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鸢在竞赛模拟题上划下最后一个勾时，窗外的雪已经积到窗台。她将答题卡翻面，背面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铅笔描了个超导线圈，线圈中心的留白恰好能放下一枚硬币——和林执常用的那枚咖啡杯垫上的图案重合。

“咔嗒”一声，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提示音。她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惊得江砚之从示波器前抬起头。他昨晚改装的吉他正悬浮在超导磁体阵列上方，琴弦上的铌钛合金丝裹着白霜，像某种凝固的闪电。

“临界电流密度测试结果出来了。”许知鸢将数据记录表推过去，笔尖在“5.8×10?A/m?”处顿了顿，“超过这个数值，超导态会被破坏。”江砚之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她像被高频电流击中般缩回手，撞翻的液氮罐发出嘶嘶的泄压声。

林执推门进来时，正撞见江砚之弯腰捡记录纸。两人的白大褂在低温中扬起，许知鸢看见林执口袋里露出半截直尺——还是上周她借走后“弄丢”的那把，尺身刻着的能量公式旁多了道新刻痕，深度恰好能卡住一枚硬币。

“竞赛组委会追加了实操考核。”林执将文件袋放在桌上，金属拉链撞在桌角，发出类似电容放电的轻响。他的目光扫过悬浮的吉他，“超导磁悬浮系统的稳定性测试，需要两人一组。”

江砚之突然笑出声，伸手将吉他拨到许知鸢面前：“那就我们俩？”琴弦震颤产生的涡流在磁体上激起涟漪，像极了她胸腔里失控的震动。许知鸢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恒温箱的金属壁，冰凉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选自主命题组。”她翻开实验手册，指腹按在“独立完成液氮温区测量”那行字上。林执的钢笔在文件上划过，笔尖断裂的碳纤维碎屑飘落在她的记录本上，像去年深秋未扫尽的银杏叶。

实操考核当天，许知鸢在手套箱前调试约瑟夫森结探测器。液氮不断蒸发，在有机玻璃罩上凝结成冰花，将外面的人影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她数着设备运行的秒数，强迫自己专注于超导量子干涉装置的信号曲线——每个峰值都对应着磁场的微小变化，就像她努力忽略的那些目光。

“需要帮忙吗？”林执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他手里拿着备用的铌钛线圈，线圈末端的铜接线柱被磨得发亮。许知鸢摇摇头，转身时却撞翻了装满液氮的保温桶，白雾瞬间吞没了半张操作台。

江砚之踩着白雾冲进来，手里还攥着测声级的分贝仪。“120分贝。”他举着仪器凑到许知鸢面前，眼尾的泪痣沾了点白霜，“比我改装的吉他失真时还吵——看来你的应激反应也遵守量子隧穿效应。”他伸手想擦去她脸颊上的霜花，却被突然启动的磁体阵列弹开。

林执突然按下紧急制动按钮，所有设备瞬间断电。悬浮的线圈重重砸在桌面上，许知鸢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放大，像极了示波器里那条本该平滑的基线。“设备故障，暂停考核。”林执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弯腰收拾碎玻璃时，许知鸢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痕——和上周她在恒温箱里发现的那枚带血的创可贴形状吻合。

休息室的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苏棠举着热好的牛奶冲进来：“论坛又有新瓜！有人扒出林老师当年的竞赛笔记，里面夹着张女生照片......”许知鸢猛地关掉手机屏幕，牛奶在纸杯里晃出涟漪，溅在手背上的温度让她想起液氮冻伤的灼痛感。

“量子隧穿效应告诉我们，即使存在势垒，粒子也有一定概率穿过。”江砚之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吉他弦被他拨出泛音，“感情也是这样。”许知鸢抓起桌上的超导材料手册，书页边缘在她掌心割出细痕，渗出的血珠滴在“迈斯纳效应”那页，晕染了“完全抗磁性”几个字。

实操补考安排在周末，许知鸢提前两小时到实验室校准设备。她将铌钛线圈浸入液氮时，发现容器底部沉着枚硬币——正是林执常用的那种，币面的花纹在低温下泛着蓝白色的荧光。她用镊子夹起硬币，金属瞬间粘住皮肤，留下个浅白色的印记。

林执进来时，正看见她用胶带粘手上的硬币。“液氮会让金属迅速降温，导致皮肤冻伤粘连。”他递过解胶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被同一磁场排斥的两个超导体。

江砚之抱着吉他闯进来时，刚好撞见这幕。他突然拔掉吉他的电源，原本悬浮的拨片“啪”地掉在地上：“看来某些人的迈斯纳效应比超导体还明显。”他弯腰捡拨片时，故意将咖啡杯放在林执的实验记录本上，褐色液体迅速晕染开，吞噬了页脚那行小字：“临界温度以下，所有电阻都会消失。”

许知鸢抓起校准好的探测器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见捧着保温桶的苏棠。“给你带的热汤！”苏棠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我妈说喝了这个，比暖宝宝还能抗冻——对了，林老师让我转交这个。”她塞过来个密封袋，里面是枚银杏叶书签，叶脉间用银粉画着超导线圈的图案。

考核开始的哨声响起时，许知鸢将书签塞进实验服内袋。她调试磁体阵列时，发现所有参数都被预设成最优值，就像有人提前替她完成了最难的校准步骤。当探测器显示出完美的抗磁性曲线时，她听见江砚之在隔壁操作台弹起吉他，这次没有用液氮冷却，音色里带着某种刻意为之的失真。

“测试通过。”林执在评分表上签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让她想起那些被划掉的草稿。他递回记录表时，内袋里的书签突然硌到肋骨，像枚微型磁体，在她胸腔里激起紊乱的涡流。

走出实验室时，雪已经停了。许知鸢掏出那枚硬币，发现币面的荧光其实来自某种稀土材料——在液氮温度下会发出持久的磷光，就像某些无法言说的关注，即使在极寒中也不会熄灭。她将硬币塞进积雪里，转身走向图书馆，身后传来吉他声和脚步声，像两道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图书馆的恒温空调嗡嗡作响，许知鸢翻开新的实验报告册。在“实验目的”一栏，她写下：研究超导体在临界温度下的特性。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上一句：保持安全距离，避免磁场干扰。窗外的阳光穿透积雪，在书页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像极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温度。

？。[无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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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