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在仓促的末尾铃声中结束,考试的疲惫加上晚上无休的上课,在一瞬间得到了解放,像笼鸟归林,收拾好东西就背包往外蹿。
徐雾在一阵哄闹喧哗中坐起来,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十,分针多走了一小格。
没想到什么东西要带的,徐雾确认了一下手机在身上,就从后门出去了。
徐雾打开微信,看到已经有未读消息。
【林叔:放学了吧。】
【林叔:车还是停在老地方。】
徐雾走的这条一楼走廊刚好没监控,这个点老师也不常经过,于是抬手敲字回消息。
【XW:嗯,好】
十点是夜晚的高峰期,学校外的那片喧嚣声才刚刚开始,街道的车流缓慢,人潮涌出离校,街道两旁的路灯亮着黄色的暖光,车灯与鸣笛划破夜色,又消失在前方的十字路口中。
林祥是徐家的司机,开了十多年车,从徐雾上幼儿园开始就是林叔接送他上下学。
虽说临安一中从初中起就给学生提供寄宿选项,但因着徐雾见光入眠这个习惯,寄宿从没在考虑范围过。
刚上初中那晚,徐雾放学就拿着手机和林叔打电话,问他位置,徐雾老说:“在一个路灯下,旁边有垃圾桶。”
林祥接人都习惯来得早,后来垃圾桶旁的那个路灯,就固定成了林祥接徐雾的“老地方”。
徐雾拉开他家那辆黑色大G的后车门,扯起车座上的毯子往身上裹,整个人在座位上蜷成一团,眯着眼没有开口说话。显而易见的倦怠,周身像笼罩着蒙蒙雾气,仿佛都在替他叫嚣着“谁也别烦我”。
林祥看着徐雾的样子,很识趣地明白徐雾现在不想搭理人,很识趣地把车内的收音播报静音,缓缓驶进车道,谁也没主动开口。
头晕与乏力的加持,徐雾现在只想马上回房间,倒头就睡下。
暖黄的路灯透过香樟叶稀稀散散地洒进车内,斑驳落在雪白的绒毯上。
依旧是那段常走的路,明明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却因今天堵塞的车流显得格外久。
徐雾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中途醒了几次,不适感在体内隐隐蔓延,随着车体方向转变带来的眩晕与摇晃,使困意加重了几分。
到别墅的停车位,林祥开口了:“累的话好好休息,不舒服翻翻药柜,晚上要去医院给我打电话。”
“小感冒,没那么严重。”徐雾关上车门,声音比平时轻不少,但脾气一点没小。
徐雾下车就把手机的静音关了,现在滴滴嘟嘟震个没完。
【翟:考完试了,来把斗地主?】
【翟:(疯狂暗示.jpg)】
【Sanran:我都行,看你们。】
【翟:@XW 】
徐雾脑子重得发晕,按着语音发出去。
【XW:太困了,我不打。】
徐雾回完消息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把空调制冷开到26°,拿了睡衣洗澡去了。
小病作祟,喉咙疼,刷牙也疼,徐雾心情很差,把感冒药当安眠药,睡前又吃了一顿,倒头躺下,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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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教室,他头还是沉的,早读一副活人微死的样子,被从窗户走过去的秦薇薇瞪了好几次。
早读铃一响,翟佳鑫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群里跟发广告搞传销似的,一条接着一条。
徐雾差点以为自己点了什么浏览器小网站手机被病毒入侵了,在他包里响个不停。
【翟:啊——】
【翟:为什么陈刚是我班主任!】
【翟:他一个教政治的,为什么不去带文一?!】
【Sanran:因为他亲儿子和你一个班。】
陈刚不仅是年级主任班主任,还教政治,也是文一的政治老师,按惯例,要当班主任也是文科一班的班主任。
奈何正巧他儿子陈彦是这届高二的学生,还选了理,陈刚便顺理成章成了理科一班的班主任。
徐雾的消息虽迟但到。
【XW:陈刚又怎么了你了。】
【翟:他早读在教学楼门口搜包!!专挑自己班的搜,收了我两桶泡面啊啊啊啊】
陈刚一贯反对高中生吃泡面,总说吃泡面不健康,被抓到就是直接没收。翟佳鑫又是住校生,买了箱泡面放在宿舍,怀着侥幸心理偶尔带两包,背着陈刚偷偷地吃,顺顺利利几天今天运气背,撞上被抓了。
徐雾心说,惨。
