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段逸泽说出这句话的，只是回神时，段逸泽已经不在了。

柯以星仰头，难受地呼出口气，热气弥散在空中，他下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又想抽烟了……

想着，他将烟衔在齿间，却没第一时间点燃。

彼时夜色渐浓，雾气遮挡住月光，没了月光的照射，星辰也随之暗淡。

柯以星垂眼拿出打火机，火星乍现的瞬间，点燃的火焰成了他唯一的光源。

淡灰色的烟雾缭绕在柯以星周身，宛若屏障，将其包裹。令他感到无比安定。

唯有这时候，他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到底…是为什么会害怕……”柯以星自问，声音轻到近乎呢喃：“Star。”

他双手合十抵额，扪心探寻。

时隔五年，柯以星第一次主动回头，回望过去那些令他苦痛的记忆。

烟草钻入鼻腔，恍然间，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Star，明明如此美好的一个词，为何要承载如此不堪的他。

念头掠过柯以星的脑海，在这瞬间，他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原来，他是在害怕过去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柯以星丢掉香烟，像失了魂似的半跪在地上。

此刻月光破开迷雾，将他的身影照映在地面上，狼狈又窘迫。

“……”

“需要帮忙吗？”

段逸泽……他怎么还在这。

柯以星没动，但还是感觉到了，段逸泽就站在他身前。

他阖上眼，嗤笑了下：“不需要。”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怎么办，我好像需要帮助。”

柯以星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道：“什么……”

他说着抬起脸，却看到段逸泽就蹲在他身前，大半张脸掩在臂弯中，上挑的三白眼宛如钩子般牢牢地看着他：

“能再让我去你家睡一晚吗？”

不过是短暂的对视，柯以星却觉得有种被狩猎的感觉。

他忙不迭地撇开眼，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以。”

段逸泽没回话，柯以星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抿唇：“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过来做什么？”

“睡觉啊。”段逸泽单手撑起下巴，嬉笑着眯起眼：“不然你想干嘛？”

柯以星：“……”

——

楼下，马路边。

昏黄的路灯打在地上，映出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柯以星在段逸泽身后，跟着走了没一会，最终和段逸泽停在了一辆车前。

“这是……你的车？”

他知道段逸泽很有钱，虽然年龄小，但作为电竞圈顶尖的职业选手，其身价也不是不是一般选手可以比的。

仅从平时的穿着来看，就知道他高低也是个富家少爷。

只是这保时捷918……也不是普通的富家少爷能开得起的啊。

柯以星看着那通体漆黑的车身，总感觉很眼熟。

这时，车灯闪烁，宛若野虎睁眸。

段逸泽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挑起眉：“我看着很穷吗？”

“……”

有时候真想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命。

柯以星心中暗自吐槽，却也在这时，脑海突然浮现段逸泽来他家打地铺的那晚。

他好像也看到了这辆车，在隔天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就停在他家楼下。

当时还有不少人围着这辆车，说是哪个富商把情人养在这里了。

柯以星坐进车里，看着段逸泽绕过车子进入驾驶座。

结合那晚他快睡着时，段逸泽突然出门……

该不会……

柯以星抿唇，看向段逸泽的目光逐渐复杂。

虽然跟段逸泽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似乎，段逸泽对他的了解程度要远超他对段逸泽的。

细想过来，他对段逸泽的了解也仅限于和PUBG相关的。

车子驶入大道，柯以星双手抓住安全带，收回放在段逸泽身上的目光，同时压下心底冒出的无数思绪。

两人一路无话，等下了车后，柯以星才开口，语气淡淡的：“我今晚还要直播，你要嫌吵的话可以去客厅或者厨房待会，等结束了我再喊你进来。”

段逸泽看了眼时间：“没事，我正好打算出去一趟。”

“……行。”柯以星拿出钥匙，强压下心中的想法，打开门：“那需不需要我给你留门？”

“看你，”段逸泽打开手机，朝柯以星眨了下眼：“我都听你的。”

柯以星：“……”

【臭屁（管）：梦中垂死惊坐起，终于给老子开播了……

猫猫虫：救命，原来还有一小时就三点了啊……

小羊咩咩：来…人…呐……给…本…宫…上游戏！】

柯以星调整好耳机和麦克风，咳嗽了下：“晚上好大家。”

