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校园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这次的期末联考难度再创新高,直接榨.干了莘莘学子的脑细胞,幸好寒假接踵而至。
今年冬天,汀城五年一遇地下雪了。
从冻雨到雨夹雪,再到次日起来铺天盖地的白。
孩子们的心终于落了地,真的下雪了!下雪了耶!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寒假,街上喧闹得像是全城的人都出来看雪了。
林层澜今天休息,一大早便受了外界气氛影响,站在KTV二楼的露天小阳台上,两手叉着搁在栏杆沿,静静地看着雪中的世界。
雪花簌簌地往下落,他的睫毛都结了冰,像纯白的羽扇。
他的瞳仁里映着最干净的冰雪世界,也映着一个个流动着的幢幢人影,不知算不算得上是点缀。
视线下方斜三十度角处,此时恰好有三个人,一个被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一个被堆得圆圆胖胖的小雪人,一个......长得很像他奶奶的老年人。
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仿佛正拥有着人间至乐。
林层澜能想象到那种快乐。
那是他曾经拥有,现在却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不多时,小姑娘牵着她奶奶的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只剩一个雪人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雪人脸上被塞了两颗石子当眼睛,林层澜与它遥遥对视了许久。
直到他自己都快被雪埋成了个雪人,他被冻僵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个笑。
“奶奶,下雪了。”他说。
“别的小孩子都有雪人,你陪我堆一个好不好。”
良久,林层澜才仿佛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也仅一个字——
“好。”
·
汀城公墓。
快过年了,除了今天,前几天来这里的人都很多。
林层澜走过一排排墓碑,有时看到碑上有年轻面孔时,会驻足停留一下。
1983-2005。
二十三岁。
他会下意识地算对方的享年,还会莫名地在心底对比一句——
我今年十七,你只比我大六岁。
林层澜把给奶奶准备的小白花抽了一朵,放在对方的墓前。
“愿你来世安稳,顺遂一生。”林层澜说。
奶奶的墓碑前没人扫过,也没有花。
林层澜静静地拿起旁边的扫帚,扫走从隔壁碑位飘过来的烧碎的纸钱,扫完后,他又用纸巾擦干净了蒙灰的碑。
擦到碑的下方时,林层澜的手顿了顿。
碑上那处刻着:
儿:林康志儿媳:汪香巧
女:林丽娇
......
没有他。
林层澜的眼睛渐渐睁大。
怎么没有他?
他的名字呢?!
之前明明在的啊!
这些人不是那么在乎钱的么。
怎么在这种事上,就这么大方了呢?!
大大方方地把他名字取掉,再添上“汪香巧”这个名字。
想必这会儿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吧。
为什么会这样?
林丽娇之前不是那么恨对方吗,每次尖声痛骂的模样看起来都恨不得扒其皮抽其骨。
原来都只是说说而已。
真正见了面,立马偃旗息鼓。
到头来,妓.女的儿子、肮脏的杂.种只有他。
妓.女本人可是亲嫂嫂呢。
可笑,真是可笑极了。
要不是有奶奶,林层澜会觉得自己不如直接冻死在十几年的那个冬天。
遇到这几个人真是倒霉透了、恶心透了、恐怖如斯。
紧握的拳心里有血渗出。
被自己掐破皮的疼痛让林层澜从满腔的恨意中回神。
可怕的血丝漫上了眼眶。
他抬眸,正对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
老人家明明是和蔼笑着的,林层澜却莫名觉得她微微蹙起了眉。
他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立马慌张地知错就改道:“对不起,奶奶,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该这样的,你别难过,我不这样了......”
雪还在飘落,这会儿又夹了些雨丝,冰凉湿润。
无论落在人身上的哪处,都让人生寒。
林层澜在秦桂芳的墓碑旁边堆了个雪人。
雪人的背后,他挤出手心里的血珠,写了一行字——
孙:林层澜
“别担心,奶奶。”林层澜笑着也哭着,“我陪着你啊。”
天总会晴,雪总会化,没有什么天长地久。
但愿,爱能永不磨灭。
·
寒假放了没几天,就是除夕夜。
隔壁省市从今年开始禁燃烟花爆竹,汀城在明年的禁令到来前,搞最后的狂欢。
漫天的火树银花,美不胜收,其中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小城一角的KTV里,也是好不热闹,大大小小的包间标间早被订满。
赌气不归家的、无奈在外漂泊的、年轻叛逆爱玩的,带着境遇相似的朋友们欢聚一堂,摇骰子喝酒唱歌,比在家里刺激多了,也算过了个快活的大年三十。
零点,万家灯火通明,饺子味飘香。
KTV里却只充斥着呛鼻的烟酒味,这会儿还有呕吐物的味道。
林层澜沉默地清理着地上的脏东西,几个月前他还会作呕,现在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色觉失常,不仔细看就看不出对方今天都吃了些什么,憋着气、少让那味儿钻鼻腔里就行了。
这边包厢的人终于喝到吐,那边包厢的战斗力还半点儿没降。
林层澜清理完这边,又推着小推车去送酒,满满一大箱,一瓶又一瓶地往外拿。
“再去拿一箱来!这么点哪儿够喝!”
