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檀心刚去视察完莫逐流的菜品,对着焦黑流油的饼干直叹气,表示这辈子都不会再动一口,进了电梯,余光瞥到19和20,鬼使神差的要去点,又想起汪浩渺说底下已经锁住了,脑子一直想着手指就按错到了19,楼层灯亮了,居然能下去?
人一闲,就容易找事。
“叮”一声电梯打开,汪檀心用手机当手电筒往外照,紧张的手心都是汗,门外是纯正的黑,连地板都是黑色,即使手电筒的亮度开到最高也照不到头。他试着踏出一只脚,能踩实,能摸到光滑的墙壁,后头的电梯因为长期打开正在报警,等他两只脚全部踏出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汪檀心猛的向后转身,电梯金属按钮反射出光,他抚了抚心口继续摸着墙壁往前走,不出五步腿肚子果然开始打软,他高估自己的勇气了,赶忙倒退到电梯井边摁亮了开关。
开门的声音吓了汪檀心一跳,他赶忙退进去疯狂按关门,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汪檀心按下20,秉持着来都来了的中式信念,继续往下。
“叮!”
电梯门开,扑面而来的白光差点让他患上雪盲症,整个空间一片纯白,光明总是让人放心,他踏出电梯,走向房间中央。他感觉地上的摩擦力很大,仔细查看后发现地板上刻着图纹,是一些长长短短的横线,他在五行护身阵开的时候看见过。他跪趴着继续往前走,摸到了一些圆点被细线连在一起,随机排列的形状他猜不出是什么。在房间中央,他摸到了一块巨大的圆形,被一道弧线切成两半,每半边各有一个圆点,老熟人了,是太极图。
汪檀心站起身处瞧瞧看看,正踩在一个左半边的圆点上,轻微的一声“喀拉”,上方的穹顶突然白切黑,且从头顶压下来,他赶忙抱头蹲下,黑白一秒重合,在他的脚下形成一幅太极图,缓缓的顺时针流动着。那些长长短短的横线让汪檀心如同着魔一般向他们走去,刚踏出脚下白色的圆点,视野马上一片纯黑就像刚才的19楼,回头看却完全找不到刚才的白点。
汪檀心能感觉到,他是静止的,脚下是流动的,只是速度极慢。
头顶上空是两张交叠的河图洛书,黑白点阵逆时针旋转着如同星旋。
强大的威压从头顶袭来,他跪在地上,眼前骤然变成了刺眼的白,他体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要用力反抗挣扎就会不受控制的颤栗。
有什么东西拂过他的心口,又轻又柔,像是一支细嫩的柳条,又像是一片轻薄的衣角。
这种感觉在身体上轻如鸿毛,却在脑子里重如万钧,使他恐惧、跪拜、臣服。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空间显得不再重要,眼前的黑白切换不知过了几个轮回,他的脑子慢慢放空,什么都没有,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想不起妈妈的样子,安宁的像回到了羊水中,只能听见一声声“噗通噗通”的心跳,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妈妈的。
梅氏集团三十九楼办公室,甘木正捧着一杯茶,悠然的闻着茶香,今年新炒制的月桂茶,只需一片,80度水沿着杯壁冲泡,外等十秒,便香气悠然,如饮月华,由四组组长月桂倾情奉献,每十年只能出一斤,五位组长每人只能分得小二两。
今天的总部也是安然无事,板块活动毫无异常,人类依旧在中东战场打生打死,梅叔兢兢业业的在楼上批文件,今天的地下出奇的安静,莫逐流没有炸厨房,秦锋镝的十二个打手没有拆家,汪檀心呢?为什么芯片显示他人在二十楼?!
“噗!”
平常一滴都舍不得浪费的月桂茶被一口喷在大屏幕上。
他跑到20楼干什么?!他没接到任何汪檀心需要去20楼的通知!按键都锁了他怎么打开的!
视频连线声响起,图南的捏着毛笔的手一顿,悬针竖变成了垂露竖,一个“早”字写的不伦不类。
“汪檀心怎么在20楼?!”