昨晚没给数学排课,文科班的后排那几个男生早读就在讨论数学答案了,早读铃响的那一瞬直接放开自我,早饭也不积极去吃了,围在数学课代表的桌边对答案。
第一节课就是数学,教数学主课的是位文气的男老师,带文一理一两个班。综合之前上课情况,都不难得出结论,这个数学老师温温和和,很好说话。
“知道你们关心成绩,那我们就先把成绩看了。”周舜熟练地将手机屏幕无线投屏到电脑上,打开智学网教师端app。
首界面是“高二年级开学测(数学)年级各班排名”。最先抢眼的是师生同考的教师班,平均分,142分。
临中考试,师生同考,老师的成绩排在教师班那栏。数学老师一般都带两个班,运气好点,同年级同教材,遇上教一个平行班一个重点班,或者跨年级,少说得做两张卷。
除去教师班,目前显示的只有文一理一两个班,理科一班平均分是118,高出文科一班的107一大截。
周舜点开“班级个人分数”,刷新出来,第一名是潘焱,142,屏幕再往下划,135以上的有七八个,到徐雾的时候是断崖式跌分,直接从130到了118,接下来大部分分集中在115到105这一档。
徐雾考完当即下的定论,孙兆燕出的这张数学卷,除了计算量大,就剩难了。想考一百三,首先看的是天赋,而一班这群天赋外挂,甚至还有考一百四的……
周舜把手机黑屏,展开批过的答题卡摊在讲台上,说道:“个人成绩我也不挨个点评了,看完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重要的是分析问题出在哪,不会的知识点。你们两个一班是校长最看重的两个班,答题卡机读完就拿给我手批了,成绩也是出最早的两个班。”
“这次试卷出得确实很有难度,当然,还是有同学考得很不错的。”周舜习惯先给颗糖果,又接着搅糖水,“孙老师出的原创卷,是难,但平均分不至于只有一百多,还有同学考的六十几。”
周舜翻了面前一沓答题纸,前面红色的叉分分散散,很难看。
听到出卷人的时候,全班底下瞬间响起一阵整齐的哀怨声。
周舜用指关节敲了敲讲桌,示意安静。
“现在光会在底下嚷嚷了,考试的时候不长心。”
“我仔细看了你们的每一份卷,不该错的题丢分,会做的题粗心,就像选择题倒数第二题,你正算算不出来,选项答案带代进去,第一个A选项就是答案……”
“还有填空题第二题,你们考虑到一种情况,就高枕无忧了?”
底下稀稀疏疏响起辩驳声,可能是听到前排学生说的,周舜又道:“别找什么刚开学状态没调整过来的借口,说到底,还是对题型的不熟悉,没摸清考点……”
他絮絮叨叨半天,把话说得大差不差,长舒完一口气,才让每列第一排把试卷解析卷传下去。
“答案后排同学匀一下。”
接着把卷子递给数学课代表让发答题卡,俯身去开电脑端原卷文件了。
徐雾低着头对答案,手中的红笔一顿一划地勾勾叉叉。前面扣了八分,半道填空一道多选。徐雾皱着眉看后半张原卷,再差再差,后面能扣24分?
没过一会儿,课代表手里的答题卡发到他那份了。
徐雾拿到答题卡的那一会脸都黑了一度,上面红笔圈了几个大字,“字丑,下课来找”。
好歹上了平均分,还以为没他什么事了。
徐雾把答题卡翻到反面。
大题部分,周舜实实在在认真改分了,关键步骤该给的分都给了。
兴许是早饭后的感冒药起作用了,徐雾现在困意正在头上。眼皮已经不受控制自觉合上了,左手手拄着脑袋,一下一下往下磕,低得抵到桌后,索性直接趴上桌睡了。
那句老师常挂在嘴边的“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不假,周舜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了后面角落趴桌上睡觉的同学。
这个数学老师讲课习惯是至少一题到底,讲题中途极少插言管纪律,趁讲完某道难题让同学订正的间隙,下讲台在座位转悠到后面轻拍了他两次。徐雾每次也都努力着强撑脑袋听一会儿。
下课铃一响,徐雾如释重负地枕着手臂趴下睡了。
下一节是自习课,重点班的自习课没有老师坐班,偶尔班主任没课的话会来教室巡视,只要没有人喊他,他就能睡到下一节课上课。
重点班自习课的氛围一直是很好的,同学可以相对自由地在教室和教室办公室之间穿梭,连开关门都是轻且慢的,最大的声音也不过是轻声细语的交流与书本纸页的碰撞。
平缓的时间在沙漏的拖拽催促下流逝,上一个同学带来了话,“数学老师喊你去办公室了。”
“好,谢谢。”眼睛还是半眯的徐雾压了一把额前的刘海,揉了揉酸痛眉心。还好桌上的试卷摆着没收。
徐雾毫不温柔地将试卷揪起,拿了红笔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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