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分钟——”
场上战况激烈,球鞋和塑胶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声音,薛闲作为队里的主力被对面防得很死,投篮必定被盖,因此只能切换战略把球传给场侧的队友。
队友已经跑到三分线,在接到球的瞬间便顺势将它投了出去。球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会进吗?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
砰!
球没进筐,和篮板砰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只一霎那,对面队长就仗着身高优势抢先将球顺走。
我不禁捶胸顿足,好可惜!
时间仍在流逝,场上的所有人都重新跑动起来,开始新一轮的角逐。时间走得很快,转眼间只剩下十秒钟,再一晃神,大声公就已经叫唤道:“五,四,三...”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球员抢回主动权,往回跑,突然发现场上似乎少了个人。
薛闲呢?
他怎么没有跟着赶球?
还没等我找到人,薛闲队友就做出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行为——他在绝不可能进球的位置进行了一个远投。
球肉眼可见地离篮筐有一定距离,投中的概率比彩票中奖还小,这分大概是要错过了。
计时员“二”字已然吐出,我气散了一半,可下一秒一抹红色却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跳出来。
是薛闲!
他在半空中几乎停滞了半秒,整个人如同一张飞起的半月弓,左手高高举起,将球一拍而下。
哐——
球进了。
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两圈。
短暂的沉默。
“我操...”
我没忍住发出人类最原始的感叹。
其他人也一样,托着惊掉的下巴,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声尖锐的爆鸣:
“我操!!这么牛逼?!!”
这一球打得人心尖直颤,大家都沸腾了,激情澎湃到恨不得放声高歌一曲,篮球场上一时间充斥着飞扬的青春气息。
薛闲站在喝彩声中,他的眼睛拥抱光,变得如同玻璃糖纸一般晶莹剔透,浓烈的阳光使他的汗水像镀了金似的贴在他的额头鼻尖锁骨沟,随着胸脯起伏而荡开。一片波光粼粼。
脸。肩膀。腰。小腿。
我完全无法移开视线,直愣愣地盯着他。
眼神接触的瞬间,我的嘴里甚至泛起了酸甜的糖果香。
他在看我。
我慌乱地撇开头,薛闲却张开双臂朝我跑来,他红衣如火,烧掉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秒的时间,那张笑脸便放大在我面前。
薛闲的怀抱带着热气,只抱了一下就松开,鼻息却留在颈间,“小狗,我刚才帅吗?”
“特别帅!我都后悔没把那画面录下来,太帅了,简直是人生镜头啊!”
我用激动掩饰着自己疯狂乱跳的心,可耳膜鼓动也与心跳同频共振,那声音太吵了,吵得我都没听清薛闲回答了什么,只看见他嘴一张一合,吐出消了音的一串符号。
冷静点!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
进球后看向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喜欢的人?不对不对...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
可他刚才抱我...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他是直男,直男,直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盯着薛闲,拼命想要找出他是个超级无敌大直男的证据。
薛闲被我莫名其妙地审视一番,也不生气,只是乖乖站在原地等我发话。
过了一会儿,直到热度攀升耳尖,他才搓着脖子,眼神躲闪,“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薛闲惊了,“你干嘛??”
我道:“没事,我发碳晕呢。给自己来一巴掌清醒一下。”
薛闲不疑有他,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这样啊。那你要小心别打到伤口了哦。哎,你晚上想不想和我们一块去聚餐?”
我道:“我晚上有约了。”
薛闲头立刻耷拉下来,语气里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问道:“和谁啊?”
“和刘自言。”我看他这样,手心痒痒的,很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但最终还是没有伸手,“你也知道他比较难约嘛。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会参加的。”
薛闲神色缓和许多,朝我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吧。下次一定要来哦。我们来拍张照吧,我想留个纪念。”
今天这球确实值得纪念,于是我爽快答应了。
薛闲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很亲密地揽着我的肩膀,对着镜头比耶,“来,说声茄子——”
咔嚓一声,瞬间定格成永远。
薛闲在手机上操作一番,很快,我的手机就收到了那张照片,拍得真不错,人像摄影三要素都集齐了。
这场结束,他们又追加了一轮娱乐赛,我在旁边悠闲地观赛,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刘自言。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接通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沉沉如水,听不出情绪,像是被电波滤掉了感情,“你人在哪里?”
撇开逃单的真实原因不谈,逃单来看比赛这件事实在是无法启齿,于是我只好含糊其词,“我在外面呢。”
“和谁?”
“就和我朋友一起啊。”
“哪个朋友?”
他这是在查岗吗?我吃惊于刘自言的穷追不舍,窃喜的同时胡诌道:“我舍友。”
电话那头有什么东西咔哒了一下,听上去像是笔盖炸了的声音。
刘自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明明和往常一样,我却还是听出了一丝寒意:“骗人,你和薛闲在一起。”
我被噎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的??
“他发了朋友圈。”刘自言平静的声音不怒自威,“所以你说的有事是去看他打比赛?”
我手心冒汗,连忙去翻薛闲朋友圈,他确实发了照片,九宫格,但是不只有我的,还有和别人的合照。
他拼的是长图,如果不点开应该根本发现不了才对啊。刘自言怎么会一张一张点开来看?