“什么!”
图南飞快冲进电梯,按下20,房间内黑白两色流转,穹顶之上河图洛书高悬,他一踏进房间,极高的威压使他差点跪下,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整个空间不停的流动,像扭曲的平面,他勉力站起身,喊汪檀心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暗骂汪檀心这个傻逼到处跑,一会看不见就要惹事,一边抖着膝盖往前走,金色竖瞳亮若灿星,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在使用灵元的那一刻像被人在脑子里扇了一个大巴掌,打的人直晕乎。
“汪檀心!汪檀心!”
这个傻逼在哪里!
视线突然变成一片纯白,刺的他下意识遮住双眼。
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为什么甘木还不把这该死的静室停下来!
脚下踩的仿佛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稀软的泥淖,让人深陷其中而拔不出脚。
他的心口胀痛,喉咙紧涩,一步、两步、三步,压抑的穹顶仿佛生生将人的脊梁往地上踩。
不知过了多久,纯黑又铺满了整个世界,毫无缓冲的视线交替让人想吐。
“汪檀心!你他妈在哪!”
为了与整个暗室的力量做对抗,疲惫感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他趴在地上一寸寸朝前行进着、摸索着。
大脑有些迷蒙,身体里的内脏也在叫嚣着不舒服。
突然他摸到了一截手臂,细腻温暖,表层的血管微凸,传递着强有力的心跳,他顺着手臂向上,细长的脖颈、尖尖的下巴、紧闭的眼皮、柔软的发丝。
图南用尽全力,却只能轻轻拍拍对方的脸颊:“汪檀心?”
头顶的河图洛书又转过一轮,由黑切白,图南的指腹用力摩挲着汪檀心的脸颊,对方无知无觉,安安静静的跪着,眼睛紧闭,双手撑地,双手双脚已被色块吞没,锁死在地板上。
汪檀心的意识模模糊糊,似感觉有一双手在摇晃他的肩膀,抚摸他的脸颊,温柔的唤他,汪檀心?谁是汪檀心?喊我吗?摸我的人是谁?
好温暖,他忍不住歪着脸蹭了蹭那双手心,他想掀开眼皮,太沉重了,做不到。
对方一直在耳边说话,絮絮叨叨,语气越来越急,说了很久很久,有一根冰凉的绳子在用力拖拽他的脚踝,可他的四肢被“胎盘”紧紧的困住,他努力、努力再努力的睁眼,终于撑开了一丝缝隙,可眼前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是了,他现在在胎盘里,怎么能看得见东西呢。
汪檀心将脸伸过去,贴到了一片冰凉的皮肤,他说不出话,只能用脸颊和嘴唇摩挲着那一片冰凉。
我说不出话,手动不了,脚动不了,只能这样回应你,你能懂的,对吗?
他嗅着对方皮肤上的气味,像饱满的谷粒经过阳光的暴晒,还未凉透就被堆进了谷仓,余温哄出处厚重的稻米香甜,他就站在谷仓中央。
黑、白、青、赤、黄,五团小小的光芒出现在穹顶上方,倏然散开,洒进流转的太极图。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乾三连,兑上缺,是为金白。
坤六断,艮覆碗,是为土黄。
震仰盂,巽下断,是为木青。
坎中满,是为水黑。
离中虚,是为火赤。
长短横线排列组合的八卦尽显,空间破损,头顶的河图洛书与脚下的太极八卦图逐渐隐去,拉扯深陷的力量骤然消失。
图南浑身颤抖的环抱住汪檀心跪在房间的一角,汪檀心手垂落两边,头埋在图南的颈窝无意识的轻蹭着,汪浩渺瞬移到身前钳住两人飞奔回十八楼。
甘木组长正紧急在20楼布置结界,梅近春在一旁黑着脸询问情况。
“他怎么进去的?”
“布吉岛哇,结界有的喔,一眨眼,人就在20楼了。”
“我是问你他怎么下去的,不是问你怎么进去的。”
“呃...”
