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哥，你知道我从12岁学跳舞，今年是第九年了。这九年间，无论发生什么，我一次都没有过放弃的念头，我……哎我不知道怎么讲了……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想跟你说……”

每次男孩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的时候，肖战都会替他引话，比如给个词或者干脆问他是不是想说什么什么。

唯独那一次他在自己的混乱里特别耐心地等着，就像等着死刑前的最后一杯酒，期待也不敢期待，那真是场漫长而甜蜜的折磨。他在门口看到男孩的瞬间就把鉴定报告塞进了袖子，现在那张被团皱了的纸生出了无数个棱角隐藏在不见光的地方，贴着他的动脉，好像要钻进血管顺着血液流到心脏完成这场谋杀。

他想到那一天的事还是觉得呼吸困难，那大概是他近三十年里最艰难的一天，男孩从蓝丝绒的盒子里取出戒指捏在指尖，矮身在他身前仰着脸看他，年轻而稚拙的脸颊轮廓藏不住欣喜，却偏偏要故作严肃深沉地道：“战哥，我不会变的，真的。我知道我自己，我20岁喜欢的人，就算到80岁一定也还喜欢。真的，你相信我。”

肖战望着对方的眼睛艰难地笑了下，只一下眼泪就失了控制，他拿过男孩捏着的戒指像是怕自己握不住一样用两只手包裹着。

男孩见他收了戒指高兴得直接扑过来抱住他:“战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你相信吧？”

肖战双手绕过他脖子攥紧手心，那张会杀人的鉴定报告当真在他手腕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我知道，是真的……”

他最想珍惜的人，眼睛里全是流动的星河，给他讲着或许是人生中最珍贵最可爱的话，傻得可以又真得任性，捧着一颗热烈灼烧的真心想要献给他。

却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

这是怎样的荒唐，又是上天怎么样的玩笑。

他们面对面拥抱，他能想到男孩带着小括号的表情，每一寸的欢喜，男孩却听不到他求救的声音。

尽管他只想问一句。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师姐，三年前的事，还没跟你道过谢。实在对不起，我换了联系方式才想起来都没跟你说声谢谢。”

“呵，你还是别谢我了。其实那之后我就一直都不敢见一博，完全不敢跟他有任何联系。你可能不知道，他那段时间状态特别不好。我每次听到他又怎么样了，都在担心他马上就会来找我！说实话，我一直都怕怕的，到现在都没敢跟他见一次面。”

肖战垂眼，不用别人跟他讲他也能猜到男孩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他居然忍住没去找宣璐这一点，其实肖战还挺意外的。

“对不起师姐。真的很对不起。”

宣璐无奈地笑了笑：“我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才请你吃饭的啊。不过战战，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那天或许不该帮你。我只要一想到一博那么认真，又那么骄傲的人……你那种离开方式我真的、我怎么想都无法赞同。”

肖战并不愿意回想那时候的事。他曾展开过无数张信纸，也试图编辑定时发送的邮件，但每每只是写到男孩的名字，就再无法控制情绪，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当宣璐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只能直白到不能再直白地回答：他没有路可以走。

何止是没有路，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缝隙，能接纳哪怕万分之一个逃亡的方向。

“可是师姐，我当时跟你说的也都是真的。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没有找到更妥善的方式。但如果不那样做，我根本走不了。”

他根本不敢与男孩罩面，他连写个名字都写不下去，如果不让宣璐拖住人，一旦罩了面他根本没把握还能不能下得了狠心一走了之。

宣璐叹息一声，想问又觉得不怎么适合。她给肖战捞菜，没让气氛再沉重下去：“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有了转机呢？”

肖战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这件事，原本就是死局。”他苦笑道：“我其实也不该回来的，可是……”

他也没想到自认为坚定颇有韧性的自己，最后还是败给了想念。

他始料未及，他本以为可以，事实上也确实相安无事地与自己压抑至深的感情和平共处了三年。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三十年一定也可以、就这么过去。却因为一场夜雨就崩裂了所有现世安稳。

“我回来只是，想能看看，再看看……就算很多事都变了，感情也变了都没关系。我只想再看看，这里。”

“你用得着跟我还说这么隐晦啊？”

肖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问道：“师姐，其实那个时候，你早就看出我和一博……是吗？”

宣璐明知故问道：“你和一博什么？”

肖战：“……”

“哈哈，逗你呢。说起来你们那时候真是好笑得不行。”宣璐叹气道：“你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一博呢，是一直都爱粘着你打打闹闹，估计没觉得前后有什么差别。所以剧组的大家都在背后说，你俩简直太配了，都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就一对儿傻孩子！”

肖战震惊了，他本以为最多相熟的演员还有全程在片场的制片导演猜出了七七八八，没想到居然……

“难、难道大家都看出来了？”

“你觉得我们中有谁是瞎子吗？”

“……”

“不过我也能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确实藏不住吧。你记不记得你俩有一次……”

