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仙觉得沈大娘说的这个道长，讲话还挺好听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她没再犹豫，就下楼找苍流了。

苍流被成功安利，现在没比赛，还有钱，在醉仙楼逮人一逮一个准。

见到许小仙时，她没认出许小仙，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比如吃太多什么的，着急解释。

而许小仙只有无语，心想是不是天赋越高吃得越多？

那他们还开什么万宗大会啊，开厨王争霸得了。

于是又想到钟聂了。

许小仙更无语，只能言简意赅和苍流解释了一句。

“啊，你是小仙姐姐。”

苍流惊喜，旋即疑惑：“那钟聂……”

许小仙啪一下，将手按在脸上。

求求了，别再说了。

她找苍流是为了通过苍流的万修谱联系钟聂。

但不出所料，他压根不看万修谱。

于是许小仙又去了西风庄，发现蒋清也不清楚。

不过准备离开时，蒋清却叫住了她：“钟聂明天是和谢思比赛吧。”

谢思，是天门宗这一届参赛的弟子。

“我也没想到他能走到这里，若是真能赢天门宗……”蒋清也有点儿茫然，毕竟她止步50强，这个成绩在西风庄已经是非常好了，压根没想过这种十名以内的情况。

许小仙一时没说话。

钟聂明天会参加比赛吗？

事实是，钟聂去了。

第二天，许小仙到中心擂台，蒋清和她一起，两人先看到天门宗的谢思从塔楼上下来，而后过了一会儿，钟聂才姗姗来迟。

有观众开口——

“差点以为这散修不来了。”

“还以为怕了天门宗呢。”

“有好戏看了！”

许小仙看着一天没见的人，觉得心情乱糟糟的，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是担忧，不自觉在心里吐槽了起来。

天门宗的谢思……那身衣服，她是不是见过？

哦，对了，就是刚到逐月楼那日，她站在客栈房间里往下看，看到的宗门弟子穿着的就是这衣服。

原来他们是天门宗的人。

许小仙有些胡思乱想，却听到楚言的声音。

“钟聂的胜算不大。”

楚言也是八强选手，但他的比赛在明天，今天是来观战的。鉴于西风庄一向“低调”的作风，他没有去塔楼，就跟其他人挤观众席。

许小仙也不管为什么楚言那么执着于这个亲民路线，只是听他继续说：“谢思虽然没有掌握万剑诀，可青雾剑也很不错，堪称无孔不入，只有一个八卦阵，他很难赢。”

许小仙幽幽：“这话说得，你们最开始不也觉得他连章年都打不过。”

楚言：“……”

钟聂的厉害之处并非他会某个秘法，而在于，没人能猜中他还会几个秘法。

在那些评论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和最大的疑问，是钟聂从来没有拔过剑。

场上，谢思看着钟聂，沉声道：“拔剑吧，否则你就算有八卦阵也赢不了我。”

钟聂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总是会激怒这些对手，谢思也忍不住蹙眉，拔剑，身形微动。

和楚言说的一样，谢思的青雾剑法相当流畅，乍一看和西风剑法相似，看着看着又更像月宫的剑法，有种纱一样轻飘飘，却暗藏杀机的感觉。

以及，确实“无孔不入”。

钟聂每次避开剑锋，衣襟、袖子都会多上一道裂口。

直到他有一缕发被削断。

“这哪能躲下去？谢思明显留了一手，这是给他警告呢。”

“这都不拔剑？别装着装着等会连命都没了！”

“身法再好能比过天门宗？”

钟聂被谢思逼得很紧，而他赤手空拳又很难打碎谢思的护身法诀。

眼看着青雾剑法在擂台上挥出越来越多朦朦胧胧如山水般的浅影，倒是和这剑法似的，竟然还有些漂亮。

就是打得有点沉闷，一板一眼，又毫无进展，以至于有观众不满——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天门宗连致命一击都不会吗？”

“能不能打？不能打就赶紧下来！”

“你们在擂台跳舞吗，磨磨蹭蹭！”

塔楼上的大佬们看着这一幕，墨家的长老皱了皱眉，吩咐下去，让他们警告一下观众席，稍安勿躁。

转头则对云长留开口，听上去有些讨好：“云道友，谢思这青雾剑法，实中有虚，虚中有实，非一日可练成，看来天门宗近来又有进益，魁首在望啊。”

云长留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望着底下的擂台，皱了皱眉：“……不好。”

不好？

几个大佬低下头，才发现整个擂台被青色笼罩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其中两位选手的动静。

下一秒，一道人影跌出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是谢思。

他已经站在擂台外了。

人们有一阵安静，跟着爆发出颇为不可思议的呼声。

“他做了什么？！”

“那个散修赢了？？”

“谢思出局了！”

连谢思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雾散去，钟聂还是那副样子，朝裁判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声：“我赢了。”

说完，径直朝台下走去。

“你站住！”谢思回过神，追了出去。

他压根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另一个朝钟聂追去的人是许小仙。

她本来就是为了钟聂而来，还挑了个边上的位置，提前站起来跑过去：“……钟聂！”

