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等我联系你？”
“我不想再提那时候的事，就不提了吧。”
“好。”
回到帝都的第一个晚上他们是在lofter里度过的。这件事肖战在候机厅提起时，男孩没有过多的犹豫。看到他在微信里安排助理找人去打扫，肖战以为短短三四个小时恐怕改变不了多年无人问津的鬼屋，但事实上他对男孩的宽容度仍错估了许多。
房间还是那么小，和现在那套独栋别墅无法相比。但再回到这里仍然像几年前男孩匆匆赶回来推开门望向他一样，在无法坦诚得见的日子里，他总是想起那一天。当他说，回来啦。男孩慢慢向他走来，一边勾起唇角回应。只有肖战知道，那神情、那目光里含着什么。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家，许多东西再变化再进步再好，都敌不过第一这个词无法兼容的意义。这绝对是个非常霸道的词汇，本身就具有强制的排他性。他那么想回来这里一次，就像要重启他们错失的时间，即便无法重来，却想用更多更好的制造来压缩当下时间的密度，用另一种方式把欠了的都还上。
他们把行李留在门边，肖战拉起男孩径直去到楼上的卧室，合衣直接躺倒。当初所有的软装都是肖战选的，床单被套是模糊了蓝绿界限的土耳其蓝，除了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们几乎同时转过脸对望一眼，后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肖战枕着手向男孩靠进一些，额角挨着男孩的肩。极具艺术感的鹿角吊灯配合天花板的颜色和叠层，合成为一个特殊的符号。以肖战现在的眼光来看，当初自己的设计水平真是差强人意，好在天花板涂料的叠层做得比较精细，也足够隐晦，以至于男孩至今恐怕都没看出来吧。
肖战伸出手臂，描摹图案里藏着的字母。
“这是干嘛？”
肖战笑了笑道：“你猜。”等他画完了，好像又在心里重新刻上一遍了，他扭脸问：“能猜到吗？”男孩哼笑一声，道：“傻子。”
说罢不理会肖战的五官狰狞张牙舞爪，一把握住他的手指，他闭上眼睛。
说实话回到帝都，回到这里，他才觉得心脏落了地。就算肖战不提及，他恐怕也会抽个时间来看看。明明待处理的事务还有一大堆，得知他今天的机票，秘书和助理早就把行程安排发爆了，弄得他到现在都不想开微信，只想带着人好好睡一觉。他相信肖战和他是一样的。
“早就知道了。”
睡前他这样说，于是肖战扯开嘴角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这间公寓差点被卖掉的事，已经没必要再提起。肖战侧着身蹭了蹭，像是在躲避灯光，大半张脸都藏在他手臂下。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但他并不想提醒。
王一博望着天花板微微凸起的两个简笔小人的形状，再次感慨肖战的天真烂漫之处。如果本人听到了可能会严厉地纠正他：这叫浪漫！……吧。
也许是有些，毕竟这架灯不是定制的，他觉得设计师难免有些神奇的能力。只因肖战当初看到这灯第一眼就决定买下，而此刻，内圈的鹿角与昏黄暖光的阴影正好镂空出一块心形的光亮。整体看来就像那两个简笔小人手牵着手，手背与手背交叠的地方正巧托起那块光亮之处。他们大半藏在外圈灯光的笼罩里，确实在以往肖战未曾离开的日子，王一博从未发现比他大六岁的哥哥居然会对他使出这样的小心机。
两年前当他终于觉得一切过去都该终结的时候，当助理通知他房子已找好买主，最后找他确认时，王一博回答说：卖，不用再问了。然后当晚下了应酬还拖着疲倦的身体鬼使神差地回来这里，带着一些酒气，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那时他一个人。
酒精的作用让头涨得要死，却睡不着，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个爱心的形状。说来也是奇怪，以往他也曾在这张床上独自入睡很多很多次，却从未曾多看过一眼。却在那天，他想清楚要让过去都过去的那天，偏偏就看见了。
后来再想起总忍不住矫情一把，说起来他们将断不断的分叉口似乎有过不少，但却都阴差阳错地总能继续下去。假如肖战没有回来，他们最终很难讲，可他回来了；假如争吵这次，肖战没有发信息给他，王一博没有追到重庆，他们最终很难讲，可他追去了；假如他没有想到要追查肖战离开的原因，他恐怕肖战很难下定决心，那么最后他们多半仍会因误会错过，但他追查到底了。
想他们到底，算有些缘分吧。
王一博轻轻侧过身，肖战就像循着本能地蹭过来，长睫毛抖了抖，仿佛被打扰了似的，有点委屈地垂着眼尾。以前王一博就觉得了，也不知道是谁更像小孩儿。