“灵元残留检测结果呢,秦爷,林伽还是扶桑。”
“秦爷......”
汪檀心躺在图南的床上昏睡,汪浩渺挥舞着水灵轻柔的安抚他,图南瘫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冰水大喘气,秦锋镝捂着左眼作沉思状。
图南率先打破沉默:“秦爷,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秦锋镝眯起眼睛:“你们究竟在心软什么?锁起来,对谁都有好处。”
紫皇梭在口袋中嗡鸣震颤,杀意阵阵,图南伸进口袋轻轻捏住:“阿瑾被锁起来了,然后呢,疯了,傻了,临阵倒戈,还搭进去一个小祝融。”
秦锋镝不以为意:“如果他明天就要死,那谁都不用搭进去。”
“秦爷,”图南放下手中的水杯,向秦锋镝靠过去,“他是小指的承载体,是人,也是牺牲者,不该被这么对待。”
秦锋镝放下手站起身往外走,一根冰锥扎在眼球中,半张脸都爬满了碎冰:“我知道,情也好,爱也好,最容易蒙蔽眼睛和心智,看着吧,你们会亲手把他关进去。”
是夜,图南侧身躺下,汪檀心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他觉得脖子有些痒痒,这股痒意一直窜上了头皮,大手揽过对方的肩头,这里被斩断、被修补,留下一道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他想起在暗室中,汪檀心像雏鸟一样蹭着他,皮肤暖暖的,嘴唇又柔又软,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回应自己的呼唤。
汪檀心的眼眸清亮,因为年轻所以毫不掩饰,七情六欲皆在眼中,或嗔或喜,或怕或怒。
他现在很喜欢听汪檀心喊他,生气的、质问的、兴奋的、炫耀的、求饶的、害怕的。
图南,图南,哥。
盛气的少年拉着他的胳膊在鲁迅故里巨大的黑白照片墙下拍照,行过兰亭的曲水流觞和风雅竹林,喝过绍兴博物馆的黄酒,在三味书屋问他,自己和鲁迅的早谁刻的好看,他们一起走过绍兴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街道。
“图南,等上了大学,咱们一定要去更多地方。”
“行呗。”
声声呼唤将他也变得更有活人气,他也很想带汪檀心去鱼尾狮下打卡,去福康宁公园看人拉小提琴,去克拉码头吃小食,去摩天观景轮的最高点看航道上来往的游船。
还要带他去北溟和南溟,把他介绍给每一只帝企鹅、每一座冰山、每一头他曾经征服过的深海巨兽。
你们看,这是我弟...不。
你们看,这是汪檀心!
他不知道该赋予这种感觉一个怎样的词汇。可怜?有些矫情,可爱?又太笼统。
眷恋?是了,眷恋更为贴切,是明知会告别,却还想飞蛾扑火,是明知会分离,却还忍不住回头。
我眷恋你,所以,我觉得时间过得有点太快,慢一点,再慢多点,很多很多点。
他像鸟梳毛一般,轻啄着汪檀心的额头,拂开眼皮上的发丝,划过挺翘的鼻尖,最后在堪堪触碰到嘴唇时停住,抵着对方的额头,舍不得离开。
土行孙坐在窗台上,看着他们,尾巴轻轻地摇摆,身后的“墙”上玉盘高挂,青云漫漫。
“喵?”
“嗯。”
“喵喵。”
“我知道。”
“喵呜......”
