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质问架势，只是在说出那话的时候，理智瞬间回笼。

取而代之的是冲动带来的羞愧感。

柯以星用手捂住脸，不去看面前的几张熟面孔。

尤其是几人憋笑的样子，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能直接原地消失。

深吸口气，柯以星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段逸泽打断着接过话头，刻意压低却带笑的嗓音让感到他耳尖发痒。

柯以星别过脸，努力不去理会脸上升腾的温度，强装镇定转移话题：“他们怎么来了？”

段逸泽不语，迈步踏进屋内。

高大的身躯顿时将门口的灯光遮挡，光晕落在段逸泽头顶，有意无意地晃着柯以星的眼。

柯以星屏住呼吸，僵直着身子往后退去。

这时，段逸泽才笑着开口：“为了证明……我没有在外面养人？”

“……”听着上扬的调笑尾音，柯以星顿感无语，他看着几人一一走进屋内，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拥挤了起来。

“这么迟来拜访，吓到你了吧。”吕辽在进门后朝柯以星点了下头，无奈地说道：“他们几个在知道你月初就要入队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过来帮你搬家。”

柯以星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是啊，所以星哥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段哥。”刘胜说完就看见柯以星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随即苦恼喃喃：“不信……那该怎么说呢……”

想了想，刘胜又道：“……段哥他、他就算在外头养人了……”

“那也只会是你！”

柯以星：“……”

吕辽则浅浅一笑，“刘胜，你带着全时先去沙发那边，我有话要跟以星单独聊。”

“为毛又是我？”刘胜顿时不满抱怨，但全时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刘胜见状也只好认命跟着。

吕辽说：“虽然不是时候，但他们但还是要跟你介绍一下。”

“巴玄。”

跟随吕辽的目光，柯以星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巴玄。

壮硕魁梧的身材不似大众印象里的电竞选手，在灯光的照耀下，那身黝黑发亮的皮肤衬得肌肉更加紧致有力。

不过是站着，就已经让人感到十足的压迫。

柯以星知道巴玄，也在荧屏上见过。

所以在看到的时候也只是心里暗自惊讶了下，随即便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巴玄，我是柯以星。”

在听到柯以星说他的名字时，巴玄脸上的毅然明显松动了，他抬起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勺，“你、你好。”

柯以星看着巴玄逐渐变红的脸，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和吕辽对视了一眼。

正尴尬着，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哥们？！你脸红啥！？”

巴玄望着前头笑得不成样子的刘胜，呆呆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想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么小……”

绝无夸张。

早在见到柯以星之前，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有两个：同龄、厉害。

那场团灭MAY的比赛太过出色，以致于到现在他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个细节。

柯以星的操作令他惊讶，同时也让他心生惧意。

明明与他同为23岁的年纪，可无论是反应力还是意识，皆都不亚于队内年仅十九的队长，段逸泽。

柯以星似乎跳过了每个“上了年纪”的电竞选手都必须面对和接受的事实，仍旧鲜活地在战场上驰骋。

就连他刚接触不久的指挥，也大有承接甚至是超越良恒的潜质。

看着眼前正跟吕辽说话的柯以星，巴玄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脸。

……不过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如此利落、杀气毕露的打法，竟然出自面前这个长相清俊、身形瘦削的人。

巴玄移开目光，吕辽也在这时说完话离开了。

一时间，只有他和柯以星两人。

柯以星看向他，笑了笑：“其实吕辽不应该跟我介绍你的，我对你并不陌生，你的很多比赛我都有看过，很精彩；倒是我自己，才需要吕辽好好跟你介绍一番。”

巴玄没想到柯以星会主动和他说话，不过在听清内容后，他当即摆手表示否认：“不是的，你很强！明明跟我是同龄，但却成为了MAY的正选队员，并且在枪风的掌控上却比我要突出很多。所以，”

说到这，巴玄突然停住了，柯以星也没开口追问，只是等着。

过了会，巴玄做完心理准备后，才继续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能和你比一场吗？”