一身酒气的男人土匪似的使唤他。
林层澜又拿了一箱来,桌上的酒已经被一人两瓶给分完了。
“还不够!再去拿!”
一群人干杯直接碰酒瓶,异口同声。
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么。
为什么都爱喝?
大年初一的凌晨三点。
林层澜交接班后,回到了几平方米的员工宿舍,撬开了一瓶酒。
城市终于变得安静,夜又恢复漆黑。
烈酒汩汩入喉,出乎意料的,林层澜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想他或许天生适合喝酒。
毕竟他的人生那么苦,要浇愁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林层澜脸色红润地笑了笑。
“哥哥,你来啦。”
他醉酒的样子很漂亮,撒起娇来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迷迷糊糊中,他就把人推到了床上。
“好热啊,哥哥。”林层澜轻轻皱着眉,“想脱衣服。”
“脱衣服干什么?”他哥说话时,声音里带着笑。
“脱完让哥哥抱。”林层澜说着解起扣子。
他穿着服务生的白衬衫,青涩又纯情,手指纤长如玉,解扣子的动作不带丝毫情.欲,却能让人看得血脉贲张。
“哥哥抱就不热吗?”他哥直到对方脱掉一切,露出白皙莹润的身体才声音喑哑地开口。
“不热,”人直接钻进了怀里,“暖和。”
“好,那就抱着。”他哥总是满足他所有要求。
月色神圣地降落此处,给纯洁的肉.体镀上一层更无暇的柔光。
林层澜闭着眼,薄唇轻轻开合:“哥,今天初一。”
“嗯,新年第一天。”他哥抚摸他的发丝。
“还好有你......我只有你,”林层澜想到什么说什么,却句句真心,“哥,你是我的全部。”
他哥很慎重,常常想好久才回复他的话:“阿澜,我是全部的你。”
“什么意思?”林层澜水涔涔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
“没什么。”他哥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
“那这次呢?”林层澜有点逼问的意味了,“什么意思?”
没得到回应,林层澜继续:“哥,你在吻我。”
对方没忍住被逗笑:“小东西,知道什么是吻么,就乱说,嗯?”
“我不小,”林层澜表情很认真,“几个小时前,我满18了,也喝过酒了,我长大了。”
他哥点着头:“长大了,所以呢?”
“可以接吻,可以谈恋爱,”林层澜暂时只想到这些,最后总结,“可以做所有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和你。”
“和我?”他哥笑着,“可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是你哥。”
“我很帅,不是么?”林层澜不容辩驳,“所以你也很帅,我就喜欢长这样的,不行吗?”
他哥笑:“你这是自恋?”
林层澜没搭理他,接着上句说:“另外,你现在确实是我哥,但我下一秒就可以让你不是,取决权在我。”
他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你决定好了吗,从这一秒开始,我的新身份是什么?”
“老公。”
“?!!什么?”
“老公,”林层澜叫着这个称谓却毫无羞耻感,还淡定地解释说,“我今天,不,昨天搜了一下,就我现在这个孤儿身份,能够拥有的、最稳固的关系是夫妻。 ”
他哥:“......行吧,妻?”
林层澜满意点头,又想起什么,人从被子里往上钻了截儿,微扬起头,他说:“那么现在,我们亲一下。”
他哥捏住他的下巴:“真当我什么都依你。”
林层澜:“是。”
“......”
“好,”对方的声音低沉磁性,具有蛊惑力,“十八岁了,确实该成熟了。”
......
月落日升,天边鱼肚白,细雪融化,沿指尖淌下。
林层澜被晨曦微光叫醒,宿醉后仍不清醒。
只感觉手还搭着某处难以启齿的地方,忽地一道白光在脑中划过,紧接着烫手般的,他飞速撤回了手。
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好像和他哥接吻了,至于感觉......
和他一起干活的那个服务生曾说过,就跟亲自己的手背一样,没差别。
林层澜试探地俯下唇,轻轻地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啵”的一声脆响,带着暧.昧的水声。
好像,确实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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