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言冉心中一惊,没料到眼前之人说变脸就变脸,但面上仍强装镇定又给他添了一盏茶。

门口候着的少年车夫齐恒亦是猛地绷直了身体,他知道自家公子这个语气定是动怒了,虽不知他为何动怒,可根据过往经验,但凡惹上他,后果都不太妙。

齐暮川死死盯着言冉,他此行来釜州,一为公事,剿匪,二为私事,寻将军孤女,言若卿。

可为何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要扮作将军遗孤?

那真正的言若卿又去了哪里?

“是,我爹爹是镇北将军言威,公子是认识我爹爹?”

言冉到底在戏班子里待了八年,街头卖过艺,也进过不少权贵府邸表演,见过的人多了,总会遇上些脾气乖戾的,她很快冷静下来。

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绝不能露怯。

一双清亮的眸子与齐暮川对视。

无论眼前之人是谁,她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言若卿。

阿姐在孤宅已待了三年,再加上曾遭受过大火,容貌有变亦是正常,只要她态度够坚定,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她不是将军孤女。

齐暮川盯着面纱之上的澄澈双眼,除了一股子绝不退缩倔劲儿,他看不出任何奸佞狡诈或者别有用心。

修长的手指不断摆弄着手中茶杯,他权衡半晌,终于开了口,“……好,我可以帮你。但日后,你也需帮我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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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长史府的路上,齐暮川一直轻阖双眼似在小憩,直到临近府邸,才抬眸问道:“若被问起昨日情况,需我如何配合?”

“公子只需说是路过岐蒙山,想打点野味尝尝,却恰好遇上了山匪绑了女子,公子便出手救下了即可。”

“……那为何一夜未归?”

“也是实情,女子中了迷药,昏迷不醒,不得已带回府中暂住了一晚。”

言语间,马车已然到了长史府门前。

门口站了两个小厮,一个见下车女子带着面纱便立刻迎了上来,另一个则一溜烟跑进府中。

言冉一行三人被引着进府,迎面就撞见了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身形略高的一位身穿暖橘色衣衫,发髻高高盘起,另一位则穿着酱红色大袖衫,两人年岁看着相仿,妆容也相仿,脸上还都挂着贵门妇人标准的浅笑。

只那酱红色衣着妇人神色闪躲似带有几分愤懑,言冉心下了然,隔着几步距离停步,礼貌作揖却不问候。

小院一时宁静,落针可闻,还是那酱红色穿着的妇人尬笑着先开了口。

“哎呀,这孩子,怎么不叫人,这位是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

言冉心下一沉,心中多了几分防备,但面上却未曾显露,只冲暖橘色衣衫的妇人乖顺道:“问刺史夫人安”。

说完又微微转身,继续问候,“嗯问舅……”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犹豫又略显小心。

于是酱红色衣着的妇人脸上笑容更尴尬了。

“这孩子,叫舅母啊,怎么,怎么还生分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刺史夫人的面色。

这和她计划可不一样。

原本叫刺史夫人前来,那是为了看言若卿衣衫不整地归来。届时她自己再装作心痛抱着那女娃痛哭,许诺冯家一定照顾她一辈子,只要她失了清白的谣言散播出去,既能全了冯府好名声,衍儿也不必再迎她入门……

就像三年前收养言若卿时一样,整个大夏的大小官员,谁人不知他们冯家至德至义,收养了容貌尽毁的功臣孤女,圣上嘉奖,还让她的长子冯焕官升中书令侍郎。

岐蒙山那帮匪人也太没用了,竟然让这丫头全须全尾回来了。

“……问舅母安,还请舅母莫要怪罪,若卿只三年前匆匆见过舅母几面,如今整整三年都没再见过,一时竟不敢认了,是若卿的错……”

她这话说得委委屈屈,一副柔弱又知理的模样。

刺史夫人闻言,收回了唇角浅笑,看向长史夫人钱氏的目光,显然带上了几分思考探究的意味。

言冉瞧瞧打量观望着,有些摸不透刺史夫人是敌是友,刺史所作所为,她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

钱氏被刺史夫人这么一审视,脸上的笑几乎就要挂不住了,目光落在言冉身后的男子身上,顾左右而言他。

“若卿啊,你身后的公子是?”