柯以星听后不禁蹙眉：“为什么要这么问？”

巴玄抿唇，眼中流露出的与外形不符的卑怯：“……因为我是替补，所以……”

“替补怎么了，我从不认为你和正选有什么不同。”柯以星严肃打断了巴玄的话，并在巴玄错愕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Turtle，知道我是怎么记住这个名字的吗？在那场省联赛上，你顶着压力替人上场的时候，我就记住了。”

巴玄脑袋疯狂转动，想要记起柯以星说的那场省联赛，可想来想去，也没回忆起他在MAY有给人替过省联赛的经历。

柯以星见他没反应过来，便开口提示：“是五年前的那场省联赛。”

巴玄：“……”

怎么也想不到，柯以星说的竟然是他还没进入MAY前的比赛。

“那场比赛虽然输了，但自你上场替人打的第四场起，你，没输过。”

在常规认知中，PUBG的替补从来都是不详的存在，只要替补上场，也就意味着该战队的实力即将进入下坡段。

但巴玄那次的表现足以打破这个不详，并以绝对的实力告诉所有人，替补也可以救场。

柯以星看着沉默的巴玄，缓缓道：“我很期待与你的对决，但不是现在。至于为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话毕，柯以星转身离开。

巴玄低下头，没有难过或生气，只是很无力。

长达六年的替补生活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职业生涯，时间久到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成为正选队员。

他也曾说过和柯以星一模一样的话：“正选和替补有什么区别？”

可亲身经历告诉他，替补和正选不止有区别，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自他走上职业这条路起，便一直站在这鸿沟前。

时间和努力无法使它消融，反而令他一次次陷入绝望与痛苦中。

于是乎，他开始用扭曲却又能说服自己的看法来试图结束这条横跨在他心中的鸿沟。

这时，刘胜突然过来勾住了他的肩头，低声说道：“什么情况啊这是。跟星哥谈不拢？”

巴玄摇头。

“那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刘胜见他这样就来气，但冷静了会，还是耐心劝说：“争气点，可是你自己主动说要来见星哥的，还说要和段哥一样，跟他打一次对抗赛……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估计你也别有这想法了，放弃吧。”

巴玄低着头，目光涣散：“确实，我还是再想想吧……”

“嗯？嗯嗯？确实？！”刘胜听到这两个字宛如听见世界灭亡了一般，双眼怒睁看着巴玄，大声质问：“巴玄，他妈你的犟性子呢？！怎么能因为我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想法？！”

巴玄还是不说话，只摇头。

刘胜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但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犟。

无法，也只好用力拍了拍巴玄的肩膀，留下一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离开了。

巴玄看着刘胜的背影，沉重地松了口气。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困境，此刻刘胜的陪伴于他而言反而是种束缚。

卧室里传出嘻笑声，大家似乎都很开心。

只有他自己……

巴玄深吸口气，打算出去吹吹风，等调整好了状态再回来。

他转身，不打算跟谁说，更不愿因为他的一句：“想出去走走。”而破坏了屋内这么好的氛围。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

整个过程没有惊扰任何人，等到了楼下，巴玄呼出口气，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站定在楼道口，感受着外头吹进来的风，闭上眼，任由它吹走一切。

等放松得差不多了，巴玄这才动身打算回去。

可就在转身的时候，他彻底愣住了。

拾级而上，入眼，他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段逸泽。

他整个人半倚着栏杆，在感受到巴玄的视线后，头也没抬，只是挥了下手。

“队、队长……”

巴玄不自觉地慌了下，不过在短暂的紧张过后，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你也下来吹风吗？”

“嗯。”段逸泽随意地嗯了声便没了下音，似乎在想些什么。

巴玄低着头，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沉重了。

他知道段逸泽并不是下来吹风的，但却没有勇气去戳破。

在之后几分钟，两人也并没有谁开口说话，就这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巴玄想了很多，也在这期间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深吸口气，“队长我……”

“一起走走？”

话还未说全，段逸泽就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集体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