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识破真面目的桓凝拿着陆大给的面具,认真的端详,自言自语:“不愧是官氏的秘术,这质地、手感、光泽,果然能以假乱真,一般的赝品做的再好,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兰微凑在一旁,摸了摸,点头:“家主大人给的确实与这个是云泥之别了。”
桑槲将面具戴上,兰微远近左右的看了,说:“虽然乍一看与之前并无二致,可却给人一种和谐自然的感觉。”
桑槲点头,说:“戴在脸上的触感也和之前不一样,薄若蝉翼,细若云彩。”
兰微竖起大拇指:“厉害!”
‘叩叩叩!’
“大人,陆大求见。”
桑槲示意兰微正经的站着,自己坐在桌前,说:“进来。”
陆大一进来,手里拿着牛皮纸,笑道:“大人已经换上了,感觉如何?”
桑槲有些诧异,摸着脸,说:“甚好。”
心道:这么容易看出来?
陆大不语,与兰微将桌上的茶具挪开,将牛皮纸铺开,原来这是一张黔蜀道地图。
桑槲认真的看着地图,示意陆大可以开始了。
陆大侃侃而谈。
“黔蜀道六州六姓,官、徐、龚、穆、田、庹分别是蜀、黔、甘、利、盘、越州豪族,其中以居蜀州的官氏最为富有,为黔蜀道实际首领。”
“天纵英才,官氏老家主未满三十而亡,幼子尚小,官氏恐大权旁落,一致推举官氏夫人母氏代为掌权。”
桑槲点头:“听说母氏夫人为山东母氏贵女,自嫁给官氏,于中馈倒是不怎么上心,反而陪与丈夫同进同出,沙场点兵,刑法诏狱,共掌黔蜀道。”
“官氏多有政令,实际皆出母氏,算起来母夫人才是黔蜀道真正的掌权人。”
陆大说:“确实如此。母夫人在黔蜀道威望极高,所以在老官氏家主去世后,六州不服,暗生异心的情况下,推举她做新首领,大家都无二话。”
桑槲点头,说:“郗将军带着江南候的降书前来,几番陈情,母夫人深明大义,改换旗帜,表示愿意归顺大魏,还挽留郗将军参加官氏四月八祭祀。到底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陆大按下不表,继续陈述:“燕王收到官氏邀请,带了五十轻骑前往蜀州参加婚礼,取道清水,在清水峡遭遇官氏军队伏击。”
桑槲眉头紧锁,指着地图,说:“断龙关乃是东出西进黔蜀道唯一的关卡,南来北往自长顺镇,这条道才是通往蜀州最近的路。”
他指着长顺镇直通蜀州的直道,疑惑的又看着南下的直道,问:“王爷为何要南下?”
陆大也带了几分疑惑,说:“属下不知。从地图上来看,王爷确实放弃了最近的道路,选择南下迂回,可能是看婚期尚早,想在黔蜀道稍作游览。”
桑槲心中直接否定他的想法,心道:王爷知道参加婚礼是个陷阱,亲自前往已经不可思议,还只带了五十轻骑。
与其说是来参加婚礼,不如说把自己当做活靶子,告诉设下陷阱之人,我就在这里,赶紧来杀我。
他看着地图,一个想法升起。
他指着黔蜀道通往大魏的门户,问:“邬门峡如何?”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陆大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快速搜索脑中关于邬门峡的消息。
说:“邬门峡乃是大魏通往黔蜀道的门户,在黔蜀道东北方向,横断淮岭之中。历来由太子党直系所掌,近来暗地里招兵买马,蠢蠢欲动,不知意欲何为。”
桑槲又问:“李平将军平定西罗后,可有班师回朝?”
陆大不明就里,只能简述:“并未。西罗南部降而复叛,李平将军亲率大军平叛,如今战事胶着,不得脱身。”
桑槲心中又有几分揣测,继续问:“黔蜀道南部近来可太平?”
陆大见话题又转回来,还特指南部,十分诧异,问:“大人知道黔蜀道内乱?”
桑槲见自己猜测无误,挑眉,摇头,说:“随口猜测罢了。”
陆大怎么可能相信?
也不多问,继续说:“黔蜀道南部盘、越、利三州就自去年大旱,好容易到了收成季节,又遭遇百年难遇的冰雹,庄稼毁的七七八八,百姓易子而食。”
“母夫人也曾筹粮救助,开始时也是解了燃眉之急。后来太子重伤后,许庹氏黔蜀道首领,自立割据,让他反了官氏。”
“于是庹氏在母夫人接受招降后,煽动穆、田两家家趁机昧了银粮,揭竿起义,拒绝官氏统领。”
桑槲冷哼:“看来送假消息引王爷入黔蜀道,又暗中伏击刺杀的就是这个庹氏了。”
陆大点头,说:“家主大人也是这般猜测。”
桑槲蔑笑道:“伪装成官氏伏击王爷,不论是否得手,王爷这边都会认定官氏心怀叵测。”
“一旦王爷遇险的消息传回江左,大魏平陈大军为保自身荣华富贵,或为知遇之恩,必定倾巢出动,围剿黔蜀道。”
继续分析:“即便是官氏兵强马壮,又熟悉地形,面对大军围攻,以一敌十,恐怕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若此时驻兵邬门峡的太子属兵与盘、越、利三州兵围一处,王爷兵破,官氏被杀,呵呵!好一招渔翁得利。”
陆大听了他的分析,惊得一身冷汗,心道:家主大人常说郎君大人心思缜密,善于筹谋,我只当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此番看来,这位装似美人灯的郎君大人实在是才貌双全,不愧是家主大人的小郎君!
