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摸雇人照看沈冰，这事儿没让别人知道，除了担心苏海奇有所动作之外，他存了私心。

希望沈冰忘不了他。

谌忱和季英故意提沈冰也没能激起苏黎的进食**，他不知道怎么消化，一吃东西进口就觉得反胃，吐的稀里糊涂，还折腾得胃病反复。

怕他们担心，苏黎干脆说不想吃东西，医生开了许多营养液，手背上已经被扎出许多血洞，看起来乌紫一片。

一连四五天没进食，苏黎瘦的有些脱相，他躺在病床上想，也许自己是要死了。厌仄仄地睁开眼，他没有一丝精神，唯独只有跟老毛联系时他会觉得精神好一些。

李芳华来看他，趁他装睡时偷偷抹眼泪，她知道苏黎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心底肯定落下毛病。

他装作没看见，只会偷摸让季英给李芳华当司机。

苏家没人知道苏黎住院的事情，连老爷子也瞒着。

苏段砳一周后灰溜溜回来，他站在病房外面，看了一阵趁着病房里没有人，他匆忙站到苏黎床头。

苏黎撇了他一眼，扭头打算睡觉。

“我，我给你带了个东西。”

苏黎转过头看他，他往后退了一步，像怕苏黎发难一般，他伸手递出一个小盒，放到苏黎的枕边后，他小幅度地颤了下小腿，没注意到苏黎打探到目光。

“我先走了，这事我会给你保密。”苏段砳走得很痛快。

他摸到那个磨砂玻璃盒，目光微微变了变，随手塞进枕头下。

一下午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苏黎穿了外套下床，决定去外面逛一逛，太阳很暖和，转眼已经三月，春寒料峭却又生意盎然。

他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胃，没精神。

胡全给他喂的药，有赖药性。苏段砳接触得多肯定知道这些，所以给他拿来了这么个小盒子，瞒着所有人。

他伸手挡了挡阳光，从指缝里看见万里无云，有那么一瞬间，他找不到自己。

坚持了几年，经历过几次生死，他感到疲倦，想起跟沈冰去三亚那两天，简直像把他一辈子的安逸过完。

他想离开苏家，离开公司，他想回到和沈冰在一起的日子。

三月初，幼儿园开学。

L市汶县。

沈冰借着校长关系，把三三塞进隔壁街的公里学校，代价是学校田径队的名次必须要靠市前几名，当然钱也少不了拿。

借着关系少了一两万的费用，沈冰忽然觉得有点不值得。

但看见小姑娘开心背着新书包准备去学校的模样，他又觉得什么都值。

刘环玉经邻居介绍在医院做护工，沈冰在县中学当上体育老师。

大城市的二本毕业证，比他的经验更管用，应聘当天就让他上岗，学校空了半年多的办公室，他打扫花了两个小时。

中学体育老师是1：300比例，两千多名学生才配了四个体育老师，其中还有一个是班主任。

三人一间办公室，那位姓吴的班主任办公室在大办公室，沈冰就是独占一间办公室。

“小沈，你资料交了没有？明天开学，课程先跟着我上一段时间，后面再由你单独带班。”吴然给沈冰桌上放了一摞书和资料，仔细地交代。

体育课程在操场和体育馆上课，课程涵盖基本体能训练，球类课，有的还包括舞蹈课。

沈冰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对学校制度体系还不至于忘记，很快就能上手。

让他犯愁的是三三上了两天幼儿园，第三天哭着不愿意去上学。

两人连翻哄骗都没成功，小姑娘嘴一扁说出原因，原来是学校老师问她妈妈怎么没送她上学，被周围的小朋友笑话没有妈妈。

小姑娘很懂事，刘环玉让小姑娘叫她奶奶，这辈子也不奢求沈冰再生个孩子，希望把小姑娘养大就行。

至于三三是不是沈冰的血缘妹妹，她根本没那么在意。

户口上沈茜姗是刘环玉养女，但小姑娘愿意把沈冰叫做爸爸。

起先只是为了不被说闲话，年龄差距在那里，叫着叫着小姑娘不愿意再改口。

第一天上学送三三是沈冰送的，后面一直是刘环玉。沈冰难得送一趟，高个年轻爸爸抱着个瓷娃娃一到幼儿园门口，立即吸引了不少男女老少的目光。

幼儿园老师正在维持秩序，家长只能送到学校栅栏外。

“三三爸爸，你今天来送三三哇？”班主任刘老师是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姑娘，她要伸手去抱三三，三三揉着眼睛往沈冰怀里钻，明显不愿意。

沈冰抱着小姑娘也没有放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刘老师，我有点话想和您谈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刘老师一愣，看见自己班的学生到的差不多，让助教老师带进去自习，单独给沈冰开了栅栏进学校。

幼儿园里很少进家长，老师办公室很偏，连着食堂和教职工宿舍。

三三进了学校要求下来自己走，沈冰进办公室，就由着小姑娘在门口自己玩。

“三三是我妹妹，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她年纪那么小，被周围同学笑话会照成心理阴影，还请老师多关照关照，让我们三三有个美好的童年。”沈冰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目光落在门口小身影上时很柔和，一如他待人般温和。

