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都推了公事到警局配合调查，难得还有记者们不敢太靠近的地方，从大队人马前经过，杨宁纳闷地感慨道：“怎么现在媒体都这么懂礼貌了？这太不正常了，肯定有阴谋！”肖战笑道：“别在这胡说。”杨宁做了个夸张的闭嘴表情，像牙齿掉光的老人。
王一博淡道：“别耍宝了。车留下，你可以走了。”交代完不理会小杨同志的卖惨，径自下了车。
负责的警官姓张，看到他们先抱怨道：“你们可算来了，赶紧录完赶紧走吧。你看看那些，那些，还有那些！”两人对这么“不受欢迎”的情形真是少见，但看被一波一波分批画地看管在警局周围的媒体流们，也觉得尴尬了些。
原来杨宁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反常必有妖。他们先前看到的那波不过是因为有了这几波的“前车之鉴”所以才离得远些安分守己罢了……
“实在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两人跟张警官握手，欠身致意。小张警官年纪不大，虽然热情但有点啰嗦。抱怨完又拿他们跟别的明星相比，还间接夸奖了他们人气高？肖战哭笑不得。还好做问询的时候大家都比较严肃，做记录的女警特别高冷，都不屑于多看他俩一眼，也是很少见了。
有了前一晚的“补课”，问询的效率很高，就是看到那些与前一晚大同小异的材料，依然让人心情低落。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想到更让他深受打击的事还在后面。
看到昨晚的跟踪嫌犯时，肖战一下子从座椅中站了起来。椅子腿的垫片可能是掉了，蹭着地板发出颇大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王一博一手落在他肩上，肖战看他一眼这才重新坐下。
那人的头低得厉害，被带进一间封闭的房间，肖战他们也很快被带过去。然而到了门口王一博却被拦下来，张警官说：“后面就是单独询问了，你先去等候席等着吧。”肖战皱眉想说什么，王一博却点点头，似乎早知道会如此，肖战垂眼便也点点头。
这应该是警方专用审问的房间，房顶四角装着摄像头，不必问也知道有录音，另有两位警官在他们进来之前就等着了。
——肖战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拉了椅子在对面落坐，盯着对方的脑顶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为什么是你？”
对方在他吐露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是一颤，似乎很害怕。
肖战低沉道：“你抬头，李成旭。告诉我，为什么是你？”
“说啊。”
“……”
“你他妈倒是说啊！！！”
肖战简直要疯了，电光火石之间所有想不明白的刻意不去深究的不敢跟王一博正面对质的问题突然像滔天巨浪山洪泥石流一般倾轧而来。他直到前一刻都还以为男孩是为了减轻他的心理负担，消弭他对□□之实的负罪感，怕他再次离开所以不惜编造一份基因比对证明给他看。
他从不敢多问一句，哪怕心里多么希望男孩的话才是真的，却害怕一着不慎拆穿了谎言后两人心里再添一个结。
他根本想不到，现在那个他多么希望的事成真了，他却觉得天崩地裂，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简直不堪回首。当所有的原罪都不存在了，他们不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不存在□□的罪名……那个导致他痛苦压抑多年的根源居然是眼前这个几乎可以称作为陌生人的家伙、出于某种他完全想不出的目的而伪造的？——全都是假的……
那他、那三年，他扔下男孩只字未留消失无踪的三年，他在男孩的海报前驻足既恨且憾却无能为力的三年究竟算什么？！！！
他的最好的时光？王一博的最好的时光？他怎么弥补？怎么赔？
他身体横越过小桌拽起对方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毕现：“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被警察强制拉开后，李成旭双手撑地坐在地上，从头到尾都看不见脸，他越不出声，肖战就越是恨不得踹死他。两个警察紧紧捞着他，肖战大喘气，换了几次呼吸，沉下来问道：“你说，李成旭。你说，我到底哪时对不起你过？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究竟怎么得罪了你？让你要这样报复我？”
李成旭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刚一抬头立马又低下头去。
“战……战哥……”
“你闭嘴！谁准你这么叫我？！闭嘴闭嘴闭嘴！！李成旭你他妈是有病吧神经病吧！我恨不得活剮了你千刀万剐！千刀万剐！”肖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不停地讲一些凶狠的话，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的状态中。警察劝不动居然也拉不住他，后来又有两名警察进去，其中一人把李成旭带了出来，坐在外面的王一博也淡定不了了。
李成旭看到他迎面过来，腿一软差点坐地上。王一博停下脚步，皱着眉看他。带他出来的警官惊呼一声一脸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又站远了点道：“靠，你怎么还尿了！？这么大的人这点自控力都没有吗？！”地上一滩泛黄的水迹顺着李成旭的裤管还在蔓延。
王一博也退了退，本想问里面的情况，如此景象自然没问成。审讯室隔音很好，靠在门外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大厅里的警官一边打扫卫生一边不停地抱怨，周围的人也捂着口鼻尽量躲远。
王一博敛着眉眼摇头，有点后悔自己选择这样的方式让肖战知道真相。
等到他进入那间审讯室，除了肖战已经没有人在场了。仿佛眨眼又缩水一圈的瘦削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小桌前，脊背弯着一手撑着头，看起来过于落魄。王一博走过去，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揽着他的肩。道歉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又怕肖战听了会更难受。