他无声地叹了一声，将人拢在身前。
两年前董茉半夜接到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睡梦中惊坐起来稳了稳心绪才按下接听，却听到小王总说：“房子不卖了，违约金照赔。”说完他想说的，听筒里立刻就只剩下忙音。
那时刚成为小王总助理的董女士是认真地问候过小王总全家的，以至于刚被指派到重庆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上司。
她比那两人都要早几天回来，就在参加完肖母的葬礼后。直属上司很体贴地给她放了假，调整好心情重回工作岗位，她的首要任务就是配合肖战做好蔚蓝集团20周年庆典的重头戏之一，珠宝历史展。
肖战几乎是卡在死亡线回来的，一回来就同组员和承办方不停地开会接洽，王一博就更是忙到脚不沾地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连续好几天都没怎么罩过面了，今天是展览的首日，他特意问过日理万机的小王总会不会来，如其所料地只得到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过肖战还是很重视这次的展览，特意换了一身行头，完全显露出社会精英的一面。他从容自若，接待贵宾时熟练自如，哪怕被以往的粉丝认出来，也坦诚自然并直言不讳地介绍自己现在的工作职位。对于粉丝的唏嘘惋惜，肖战只垂了垂眼，便将人向展览场内里引。
直到董茉带着柏女士出现，他才在意外的促使下些许紧张起来。他完全忘记考虑蔚蓝的所有者自然可能会来……但比起惊慌失措，脑内伦理剧，他还是抢先被肖似王一博的面容吸引了。虽然曾在照片新闻里见过多次，但真人这还是头一回见。男孩果真随母亲多，冷白皮丹凤眼巴掌脸……除了春风化雨似的温柔婉约，泠咚泉水的嗓音，起码像了七成。
不过柏女士身形娇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个子还不到他肩膀，肖战便下意识半弯着腰，显得十分谦逊。他知道董茉肯定早在重庆时就猜到自己与他们小王总的关系，却没想到那时表现得得体睿智的女孩会在此时特意引荐自己与柏女士照会。
他瞅空向董茉递了一个质疑的眼神，后者却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
肖战：“……”
柏女士人如其貌地笑着问他：“听说肖先生是拾年的设计总监，这次的展览让您费心了。”
肖战平生少有的受宠若惊，连连欠身自谦，好在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带两人来到接待大厅，对场馆分布的小型投屏做着公式化的介绍。待他忐忑不安地介绍完却见柏女士盯着他的左手不放，不由得提醒道：“夫人？您需要我为您安排休息间吗？”
柏女士原本极具东方美的凤眼睁圆了些许，仿佛才又重新认识他一遍地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肖战更紧张了却不敢轻易开口。
片刻后，柏女士问道：“不知肖先生的名讳是？”
肖战咽了咽嗓子才道：“晚辈姓肖，生肖的肖，单名一个战字，战役的战。”董茉不小心笑出了声，肖战立马看过去，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乃至过于礼貌的说法反而很奇怪。他不禁暗暗懊恼，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失策过。
肖女士却伸手在他肩上落了一下，冲他点点头笑道：“肖战啊，真是个好名字。”
也许是肖女士的笑意太慈爱，也许是手上的戒指给的底气，肖战下意识地握住左手手背，只是感觉到那枚指环的存在就莫名地不再紧张了。他郑重地答道：“是家母给我起的，很高兴您能喜欢。”
柏女士点点头：“喜欢，喜欢。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心思。”肖战却总觉得这两句话听起来不那么寻常。
柏女士很快又问道：“肖肖啊，我们家一博呢？”
肖战：“……”
肖、肖……？
嗯？
TBC……
应该再两章完结。
感谢键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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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千面 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