刘老师自然猜到了些原因，但她不知道沈冰会坦白直率地说清楚，心里一时对小姑娘心疼，也有听见沈冰不是单身父亲信息的喜悦。

“原来是这样……”毕竟是别人家的不幸事，她无法感同身受，只笑着答应：“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不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言语间多有暗示，沈冰只当做听懂表层意思。

沈冰在学校很受人欢迎，没到半个月，大办公室里的单身女老师把他加了个遍，但因为他个头在那，一身肌肉很有威慑力。

学校的课程比较简单，他没事就运动健身，个把月过去，已经是几个体育老师中最结实的一位，各项体能检测也是优秀。

平时谁打招呼沈冰都能笑一笑回人家，上课是雷厉风行的做派。把十四五岁的花骨朵摧残得个个脸上带汗手脚虚浮。

刘环玉还没开始担心他的婚事，学校里不少人给他明里暗里的介绍对象。

他无法拒绝，只得委婉表示家里有个小孩，找对象要慎重，这样一来，新来的体育老师离异带娃一下传遍学校，瞬间让许多人打破幻想，但还是不乏趋之若鹜的人，只是年龄纷纷往上提了那么几岁。

沈冰模样比较老成，不说没人知道他才22。

校长在办公室里喝茶，顺便和沈冰谈话，话题越谈越歪。

他眉头一皱，“校长，我没打算找对象。”

五十出头的男人有个啤酒肚，头顶着顶假发输得油光锃亮，脸上的横肉挡不住他的笑纹，他挥手打断说：“没关系，学校里单身优质女老师很多，我们学校也是很和谐的，要是小沈你有想法，尽管给我说就是，不过我觉得，带初一3班的班主任还是不错。”

沈冰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学校一个月左右举办一次聚餐，大多数是这些人自发地参与，类似联谊。

他摇摇头，“我只是想好好工作，把家人照顾好就行。”

校长见他软硬不吃，一时间也不乐意再跟他谈话，只得打着官腔把人请出去。

回到家，他换了身衣服再出门接小不点买菜做饭。

小学五点放学，幼儿园早半小时，三三喜欢跟人家保安室里看电视，沈冰一回生二回熟，到地方已经没什么家长，他朝保安那边看了两眼。

一个小伙子见了他立即招手，沈冰刚过去，三三被小伙子推着小书包送出来。

“今天看到哪集了？”沈冰抱小孩儿的时候，笑着在她脸上揉了揉，那张带着不高兴的小脸立即要咬他。

“我忘记了。”三三虽然想看动画片，但还是顺从地趴在沈冰肩膀上，给保安说再见，“小龙哥哥再见了，我爸爸接我回家。”

小伙子笑起来清清秀秀的，露出一边脸上的酒窝，他对小姑娘招手，又冲沈冰点头。

沈冰贷款买了辆十几万的车，图接孩子买菜方便，平时就他一个人开，刘环玉忙的时候半个月不着家，三三的饮食起居全部都是他照顾。

心里想着不去动那笔钱，最后憋的没法，一看卡已经用了，刚来这边，没积蓄没工作，一家三口张口就是钱，住房吃饭穿衣出行。他这才说服自己。

开着车想事情，沈冰速度就慢了些，三三坐在后座跟他讲话，聒噪了几分钟，数完新交的朋友，忽然小姑娘不说话在后边发呆。

沈冰心里奇怪，往后看了眼，小姑娘拽着幼儿园老师编的头发，在后视镜里瞪大眼睛看他。

“怎么了？”沈冰好笑。

三三扣着车座位的皮套缝子，纠结半天才说：“昨晚上，有个大哥哥打你电话，我和他说话说了好多话。”

“什么大哥哥？”沈冰一愣拿手机看记录，翻了翻发现是十一点左右有个陌生电话接入，通话十多分钟，他眉心一紧，问：“你怎么接陌生人电话呢？不说说好没有名字的电话不用接吗？”

小姑娘露出个生气的脸色，她就知道不该跟沈冰说，说了就会被教育，她踢了一下车前座，在后边生闷气。

“你在生气啊？”沈冰开得慢，他看见小姑娘模样，就知道要哄孩子了，谁叫他一时嘴快，“我们吃肯德基好吗？别生气了，我的错，我不该说你。”

三三偷偷看他，才开口：“我才没有想接你的电话，是那个电话，它一直响，你睡着了就听不见！还打呼噜！”

沈冰顺坡下驴到：“好好好，你没做错，我睡得太死了我的错。”

小孩儿这才消气，趴在车后座在沈冰侧脸上啵了一下，笑着说要去吃炸鸡喝可乐。

想着电话的事，沈冰忍不住问：“那你和那大哥哥说了什么呢？”

小姑娘从后面站着，靠在驾驶座背后，声音就在沈冰头顶上响起：“那个人叫你名字，我就说你睡着了，他好像很难受，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