“我不在意。”
汪檀心在梦境中挣扎,他梦见自己撕破了胎盘,一脚掉下悬崖,汪浩渺温暖的怀抱裹住了他,忽而落入一片湖中,湖中的巨兽对他虎视眈眈,尖牙碰到的瞬间被一只鲸鱼吞入口中,又被一个喷嚏喷向空中,他在下坠中感到强烈的失重,只听得一声鸟叫,巨大的金色鹏鸟稳稳的接住了他,飞到了一处山背后的巢穴,干枯的树枝和绒草扎的他浑身发痒,鹏鸟像对待雏鸟一样梳着他的头发,鸟喙尖利,触碰他时却很柔软,最后这只鹏鸟变成了图南的样子,紧紧的抱着他,两人一起栽入漫无边际的宇宙星璇。
早上七点的闹钟响起,汪檀心揉揉眼睛,浑身酸软的像煮熟的面条一丁点都动不了,尤其是左臂肩膀处像针扎,他抬头,碰上一块硬物,他摸了摸,是图南的下巴,对方吃痛开口说话了:“怎么?”
“图南?”他伸手越过图南的脑袋去摸灯,半天没摸着,“你把墙壁关了吗,太黑了。”
图南低头看他,左眼黑底白仁,右眼白底黑仁,诡异非常,暗室的作用还没有消退。
“你跑到楼下去干什么?”
“啊?”汪檀心手顿在半空,脑子里疯狂回忆昨天有没有干什么自讨苦吃的事。
“和你说过不要去,好奇心哪那么旺盛?”
他仔细揣摩图南的语气,还好,说明闯的祸不是特别大。
“你把自己作瞎了你知道吗?”
“什么?!你先开灯!”汪檀心闻听此话惊恐的一骨碌坐起来。
图南回道:“墙壁是开的,现在外头日上三竿。”
汪檀心将手放在眼睛上感受着眼皮的开合,他摸到了自己的眼泪,却看不见手指,他推开图南,冲到门口找大灯开关,台灯能拔线,顶灯不可能,是图南和汪浩渺商量好的要治他吗。
“啪嗒,啪嗒。”
看不见!
他狠狠锤了两下开关,往门口冲,被转角绊住了脚,图南早有预料的等在一旁,及时的捞住了他:“找汪浩渺也没用。”
汪檀心不信,直往门口冲:“我妈肯定有办法,我妈没办法,梅叔也有办法!”
图南从汪檀心腋下把人抄过来箍着:“人的灵元弱,从暗室出来,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副作用,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但是我们会想办法!”
汪檀心甩开他的手:“你们不是说楼下锁了下不去吗,为什么我又能下去了?!那是什么鬼地方?”
图南看着汪檀心像折了翅膀的鸟,掌不清方向扑棱着乱飞,撞三倒四,他想用伏羲琴弦将人捆住,忍了又忍:“楼下是暗室,是...关人的地方,昨天检修的组员疏忽了,结界有些松动。”
汪檀心静了一秒,随后坚定的往门口跑:“我去找我妈!”
“叮”一声电梯声。
“噔噔噔!”
汪檀心被被人搂住,从小闻到大的冷水味,是汪浩渺,哭诉还没滚出舌尖,汪浩渺率先发难,掏出一根擀面杖就开始对着汪檀心的屁股猛抽,边抽边骂。
“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天天不念书!花那么多钱买的课,听一节丢一节!...我叫你乱跑!...气死我了!...从小就皮,现在长的人高马大的还皮!”
吼声炸在耳边像西部牛仔举着□□在他耳旁一边砰砰砰砰砰一边宣判“午时已到”。细长的擀面杖打的他哭爹喊娘,连连认错求饶。
“妈!妈!太疼啦!你轻点!妈!我错了妈!我再也不敢啦!妈妈!妈妈!呜呜呜呜......图南!图南!哥!哥哥!我错了哥!”
汪浩渺气不打一处来,更加舞的虎虎生风。
“叫他干嘛!叫他我就不会打你了吗!下次再乱跑你试试!做没有告诉你别下去!我揍死你!瞎了吧!给我先瞎着!”
这一顿比之前十七年挨过的都狠,汪檀心屁股痛麻的不行,一听他妈说先瞎着,委屈愤怒涌上心头,一擦眼泪咬着牙开始挑衅。
“你打你打!打死我算了!不疼!一点都不疼!你没使劲吧!你不治我!你还打我!别人就会笑话你!说你儿子是个大瞎子!”