一时无言。
良久。
“……对不起……一博……对不起……对不起……”
王一博：“……”
“我怎么会这么蠢……到底为什么，我怎么就这么蠢！”
小桌被砸得直掉木屑，比起数年前为他大打出手这次好像还更严重点。王一博握住他的手腕，蹲下来仰脸看他。末了笑了笑，肖战的泪水却夺眶而出，眼中狠厉的猩红几乎布满了白眼球。
王一博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笑在他眼里代表的都是什么，肖战却为伤过这样的他而更加痛恨自己。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他却不能真的将李成旭千刀万剐，没有那个出口使得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愚蠢。
“一博……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手遮着眼睛，男孩的大手扣住他的头往下带。眼泪顺着下巴砸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声音，在他难受纠结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却听王一博说：“肖老师快三十岁了吧，还掉金豆子……啧……”
肖战愣了愣立马推开他，花猫似的脸竭尽全力地瞪着人也毫无说服力。王一博大笑地走近他再搂回怀里，肖战的脑门抵在他硬邦邦的小腹上，半晌苦笑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面嘲笑我好久了。”很明显男孩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也发现肖战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当初给他看真的血缘鉴定报告时，肖战没怎么多问而他也没试图多解释。
他给了他这么多时间，或许是希望他能自己发现？又或者对他的信任能更多一点？
却全都被浪费了，全都被辜负了。
肖战把脸贴在他的衬衫上试图抹去眼泪，新一波的自责还没开始就听男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其实我有一句心里话，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战闷闷地道：“神不神啊你，突然跩什么剧本台词……”
王一博轻笑：“这不让你先做个心理准备。我就是想说，其实肖老师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傻白甜啊。”
肖战果然怒了，站起来打他：“王一博你还是人吗！？”
“哈哈哈……”
画外音：“肖老师的泪腺特别厉害，有一个开关……”
嗯，有一个开关。
……
杨宁提着个猫笼心惊胆颤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没想到这一次小老板居然没拿出本尊照片来把他臭骂一顿。迅速交了差迅速退出来，他靠在外墙上杨宁无比虔诚地心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曼康基这种生物！特别是蓝白曼康基！”至于后来他女朋友专门效仿董事长夫婿养了同种猫的故事，都是后话了。
王一博确实顾不上更多的事，因为杜董事偷偷转手股份和疑似以次等宝石滥竽充数、欺骗国外财团“融资”的事，他已经连着开了好几天的会，连半退休的亲爹都上阵了。经纪公司那边干脆都搁置着，能推的全推了，推不了的也无暇理会。
偏偏公司里不省心，家里也不放心。
距离上次从警局出来又过了好几天，因为第一次的取证基本宣告失败，所以后来肖战又单独去了一趟。王一博在他本人的要求下没跟，但也从张警官那差不多听到了全程。肖战执着于知道李成旭究竟为什么要伪造血缘鉴定书，又为什么不遗余力地给王一博泼脏水。听到张警官的转述时，王一博又气笑了。
某人的傻白甜实在教人无语得可以。
本以为那么无聊的理由肖战就算没想到，听过后也应该释然了。毕竟多少疯狂的粉丝都曾有过不切实际的臆想症和一不小心就踏进演绎型人格的案例。喜欢这种感情原本就容易让人走火入魔，他们都亲身经历过。
然而事实上肖战从警局回来后却更惆怅了，每天都好像在怀疑人生。动不动盯着某处突然走神，拿着画笔画不了几下忽然又停下，做个饭也会频频出错——还在床上一反以往地过度热情。虽说以往肖老师也不会扭扭捏捏，但突然特别主动也是反常。
王一博想了好几天，才在某天杨宁刚好撞上枪口的时候想到了——坚果。
寻找这只猫的任务前前后后进行了好几年，杨宁的脚底抹油他看到了，其实他也知道是强人所难。
但他实在不想告诉肖战，他们一起养的猫咪姑娘不可能再回来。经历过肖母的葬礼后他更加如此认为。
拎着猫笼和几个剧本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进门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换了鞋抱着猫往里走，客厅落地窗前肖战正在作画，看起来今天灵感不错，都没去做饭。
“诶？你回来啦？我都没听见……”
“嗯。”
怀里的猫咪“喵”一声从他怀里蹿了下去，王一博没抓住。那猫径直跑到肖战脚边，后腿一蹬便跳到了他腿上，煞有介事地抻着脖子望画架，好像真能看懂一样。
肖战很高兴地撸着毛，回头瞅他笑着道：“它真的好像坚果啊！超级像！也是个姑娘吗？”
王一博：“……”
盛夏已至，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星星点点地衬着窗前人的身影，逗弄猫咪时生动的表情。
“嗯，也是个姑娘。”
不必再犹豫究竟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的男孩松了口气，矫情地想：有个家，真的挺好的。
END
又十三万五千字了……佩服我自己……
虽然还有个古风博肖的文案，不过……嘛，看情况吧。
作为写手感觉没人看就真的不想写了，见谅(*/ω＼*)
感谢键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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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千面 45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