“回舅母,齐公子是若卿的救命恩人。昨日舅母派人接若卿回府,可路上我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还被山匪绑了,多亏遇见公子得以解救。不知接我回府的钱麽麽是否安全归家,若卿也是十分担心……”

言冉声音轻柔,慢条斯理讲述完,一双清亮眸子还染上几丝蒙蒙雾气。

“冯夫人。”刺史夫人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怒意。

直到眼前女子提起钱麽麽,她才算是明白了,方才在里间刚见过这位麽麽,想来钱氏也定然知道外甥女被绑。

但她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家中邀人做客,她倒是真沉得住气。

“你府中既有私事,那我便先走了,不必送了。”

言毕,刺史夫人只深深看了言冉一眼,便招呼麽麽一同离去。

恍惚间,言冉觉得刺史夫人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竟像是相识多年的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可阿姐从未跟她提过釜州还有相识的长辈,想来应该并不认识才对……

直到刺史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钱氏才尬笑着靠近言冉三人。

装作无意打眼一瞅,那齐公子身上所穿烟青色面料,正是去年外域经由釜州进贡给圣上的,当时进贡使臣说这是专为大夏皇室所制,世上仅此一批。她瞧着眼红曾偷偷留下了一点,却不敢大张旗鼓地用,只做了个小香囊。

这人能穿此面料,定然被圣上封赏过,绝对大有来头。她不敢怠慢,招呼着进屋,让人奉好茶,佯装关心地询问了昨日景况后,开口挽留齐公子一起用午膳。

让言冉没想到的是,这齐公子居然一口答应了。

席间无论钱氏怎么套话,他都说自己只是京城商户之子。钱氏自是不信,愈发觉得这人不简单,既有来头,她自然要替老爷结交结交,便多劝了几杯酒。

言冉带着面纱不甚方便,只在一旁小心翼翼吃着红豆羊羹,看钱氏敬酒试探齐暮川,又看齐暮川面色冷漠却杯杯不拒。

午膳用毕,齐暮川起身欲走,却脚下虚浮,身形微晃,一旁立着的小仆齐恒连忙上前扶住。

“那个,齐公子,”钱氏见状,叫住了齐暮川二人,“齐公子这般出门怕会着了冷风,不如在我府上客房小憩片刻,待酒醒再走可好?”

齐暮川似是酒醉,闭目不言。

倒是齐恒连连应承,谢过长史夫人后,扶着齐暮川跟在家丁身后向客房走去。

……莫非这齐公子,是想借故留在长史府?

言冉放下羊羹,和钱氏应酬几句,便跟着丫鬟去了卧房。

一路上听丫鬟介绍府中各个屋子,哪间是老爷的,哪些是公子们的,她一面看一面用心记着。

钱氏给她安排的卧房在长史府最西侧,些许荒凉,但倒也僻静。屋内陈设简单,平时估摸也没人打理,四处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她没有随身丫鬟,便自己打个水,一面擦着桌子一面思索从昨日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

现下只知钱氏心术不正,待阿姐也是丝毫不念亲情。但这其中长史冯老爷,还有他们两个儿子是否参与,还未可知……

……不过岐蒙山山匪彪悍,钱氏一届妇人如何能与之联系?

思及岐蒙山山匪,半年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满载流民的大船被岐蒙山两岸射出的火箭所袭,船是刺史安排的,船上的火油定然也是早就备下了,而岐蒙山被山匪所占,那么恰好就朝大船射出火箭……

很显然,刺史与山匪有所勾结,既然刺史勾结了山匪,作为刺史幕僚的长史大约也脱不开关系了。

言冉又想起方才丫鬟一再叮嘱书房不能进,直觉这书房中可能藏有什么秘密。

有些想法一旦露出火苗,就很难被扑灭。

言冉扔了抹布猫着腰悄悄走到门口,探头向外看,自己这小屋附近并无家丁丫鬟。

她理了理衣襟,又挺直背脊双手背后,装作一副悠哉散心赏景的模样,迈步向书房方向行去。

府中家丁丫鬟并不多,见人也只是问好并不做他问,言冉很快就晃荡到了冯老爷的书房,门口并无家丁护卫。

按此时辰,冯老爷应还在州府当差……

她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快步走到门前,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又迅速推门而入,再以极快的速度回身关上门。

书房内寂静一片。

言冉放轻脚步,细细看去。

这屋子倒是奇怪,只大门这一面开窗,其余三面都是不透风的墙壁,光线昏暗。屋子当中放了个墨黑色书案,其后立着扇猛虎下山的屏风,屋子两侧则放着许多书册,粗略看去,竟放满了七八个架子。

走近书案,只见其上放了些信件文书。

言冉正欲拿起细看,却听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急忙跨步上前,一个闪身躲到了屏风后——

书房门开。

言冉微微躬身,想藏得更靠里些——

突然,一双口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她瞬间瞳孔微缩,袖中针已蓄势待发。

垂眸之时,却见那手腕处挂着烟青色面料……是他?

齐暮川。

他不是醉酒了么?为何会出现在长史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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