汪浩渺撸起袖子:“好啊!我让你顶嘴!我让你顶嘴!”
“啊!!!啊!!!”
汪檀心的惨叫声通过电梯井传遍了整个地下20层,莫逐流正和梅近春下棋,一下被打断了思路烦得要死:“楼下杀猪啊?”
梅近春落子,五星连珠:“大热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吧。”
汪檀心继瞎了之后还成了半残,臀部大腿肿的老高,一碰就疼,坐不得只能趴着,想去哪只能靠爬或者图南背,在人背上还不老实,豪气干云:“我没事!不疼!”
图南很干脆的将他放下来:“好的。”
他结结实实砸在地上,闷了半晌,乖乖喊哥。
阿香每天都会来看汪檀心,检测他的眼部各项指标,还贴心的带来了一对护膝,并安慰虽然他这个症状大家都是第一次碰到,但是他一定不能灰心,整个医疗组和五相都在竭尽全力为他的盲症想办法。
汪檀心好奇:“阿香姐,医疗组有几个人?有没有名医给我会诊一下?”
阿香扭捏道:“就我一个人.....”
“什么?你一个人?忙的过来?”
“忙不过来我就掰点自己嘛。”
“阿香姐你是什么神树?”
“哦,我是人参果树。”
“那为什么不叫人参果?”
“人参果多土!”
鼻间传来清新的橙子味,汪檀心啊着嘴巴到处找食物,图南一把丢进去,像喂鸟。
一日三餐,洗漱陪同,安慰鼓励,图南把汪浩渺替代了个干干净净,等汪浩渺回过神来的时候,图南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让她觉得有点...不一会儿又说服了自己,兄弟俩嘛,感情好点正常。
莫逐流买了一堆盲文书,气的汪檀心和他争辩瞎只是暂时的,开始认认真真的过起了运动、上课、游泳的规律生活,拼命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除了汪浩渺,只有图南能感觉到汪檀心内心不断积累的自卑,他不喜欢自己和别人不同,如果要不同一定是比别人强,绝不是不同在生理缺陷。汪檀心焦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背对着图南,手指摸着墙壁像在描摹自己的影子,白天醒来又是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除了黑眼圈没法骗人。
这天半夜,汪檀心转过身子,拿手指点他:“哥。”
图南侧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汪檀心因为看不见,把不到距离,凑的很近,头发磨的图南眼皮痒痒的,呼出很重的薄荷牙膏味。
“我能治好的吧。”
图南摸摸他的后脑勺:“当然。”
汪檀心的嘴唇薄薄的,却很润,透着气血很足的红,图南在春光里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两瓣嘴很配他的名字。
对方离他的唇很近,毫厘之差,偏偏眼睛失着焦,无知无觉的往上凑,双唇开开合合,一会儿疑问一会儿陈述一会儿感叹,图南的整个知觉都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两片“檀心”,什么都听不清,嗯嗯啊啊的敷衍着。
这样一个脆弱的人类,细瘦的脖子一手就能拧断,刀剑刺破的伤口要很久很久才能痊愈,长不出宽阔的翅膀,打不碎坚硬的岩石,灵元稀薄的操控不了法器,但就是让他的目光止不住的流连。
不知说了多久,汪檀心似是叨叨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图南晃了他两下没醒,他伸手,用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抚过这两瓣唇,细长的食指温柔的描摹着眉眼和鼻梁。
尝一口吧。
还是不了。
怕什么,就尝,一口。
那就尝一口?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疯涨的**像片片纷飞的雪花,轻盈的落下,却沉甸甸的堆在心头,拂尽又堆满,拂尽,又堆满。
浅尝哪里会辄止,只想让人得寸进尺。
图南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皮,转过身仰躺着。
当晚,他罕见的做了梦,一只小麻雀蹲在梅花盛开的枝头,找到了最红最大的那一朵,它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一点,可又怕惊扰了这一整树红梅,只轻轻啄着花瓣,四溢的梅香沾染了唇齿。
好梦一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