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林层澜把对方拉起来的。

秦岩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懊恼了，只抓了抓头发，给他看某页聊天界面。

是秦岩和不知从哪找到的大一经院学生的聊天记录，也是秦岩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我要参加一个数学建模比赛，听说你在自学，还很厉害，就想拉你进我们团队，”秦岩眼睛乱瞟天空，看似若无其事地说，“但听你们院同学说，你有点高冷，不太会接受这种邀请，我就想诚恳点，帮你点忙，好让你更愿意答应。”

林层澜看完把手机递给他，慢慢地点着头：“说白了就是画个陷阱、放块蛋糕，让我往里跳。”

秦岩：“......”

“我答应，”林层澜弯了弯唇角，不再绷着脸开玩笑，“和你聊的人一看就不了解我，有学分赚的活动我还是很愿意接受邀请的。”

“......是、是，”秦岩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林层澜不知怎的松了口气，和他短暂地握了下手，淡淡道：“合作愉快，为了学分。”

秦岩：“......”

排除异样的感觉后，林层澜没再推辞，坐对方的车返校。

到了地方，照常简单打完招呼，林层澜便回去了，也再没有回头。

寝室里，两个舍友各忙各的，还有一个还在图书馆没回来。

林层澜对自己的规划一向很清晰，到自己位置坐下，拿出书就开始学习。

星星台灯亮着，林层澜看了半小时书，就累得趴桌上，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中，灯灭了，有舍友拍他：“醒醒，林层澜，熄灯了，到床上去睡吧。”

林层澜说着“好”，轻轻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摸着黑去洗漱完毕，爬到床上。

正要入睡，对面床的舍友问：“诶，你是不是想哥哥了，我刚刚听见你梦里都在喊‘哥哥’。”

林层澜盖被子的动作稍稍迟钝了下，小声却坚定地回应：“不是梦。”

对方没听清：“什么？”

林层澜已经缩进被子里又睡着了。

“听错了吧我。”对方自言自语嘀咕着也睡了。

哥哥不是梦。

林层澜阖着眼，整个人陷入深深地漩涡之中，坠落、下陷，很快又被卷到熟悉的黑暗场景。

只有一个黑屋，里面住着他，每次得见光明，都是因为哥哥提了星光而来。

哥哥是他的全部，哥哥只要予他一点星光，就能照亮他的整片天空。

他的小黑屋也只有哥哥能来。

他意识最深处的世界太黑暗了，只有哥哥能找到来这里的路。

“哥哥......”林层澜看着星光呢喃。

对方沉默着拥他入怀。

“你不会迷路的吧，”林层澜轻声说，“你一定要记得来时的路，一定，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阿澜，我一直在。”他哥不止一次说这句话，他却好像总是忘记。

林层澜喃喃应着：“对，你一直在，不是梦......”

也不能是梦。

·

十二月初的首都已经很冷了。

前几天下了场初雪，雪很大，和南方的雪不一样，干燥而厚实。

林层澜被室友们拉着在雪地里撒欢了一下午，回去后成功得了重感冒，今天还没见好。

“真是被暖气惯得娇气了。”

林层澜自言自语一句，无谓地把显示着38.5度的温度计搁一边，拿起书往外走。

“你要不请个假歇一早上了，”走得晚的舍友在厕所，一边刷牙一边探出头来说，“中午我给你带饭。”

“没事的，快周末了。我先去教室了啊，给你占位置。”林层澜说完便开门关门走了。

“周末你也不休息啊，”舍友叹了口气，吐出牙膏沫子后评价，“神人。”

周末下午，林层澜给学生上完补习课回来，直接去了机房。

“来了？”几乎是他进去的同一瞬，秦岩和他打招呼，像是眼睛没离开过门口，就等着他来。

“嗯，晚了点，不好意思。”林层澜在他和另一个小组成员牛治旁边坐下，“做到哪儿了，我现在什么任务。”

牛治在和他讲着，秦岩打量了他一下，径直起身去楼下自助售卖机买了三杯热饮上来，分给他俩一人一杯。

“下次骑共享单车记得戴手套和口罩，”秦岩帮他插好吸管，“眼泪都冻出来了。”

林层澜被冻得通红的手僵硬地点着鼠标，也没向那杯热饮取暖，他礼貌地说：“谢谢学长。”

秦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热饮杯子往他手边挪了挪，让温暖的热气慢慢往他手上融。

牛治完全没有被他俩之间气氛影响，把饮料吸管嘬得啵啵响：“真好喝啊真好喝，诶，你俩怎的不喝嘞？”

秦岩：“......”