然而在她就要跑到钟聂面前时，一道剑光刺来！

许小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接下来的画面叫在场所有人都满头问号。

钟聂往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回头拔剑，瞬间接下了那莹白的剑光！

接下这一剑没什么，让人诧异的是挥剑的人。

是云长留，她前天就这么一剑斩灭了玄门长老的全力一击。

她为什么要挥剑？

……钟聂还将这一剑给接下来了？

不说别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比肩天门宗大师姐的力量？

人们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卧槽”呼之欲出之时，紧跟在后面的谢思那副有些骄傲的表情瞬间出现了裂痕。

不是因为钟聂这一剑，他甚至都没有看钟聂，看的是——被钟聂护着的女人。

“许……许师姐？！”

谢思愕然望着许小仙。

许小仙：“……啊？”

这还没完，云长留落在地上，一步步走来，也看的是许小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小仙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是谁你在说什么你在叫我吗”的表情。

可这副表情落在云长留眼中，却让她皱眉：“你……”

锐利的剑光骤然劈下！

这是钟聂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挥剑，剑光隐约带着一丝金色，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特效”，可却气势如虹！

这一剑斩在云长留面前，立刻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仿佛一道天堑。

“你再往前一步，”钟聂看向她，漆黑的眼眸中再也不是无害或者平静，只有叫人心惊的戒备，“我就杀了你。”

云长留终于看向了他，皱眉，却又有片刻的恍惚。

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

有刀剑交错的声音。

和一个白衣的女人，她站在面前，声音清朗：“师姐……得罪了。”

“……”

许小仙压根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钟聂跟天门宗有过节？

天门宗……等等这个叫谢思的管自己叫什么？许师姐？

原身是天门宗的人？

但他爹的这个原身不是修为尽失了吗……

许小仙在混乱中抓住了一丝被自己忽略的关键。

修为尽失的前提是有修为，但没有人提到过原身之前是什么修为。

被玩文字游戏了。

许小仙：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系统：“干嘛？”

许小仙质问它：“你怎么没和我说原身是天门宗的？这下怎么办？”

系统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天门宗地门宗和你要拿天灵珠有什么关系？”

许小仙：“……”

好有道理。

许小仙：“你这样我就算拿到天灵珠也要跟它爆了。”

系统：“也行。”

许小仙：“？？？”

许小仙真的要怀疑这是个反派系统了。

可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一群人真的打起来。

“啊，师弟师姐是吗？好久不见啊，不过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拜拜。”

但她的做法也非常草率。

其他人：“……”

谢思看着许小仙拉着钟聂转头就走，忍不住开口：“等等，师姐，我们……”

但他们没有理他，直接走了。

不可能有人拦他们。

没人知道钟聂做了什么赢了谢思，可他那两剑直接和云长留叫板，已经证明他有夺得魁首的实力。

谢思有些担忧地看向云长留，却发现向来严肃的大师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情竟有一丝茫然。

……

……

许小仙拉着钟聂刚走出中心擂台，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跟前。

楚言撩起帘子，请他们上车。

许小仙也没客气。

马车缓缓往前，车厢内只有三个人，在莫名凝重的气氛里，许小仙突然戏精：“大师兄，你骗得我们好苦啊。”

楚言拿着茶的手一抖。

他忍了又忍，才问道：“许道友……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这不像演的啊。

许小仙双手一摊，这才是真的不演了：“不记得了，可能受了什么重创吧，你们修届这种事儿多吗？”

楚言：“……”

因为意外丧失修为的人很多，可失忆的少。

失忆成这样的，更少。

谁知道许小仙根本就不是原来那个许小仙了，她听着原身的事情，就跟听故事一样。

“天门宗宗主云祈前辈，乃是风河五修之首，当世最强大的剑修，曾斩杀两位魔尊，拯救世间于水火之中。”

楚言看着她：“她只有两位弟子，一位是云长留，而另一位……是你。”

那这原身，真的挺厉害啊。

“但云祈的两位弟子，大师姐如今是天门宗的门面，常常出席修者各大场合，而二师姐却很少出现。”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都和原身不熟。

“上届万宗大会上，你本来进入了最后的决战，但却没来。”

因此，云长留才因为许小仙的缺席，拿下了魁首。

许小仙：我吗？

楚言看着许小仙，无法从她有些茫然的表情中获知任何消息。

她应该是真的忘记了。

可他却记得很清楚。

那届万宗大会，由于两位云祈的弟子参加，天门宗夺魁根本毫无悬念，有人避其锋芒，如他，但也有人将此当做机会，跃跃欲试。

参加的宗门有备而来，拼尽全力，就连云长留也一时不察，受了伤。

然而，所有面对许小仙的对手，都撑不过她一招。

仅仅一招。

若现在有人为云长留可能有化神的实力而惊羡。他却觉得，三年前的许小仙已经在化神境了。

楚言轻叹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

若她真的什么都忘了，这反而是好事。

……

……

楚言将两人送回了客栈。

许小仙笑着跟他道别，接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钟聂回去了。

钟聂全程都没挣扎，也没说话。

没有在面对天门宗时的那些锐利，反而平静得叫人觉得有一分微妙的颓感。

许小仙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走进房间后，突然靠近他。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许小仙看着他此时只有自己眼眸，轻声问：“你也认识‘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