宣璐讲起的事说实话肖战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能是他说的场景里人太多了，那么多人一起吃饭的场合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而且还只是旁人夹了茄子到他碗里，被王一博看到就自然地挪到自己碗里，对方当然会诧异，肖战也就顺口解释自己对茄子有过敏症状——就只是这么一个小情景罢了。

“我觉得，这很普通吧？”

宣璐无奈地直摇头：“就是感觉啊，感觉你明白吗？……哎，我跟你恐怕是解释不清了。后来你俩还先后去了洗手间，当时那位给你夹菜的老师马上就转头问杨姐你俩是入戏太深还是什么，杨姐本来还想替你俩圆个场，结果她解释完一桌子人都低头笑了。”

“……呃，这么尴尬的吗……”

宣璐笑道：“还好大家都见识很广，那位老师是来做后期的，人很好，不用担心。你知道他明白过来之后第一句说的什么？”

“嗯？一般不会说什么吧，那多尴尬啊，而且也不好讲啊……”

宣璐摇头：“那位老师人真的挺好的，你别往不好的方向想嘛！他最后想了想问了句，你俩谁上谁下？！你知道吗我们当时都快笑死了，一直笑到你们回来才强行憋住没当场露馅！”

“……”

肖战很久没吃全辣锅，这顿饭就吃到胃烧心烧耳朵烧脖子烧。为了转移话题还不小心曝露了两人住在一起的事，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如水一般泼出去收不回了。

“你前天才送他出门录节目？你们又住一起了？”

肖战一下闭了嘴，再看宣璐也是无奈得要死，两人一起笑起来。馅露得太多干脆破罐破摔，肖战彻底放弃了挣扎。宣璐却突然有点严肃起来，筷子都停住了，小心地问：“既然住在一起，那你肯定也知道到那个消息吧？”

肖战一边把嘴里的丸子咽下去一边道：“嗯，知道。你是说他前一位经纪人犯罪被抓这两天要开庭审讯的事吧？虽然网上词条总挂他的名字，但都是些营销号。我看情况还好，粉丝也在洗词条。而且这件事本来一博就是受害人，等审判结果出来自然就没热度了。他不会受这些事影响的。”

肖战确实没因为这个而担心。男孩前经纪人一直被叫做康姐的那位，肖战几年前就觉得不对了。那时他们要一起买房子，说好了房钱装修都对半，虽然不是争到个位数上那么较真，但基本还是挺平衡的。最后只买了lofter的原因也是这个。

肖战那时只有不到三百万的存款，从各种方面讲男孩都应该比他有家底得多，但两人合计的时候，男孩却只报了个比他多不到两倍的数字。

肖战因为以前和朋友组过工作室，那时大家都一人身兼数职，所以他对财务方面的事有一点认识。再加上自己之前遭遇过被经纪人从中暗操财产流失的情况，对此就敏锐些。男孩却以为他误会自己藏私，赶紧把经济人发来的信息给肖战看。

等看完肖战都惊呆了：“王一博，你把你所有的与公司有关的账户都交给康姐？”

“没有所有啊，”肖战正要松口气，却听到更让他气闷的话，男孩认真道：“我就只有一个与公司有关的账户。”

肖战：“……”

那天他给男孩好好普及了一下常识性问题，但男孩好像都听得似懂非懂，并不上心。无奈之下肖战只好把自己被怡姐暗黑收入的事给他讲了，结果男孩又没在点上，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他有没有把损失的都追回来为什么不换经纪人。

总之讲道理的过程很是心累。那之后王一博就把账户分开了，只让经纪人管理公关和工作支出部分的金额。但肖战大概帮他算过一笔账，发现他报给他的资产还不及被经纪人假账顺走的多。把实情讲给他的时候，男孩也点被打击到，但很快就说：“还好我收入变多也就这两三年才开始而已。”

“……”

肖战其实很心疼，他最早查到经纪人从自己身上下手的证据时，虽然也心疼钱，但更难受的是人情上的。他们一开始都不红不太被看好，所以不怎么被上心地对待算是一种无可厚非吧。但被骗被欺负，就是另一种难受了。

结果他俩在对待这种事的处理方式却是出奇的一致。开始尽快规避风险，却也都选择了让之前的都过去，就当不知道。

然而男孩的前经济人显然没有怡姐运气好，男孩不计较，不代表手下其他的艺人也能不计较。

肖战看到新闻的时候其实有种天道循环的气顺，虽然不至于拍手称快，但毕竟感到了一丝安慰。

“我看一博已经换了新的经纪人，也没影响到现在的工作。他没问题的。”

宣璐却疑惑地皱了皱眉，问：“你不在意他未婚妻的事吗？还是说你更在意经纪人的事？”

“未婚妻？”肖战很快就想到了上次酒会上找他不愉快的女孩，“姓杜的那位？”

“对啊，就是一博他们家公司大董事的千金。据说两家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才会有了订婚这件事吧？一博应该有跟你解释过吧？”

肖战缓缓地摇头，笑了笑道：“……原来是真的未婚妻啊……”

宣璐：“……”十分后悔自己嘴快。

“他什么时候订的婚你知道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