林层澜：“马上，等我弄完这个。”

秦岩挑了挑眉，笑得他自己都不明所以：“好，慢慢来，不着急。”

·

寒假前，建模比赛有了结果。

他们拿了二等奖，数院副院长给亲自颁的奖，三个人都高兴坏了。

秦岩请客吃饭，商业街的烤鸭店。

环境优雅、古色古香，还都是小份菜，吃得人心如止水，甚至像在参禅......

秦岩丝毫不顾牛治的吐槽，林层澜喜欢就行，他看着对方安静的眉眼：“好吃吗？”

“好吃，”林层澜默了会儿，抬头说，“两位学长，你们这周末有空吗？最近多谢照顾了，我也想请你们吃个饭。”

秦岩没开口，牛治先满嘴油地抢先说：“啊？你请？你有什么好请的？秦岩是组长，请客应该的啊，你乖乖吃就行，别一来一往的，搞得像是要急着和我们撇清关系似的。”

他说话直，林层澜不会往心里去，只是沉默着没再提这事了。

秦岩默默松了口气，他刚刚听林层澜说要请吃饭还挺高兴的，一听牛治这么一解读，无比庆幸自己没嘴快着答应。

林层澜现在对他半点感觉也没有，他知道。

他虽然没谈过，但身边和他一样的人不少，对他有意思的表现出来的也不是这种态度。

要说林层澜喜欢女生也就算了，但对方比较奇怪，好像男女都不吃。

无论看到谁，眼里都平淡得像起不了一层波澜，更别提为对方亮一盏星光，表现出喜欢的情绪。

眼睛问题不影响心理吧，秦岩盯着对方玻璃珠似的眼睛看，看了一会儿，饮下好几杯茶水。

真好看啊，妈的。

好喜欢。

·

考试周结束的后一天，学校里的大一新生就跑得差不多了。

一个个的，离家有多久就盼着回家多久，只有林层澜是个例外。

“你回家就背这么小一个书包？”舍友提着大包小包外加一个行李箱，震惊地看着对方。

“嗯，我申请了留校，回去呆几天就回来。”林层澜不以为意道。

舍友欲言又止：“你......和家里有矛盾啊？不想和父母多呆？”

林层澜沉默。

舍友觉得自己没猜错，想多管闲事几句：“诶，你这种情况很正常的啦，我和我爸妈关系也不好，在一块待不了几天就要吵架。但怎么说呢，毕竟是亲生父母，上大学这么久没回去，肯定想你啊，说不定你回家待几天被宠上天，自己都不想返校了。”

他说着说着便露出了向往的笑容，是幸福家庭里的小孩才会有的。

林层澜的心里泛开淡淡的忧伤，脸上却漾开一抹甜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就对了嘛，”舍友放心地拖着大包小包走，“我走了啊，明年见！”

林层澜笑着冲他挥挥手：“明年见。”

手机响起的时候，林层澜把书包里装着的星星台灯单独拿了出来，装在了刚找到的布袋子里。

他想拿在手上，放包里怕被挤坏。

电话是沈浩打来的，说他那边收拾好了，现在出发，火车站见。

林层澜说好。

郑书宥放假比他们早，早就迫不及待地溜回家了。

其实沈浩放假也比林层澜早，但硬是扯了个小谎，说学校里还有事，要和对方买同一班车票。

林层澜是宿舍最后一个回家的，锁好门又检查几遍才走。

刚走到校门口就有人喊他。

秦岩坐在车驾驶座里，看着他说：“去火车站吗？我也要去，一道吧。”

林层澜摇了摇头，向他展示手机页面：“不用了学长，我和别人拼车了。”

此时后排车窗降了下来，是和他拼车的那个同级同学：“是林层澜吗，愣着干嘛，上车啊，等你半天了。”

林层澜：“......”

他迷迷瞪瞪地上了车，看了眼手机聊天记录，明明两分钟前对方还在给他发“别急，慢慢来，我也还在路上”......

林层澜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秦岩在前面说：“今天我弟弟来北京玩，我去接他，顺路。”

听着像在解释，但还是没解释到关键上去，这人怎么就变成被拼的车主了。

懒得多想，林层澜知道对方不收钱，从书包里拿了盒糕点出来，放他副驾驶座。

秦岩在等红灯时，往旁边瞟了眼，嘴角流露出笑意。

粉色包装，看着挺甜。

到了地方，他们就互道再见、分道扬镳。

林层澜找到沈浩的时候，远远看去，对方站在行李箱旁边，面无表情，眉眼凌厉，像一棵雪山上的松柏。

“警察叔叔，久等了。”林层澜从他侧后方突然出现。

“林层澜？”沈浩一侧身，看到他时，眼睛亮莹莹的，好像和远看时不是一个人，表情很丰富，还会撒娇和委屈。

“让我好好看看你，一个多月不见，想死你了。”沈浩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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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