“今天……不打游戏。”

直播间的人数逐渐上涨，柯以星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下意识想起身去看，但又发觉自己在直播，便戴上耳机，静心沉声：“这次直播过后，我会把账号注销。”

【猫猫虫：熬夜撑到现在，你就给我听这？

小羊咩咩：咩咩咩？

臭屁（管）：嗯……能说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柯以星垂眼，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回答：“至于为什么，暂时还不能说。”

“但，还会再遇见的。”他顿了下，笑：“就像当初你们无意中发现我一样。”

【小羊咩咩：别以为你说得那么心动，本宫就会轻易放过你。

臭屁（管）：暂时还——不能说……听起来是有人不让你说，难道是签直播平台了？那也不对，如果是要注销这个账号的话……看来是签了别的号要专门播。

猫猫虫：不愧是房管，脑子竟然能在凌晨三点这样如此苛刻的条件下转得如此之快。

臭屁（管）：是我想的那件事吗？】

那件事……

很宽泛的指代，但柯以星还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打职业。

他只笑了笑，不肯定也不否认。

【臭屁（管）：我懂了……不过我很好奇，毕竟也没听哪个战队说要人啊……

小羊咩咩：加一，总不会是什么野鸡战队吧。

臭屁（管）：那倒不至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星星上场了。

猫猫虫：对哦！如果上场了的话，是不是就能知道星星长什么样了？！（兴奋地搓手手）

小羊咩咩：嘿嘿嘿……这声音，高低也得长张厌世脸吧？

猫猫虫：我就不一样了，我dream个霸总脸！

臭屁（管）：我就不一样了，我都不需要想。

小羊咩咩：……我警告你，你这是在拉仇恨！（低吼红眼）

猫猫虫：禁止知情人士炫耀！】

柯以星失笑：“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我的长相跟声音很……割裂。”

【小羊咩咩：放心，只要你敢张嘴，本宫就敢认。

猫猫虫：不夸张，星星无论是在游戏界还是在声音界，都有独树一帜的味道。

臭屁（管）：让我大胆猜猜，到底是哪个战队……

猫猫虫：要我的话，我就猜…CK！肯定是因为上次星星团灭了MAY的事，所以才想把星星纳入麾下。至于MAY……不可能的，哪怕杨戈同意，Death也必定会否决。毕竟以Death性子，他才不会和杀了自己的人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呢……虽然他也不屑和别人做队友吧……

小羊咩咩：可我怎么觉得很有可能会是MAY……】

“额……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休息吧。”柯以星说着连忙下了播，然后迅速注销了账号。

再讨论下去，他怕是要完蛋。

现在的网友个个都堪比名侦探柯南，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三言两语过后，还是让他们猜到了全部。

注销账号确实是因为有另一个号签了直播合同，和MAY的其他几人一样，他也签了斗虎平台，合同会在他进入MAY后自动生效。

吕辽在把直播合同发给他的时候，柯以星其实是不信的。

因为对于他这个连新锐都算不上的半吊子选手，直播大平台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签他。

而且，整个合同内容都十分人性化。

一个月的直播时长他只需要达到四十五小时。

如果当月没有完成kpi，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只会累积至下月。

至于礼物收入，平台四他六，柯以星占大头。

他当然不信平台会给他如此之好的条件，只是吕辽并没有想告诉他真相的意思。

柯以星收回思绪，关上电脑屏幕后，摸着黑起身走出卧室。

“喵……”

开门后，空无一人。

就只听到盒子平淡地叫了声。

自那天打架打输了后，盒子就一直无精打采的。

见他走过来，盒子也没什么反应，就一只猫窝在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柯以星大致瞥了眼四周，正心中困惑，这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伸手摸了下盒子，缓下莫名的紧张情绪，然后才朝门口走去。

从客厅到门口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只是刚迈出第一步后，柯以星就走不动了。

老旧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强，再加之寂静的深夜让所有的声音无限放大。

凭借敏锐的听力，柯以星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不止段逸泽一个人。

段逸泽还带了其他人过来。

心中所有的疑虑在顷刻间爆发了。

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也蒙蔽了他的理智。

柯以星快步上前，开门后想也不想，对着面前的人直接道：

“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