地摩挲着手机屏幕，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个时间王一博应该在录制节目，这会是联系不上他的。他叹了一口气，点开私密相册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等到周琛住处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半了。

肖战站在门前找钥匙，平时都是周琛去他那里，他很少来周琛这。结果钥匙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正准备敲门，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终于来了，”周琛打开门便看到肖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目光扫了两人一眼，抱怨道：“都几点了，晚饭当夜宵吗？等得我都快饿死了。”

客厅里暖烘烘的，餐桌上摆放着电磁炉和汤锅，锅里正往外冒着雾气，周边摆满了配菜。周琛很喜欢吃火锅，因为方便，只要买好配菜，烧一个锅底就可以了，去年底没少做给肖战和王一博吃。肖战也是见怪不怪，炒菜对他来说太麻烦，不过好在不是炒菜，不然放了这么久早就凉了。

“在路上耽搁了。”肖战和于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脱衣，换鞋。

“是不是堵在旧头路上了？”周琛边往里走边问，“刚刚看到新闻，说旧头路上交通事故。”

“……那交通事故可能是因我而起的。”肖战的神色暗了暗，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指了指身后的于阳对着周琛道，“于阳，我同事。”

又对着于阳道：“周琛，我哥们。”

两人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三人一同走到餐桌边坐下。肖战早就饿了，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什么意思？”周琛在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交通事故可能是因你而起’。”

肖战正在锅里捞肉片，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刚夹起来的肉片又掉了回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还以为周琛没听见。

于阳也是一滞，但见肖战没接话，他只好默默地吃着。

“发生什么事了？”这回周琛是真的着急了，从早上的那一通电话开始，他就一直隐隐地觉得肖战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下班的时候两人还发信息，结果聊着聊着，肖战就突然不回信息了。如果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而肖战却用了快一个半小时才到。

“……被人跟踪了。”肖战很快恢复镇定，轻描淡写地说。

“跟踪？”周琛惊讶地问，“跟踪你做什么？”

“不知道。”

“有好几辆车，”于阳接过话头，“从早上一直跟到下班。”

“战哥想甩掉他们，在过红灯的时候加速通过，第一辆车来了个急刹，导致后面两辆连撞。”

“……你……你确定这么狗血的事，不是那些抢匪片，豪门恩怨才会发生的吗？”周琛说，“小战就一个普通打工的老百姓，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谁会花这个心思和金钱去跟踪他，跟踪有什么好处？”

“可能……”肖战低下头吃着肉片，努力让心情平静一点，“……和一博有关。”

“小朋友？”周琛更是不解，“虽然小朋友的工作特殊，和你有什么关系？”

“除非………”周琛眼睛慢慢睁大，没再继续说下去。

“会不会是去年战哥和王一博一起上过热囘搜的关系？”于阳说，“我记得当初闹得好几家粉开战对骂。”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信息量有点大，周琛一时有点懵，他又不追星，很少关注这些事，偶尔跳出来哪个明星出轨了，哪个明星谈恋爱了之类的新闻看看也就忘了。去年他出差回来之后，才知道王一博和肖战住在一起了。

“王一博上升得很快，去年他们公司前期铺垫的曝光率做得不错，加上他本来就很努力，舞蹈跳得又好，比赛做了节目的导师，还接了剧，下个月就进组。最近听说他被另一个节目组选中，邀请他去做常驻主持。”于阳说。

肖战有些惊讶，他知道王一博的所有工作行程，也知道王一博相关的一些信息，但由于工作太忙的关系，很少关注网上的那些信息与言论。他没想到王一博还没有确定和公开的行程，已经被人爆出，那么知道的人应该很多了。

想了想，又觉得可能真的是他太大惊小怪了，一般为了做宣传，以及提升曝光率，很多信息会提前半真半假地放出，达到提前宣传的效果以及统计粉丝们的接受度。

“你怎么知道的？”周琛问得直白，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别人爆的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阳说，“听说是有很多人在争取这个常驻主持的工作，都被刷下来了，最后选中他。很多家粉丝看到爆料后，联合起来开骂，说什么的都有。”

“你挺关注他啊？”周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突然变得很冷。

肖战也偏过头看着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