“为什么骗我?”
“不是你听我解释...”
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却还是底气不足地心虚了,“我事情忙完,薛闲问我能不能来看他比赛,我心想也没什么事就来了。都是朋友来捧个场嘛。”
无声。
刘自言道:“嗯,你们感情好。”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完蛋。
我赶紧给他打回去,电话打不通,又着急忙慌地给他发消息,可刚发出去一条,那感叹的小红点就大剌剌扇在我脸上。
对不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刘自言把我拉黑了...?
我不信邪,又发了几条,不出意外全被拒收了。
【未接通】
【未接通】
我可以解释的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们聊一聊吧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刘自言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手机在太阳底下热得发烫,心却如坠冰窟。我手心发麻,猛地站起身来,犹如黄沙滚土,眼前是昏暗的一片。
为什么?
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扶着头,太阳钻进我的眼缝,扒开我的眼皮想叫我清醒点,却又亮得人恍神。
我心想我得和刘自言说清楚,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他说清楚,他又为什么要听我解释呢?他现在不属于我,似乎将来也不会属于我,说白了,我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和他解释?暗恋者?朋友?同学?
他不喜欢我。不对,他说他没有不喜欢我,那就是不讨厌...可不讨厌也不代表他喜欢啊。
眼前眩晕的白光混着重影,明明身体没有动,但周围的物体都在转,我感觉我的脑神经都纠葛成一团毛线,被猫咬来抓去,乱七八糟的同时跑出来一丝侥幸。
万一呢?
他不是送我笔记了吗?不是请我吃饭了吗?他拉黑我说不定是他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好啊。
不对。
不可能是我啊,怎么可能会是我。
所以这是最后通牒?
他再也不想和我见面了?
冷静。
深呼吸。
总而言之,先去找他,如果实在不行,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吧。
还会有下一个的,会有的…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几乎不能思考,我朝球场上大喊:“薛闲,我有点事先走了!”
薛闲刚结束上一轮,喘着气问道:“你去哪?”
“找刘自言!”
我头也不回地奔跑在校道上,把灼热的空气吸入再吐出。
刘自言现在会在哪?图书馆还是宿舍?
我盲目地追赶着太阳的影子,可直到汗如雨下才发现地面不亮了,太阳又躲回了云里。
要下雨了。
我跑到图书馆,一共三层楼,我一层一层地找,他平时喜欢坐的位置,他平时没去过的位置,书柜后,楼梯间,我统统翻了个遍。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不在图书馆。
虽然找得很焦急,我却能感觉到我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由一小团火星变成一颗蓝色的石头,在我的身体里晃荡,一切动静似乎都只是石头撞击躯壳的声音。
这种转变很熟悉,在同意和谢景钰分手的那一刻我也体会过。
那是期待化为乌有的感觉。
像是火把,人举着他,眼底便映出希望的火光,于是以为靠这个就能勇往无前,以为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通向光明的未来,半清醒半疯狂地一路燃烧着,殊不知任何一泼水,任何一缕风都能熄灭它。
我的脚步慢下来,向着刘自言的宿舍前进。越走近就越有种近乡情怯的错觉。
进了宿舍大门,上楼,一层楼有13层台阶,六层楼就是七十八层台阶,经过七扇门,就到了刘自言住的地方。
608。
说不定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我咽了口口水,敲门。
门死一样的寂静,背后的雷声却滚滚而来,像是锅里的汤还没沸腾,闷闷咕噜两声。
难道不在?
我又敲了两下,这下终于听到趿拉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咔哒一声,门开了。
是刘自言的另一个室友徐晔。
“苟一然?”
门里凉气扑面而来,徐晔探出个脑袋看着我,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像是刚睡醒。
徐晔道:“你来找刘自言?”
“嗯。”
“我们宿舍跳闸,他去楼下找宿管了,应该过一会儿就上来。你要进来等他吗?”
“没事,我在外面等等就好。你关门吧。”
徐晔:“哦,那行。”
门关上了。我靠在栏杆上发呆,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口,手机一震,薛闲给我发了消息。
薛闲:你找到他了吗?
我苦笑,给他回:嗯,这次说不定真的要放弃了
对面沉默片刻。
薛闲: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薛闲:你在哪?我来接你吧
我没回他,关上手机,惆怅把我塞得太满,皮肉都绷紧了,酸胀胀的累。
如同头被蒙住,手被绑住的死刑犯,等待的时间是如此漫长难熬,我甚至能听见刽子手饮酒喷刀的声音,有几滴酒液洒落,冰而灼心。
时间明明只过了两三分钟却又像是两三年,我数着秒,终于在第四个六十秒,看见楼梯口处刘自言的身影忽现。
我跑向他,心脏在嗓子眼里跳。
刘自言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惊讶,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像看陌生人。
我道:“刘自言,我们谈谈吧。”
??
其实薛闲是精通人性的德牧,刘自言点开朋友圈看到的就是仅他可见的亲密合照突脸,配文:第一张合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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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男神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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