桑槲勾起唇角,心中了然。
碍于陆大在场,他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心思并未和盘托出。
慕容翥赴约参加婚礼为假,釜底抽薪武力拿下黔蜀道和太子为真。
去蜀州根本不用南下,取直道即可。南下这条路直通盘越二州,看来他是想将计就计,以自己被官氏暗杀行刺为由,先拿下盘、越信任。
同时令李平将军以西罗南部降而复叛为由南下,趁机夺了邬门峡。
到时候,他带着黔蜀南部兵力北上问罪官氏,与李平将军、拿下断龙关的李贲将军三军合围,武力镇压蜀州,官氏困兽之斗,毫无招架之力。
阵前叫战,一问便知,官氏未曾阴谋埋伏,连婚礼也是假的。
此时,四路大军依旧有三路是慕容翥的。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官氏到底有几分诚心归降未知。
但此事一出,官氏对黔蜀南部三家的背刺必定恨之入骨,面对慕容翥大军压境已经心有余悸,自知无法抗衡。
只要慕容翥以雅量宽容官氏,依旧授以黔蜀道首领之职,他们必定拼尽全力效忠慕容翥。
他冷笑,说着高深莫测的话:“岂知有时候,不战而屈人之兵,非善之善者也。”
陆大满头雾水的看着他,正要开口,桑槲打断他,说:“陆大哥,可否帮小可一个忙?”
陆大拱手,说:“属下等但听大人差遣。”
桑槲点头,说:“帮我查一个人。”
陆大问:“谁?”
“王道招!”
桑槲双臂抱在身前,微微蹙眉,略有所思:“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陆大不明,问:“这个人属下大约知道一些,乃是太子派来黔蜀道联系庹氏的人,一向在庹氏身旁出谋划策。本次的事情大多出自他手。”
桑槲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那就更奇怪了。”
陆大实在是满头问号,问:“大人可否说来听听?”
桑槲指着地图说:“表面上看来,王爷遇险,燕王大军通过断龙关直达蜀州,兵困马疲,与官氏必定是一场硬仗。”
“但是燕王大军北定柔然,南灭梁陈,战斗力不可为不强,对地形适应非常快。加上王爷出事,顾、张、陈、李四位将军必定火速班师,亲自率领大军讨伐黔蜀。”
“将军们有勇有谋、身经百战,士兵们士气高涨,即便是疲敝之师,数量上的优势不容小觑,官氏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他说的头头是道:“等燕王大军灭了官氏,太子属军自邬门峡而来,与黔蜀道三州兵力合围,又是一场恶战”
“连续两场硬战打下来,燕王大军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所剩无几,落得个惨胜。”
他越说,眉头皱的越厉害:“破釜沉舟之下,誓死拼杀的燕王大军爆发的战斗力必定惊人,太子属军和黔蜀南部兵力未必能讨的便宜。”
他看着陆大,问:“鱼死网破,最后燕王、太子、乃至整个黔蜀道都会沦为尸山血海的人间炼狱,而大魏!”
他手指指着这片广袤土地的一角,说:“军中有生力量基本耗尽,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此时外族窥探,大魏恐有亡国之患!”
桑槲的分析把陆大惊的瞠目结舌,心中啧啧称奇。
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直觉,竖起大拇指,说:“家主大人也是这么分析,所以已暗中通知母夫人,早做准备,务必小心。”
桑槲好整以暇的结果兰微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哟,陆半仙不错嘛。”
陆大听着这满是嘲讽的称呼,一阵好笑:家主大人和郎君大人还真有情趣,这称呼真好笑。
说:“此前家主大人已经派人去查王道招了。”
桑槲点头:“查到什么了?”
陆大摇头,说:“暂时没有消息。”
桑槲倒也不惊讶,说:“藏的这么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让陆半仙查到。”
又问:“王爷……可有消息?”
陆大说:“王爷虽然带的人少,却都是精兵,在清水峡遇伏却全身而退,未损兵丁。此时应该已经快到盘州以外的苗寨了。”
桑槲点头,总结:“好,明日出发去苗寨。”
王爷这招,真可谓是富贵险中求。
若自己死在黔蜀道,大魏亡国之忧危如累卵;
若自己险中求胜,则彪炳史册,功高盖世。
南陈是他亲手所平,黔蜀听他号令,灭了西罗的李平将军本就是他的幕僚,北胡早已经对他俯首帖耳。
大魏幅员辽阔,四分之三的土地都是他征战打回来。此等战功卓著,朝廷内外何人还敢置喙?
大魏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中心不快:以身涉险,以己为饵,却让我担惊受怕,牵肠挂肚,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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