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环玉一整天都显得心神不宁，沈冰不想当着他母亲的面提那人，所以就当做视而不见。
呆了一整天的时间，老太太在中午醒来，跟沈冰乐呵呵的聊着天，像个小孩儿似的要沈冰说故事。
吃完饭老太太精力用完了就又睡着，沈冰四点过等母亲回到病房才起身拿包。
“这卡里有几万块，是我最近攒的，你那里不剩多少钱，就拿着给奶奶拿药吧。”银行卡塞进刘环玉手里，沈冰跟她沉默地一路出了医院。
“考试咋样了？”最近事情多，先是他大姨家的事，后面老太太有出毛病，刘环玉好久没有关注过自己儿子的学业。
“没过，不过我已经找了家公司实习着，要是真不行就算了，去当个老师也挺好。”沈冰在医院门口停了脚步，他怕刘环玉再送就走得远了，他要去附近赶公交车。
“不能补考吗？花了那么多心思，还是别放弃了。”刘环玉担忧地看着儿子，心里刚刚的难过已经被发泄出去，她又是那个坚强的母亲。
“不考了，奶奶这样，我不想。”沈冰脾气很倔，和他母亲一样。
刘环玉拉着儿子的手叹了口气，“别打那么多工，奶奶的医药费可以报一部分医保，你年纪轻轻的，可别把自己身体累垮了！”
“酒吧和咖啡馆我没去了，在金融公司实习，这样能花更多精力在学分上。”沈冰轻轻碰了下他母亲的手：“你回去吧，奶奶那边离不开人。”
“哎，你去赶车吧，我看你走。”刘环玉笑笑，眼角爬上皱纹。
“妈，我……我一个朋友想来看奶奶。”沈冰犹豫不决，却还是不忍心刺激母亲，如今奶奶病重，随时可能会走，他不忍再带来更加惊人的消息。
“女朋友吗？”刘环玉眼中有惊喜，但在沈冰摇头之后失落下去，她拍拍沈冰的手背，说：“没事，你想带就带，老太太也喜欢热闹点。”
沈冰点头后慢慢走了，他回头两次，刘环玉还是站在那里看他，脚步便不由得重了些，步子也显得艰难。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觉街上多了几分喜庆，沈冰在出租车上，视线扫过一排排店铺外面的气球和装饰，才发觉已经是跨年了。
今晚一过，这一年也就过去了。
他拿着手机给苏黎拨了电话过去，想着晚上两个人吃顿饭，也算应景过个节。
电话响了两遍，直接被对方掐断。
沈冰又打了一通也是一样的结果，他就打电话到了秘书那里。
“您好，这里是苏建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有什么需要？”秘书的声音响起。
“我是沈冰，苏黎在开会吗？”
“沈先生，苏总在接待客户。”
沈冰想了想，想直接去找苏黎给他个惊喜。
两人并没有约定今晚的约会，他就有了心思。
“苏黎晚上有行程吗？”他给司机说着换个地址，从秘书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从老城坐车过去一个半小时，沈冰穿着黑色羽绒服背着个包，实在是不多么像上班的人，因为他长的高高帅帅的，一路上有很多视线投驻在他身上。
天色微微暗下，公司楼道都亮起了灯。
电梯打开后，苏黎寻着熟悉的名字找到了前台。
说明来意后他被放进了办公室，前台小妹把他领到了休息区，给他倒了杯咖啡就离开。
沈冰想看看苏黎在哪，他便自己转悠。
会议室在走廊的尽头，他走近时发现是关着的，但里面说话的声音隐约可见，他便靠近窗户，百叶窗虽然被拉上，但他还是从缝隙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苏黎早上穿着纯白色衬衫，同色的西装，此刻他斜倚着沙发椅，脚放肆地搭在其他会议椅上，手上拿着的笔在转。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沈冰察觉到苏黎此刻的心情不怎么好。
一声拍桌子的响动让沈冰移开视线。
他看见了苏黎的客户。
准确的说应该是苏黎的父亲，苏海奇。
那个男人的长相和苏黎有七分相似，沈冰一眼就能认出来，他甚至在电视新闻报纸上看过不少次，隔市市长。
他凝神静气，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苏海奇说：“苏黎你别以为有你爷爷撑腰，你就想给我作对，这事没的说，除非你敢去你董叔叔家里面闹，我已经和老董说的清清楚楚，没有转圜的余地。”
“恐怕去董叔叔家里闹得不是我，而是我母亲大人。”苏黎没有丝毫的生气或是动摇。
苏海奇被气得不轻，他指着苏黎放大了声音：“你什么时候撺掇你妈进来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自己做的事情丢人现眼，还想让苏家也跟着你丢人现眼是吗？”
话说的重了些，苏黎不悦地皱起眉。
“我没有撺掇她，是你自己只手遮天，我的婚事你管不了！我不会娶董君怡，更别说同意定亲。”
苏海奇的怒意似乎到达顶端，他再次拍桌，极大的声响惊动了会议室外路过的人，沈冰看见几个人停下脚步想一窥究竟，跟他对视视线就匆匆离开。
苏海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声音低了很多：“你就这么没心没肺？当年我落选你董叔叔帮的忙少了？你董阿姨少照顾你了？”
“该帮的我肯定会帮，但是我的婚姻不可能拿来当做筹码。”他的声音也压低了，听起来情绪变得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想让我答应不可能！”
“你能一辈子不结婚生子？你觉得老爷子会认同你？别天真了，眼下不过是他对你所作所为懒得搭理，总有一天，你的婚姻，还是会按照家里安排。”苏海奇怒极反笑，他点拨似的话语重重敲在苏黎的心上。
同时也给了沈冰一个警钟。
“我管不了以后，但是我不会娶董君怡！”苏黎的淡定不复存在，他几乎是吼出了声，“你凭什么要安排我娶谁？”
“我是你父亲！”苏海奇放在桌上的手隐隐发颤，仿佛对面的苏黎若不是已经二十多岁，他可能会动手教训他一顿。
“名义父亲，把我养大的是爷爷，不是你！”
这话彻底激怒了苏海奇，“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
沈冰听见了座椅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文件夹落地的声音，然后他旁边的门突然被打开，沈冰没料到谈话如此激烈，他只来得及侧身往没路的尽头，幸好苏海奇怒气冲冲地出门就想离开，并没有关注到他。
沈冰看着苏海奇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听见了。”面前的百叶窗忽然被打开，苏黎的脸骤然入眼，沈冰愣了一下。
“我都听见了，没事吧？”他想伸手忽然发现自己面前是玻璃窗，苏黎的脸上还挂着失落，见此忽然笑出声来。
“我没事。”他从门口走出来，站到沈冰的面前，忽然把头靠在沈冰肩上，“就是有点累。”
“下班了没？我们去过个节。”沈冰轻轻把人揽住，心里一阵柔软。苏黎在为了维护他们的感情而反抗，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心疼。
公司办了跨年晚会，在酒楼定席，接着是去唱歌，横竖苏黎是要鸽了，他直白地说自己要去约会。
季英没什么反应地挂了电话。
天气很冷，苏黎难得说要吃火锅，高档点儿的餐厅需要提前订桌，沈冰拉着他去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
仍旧是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拿到桌位。
沈冰点了鸳鸯锅，下菜都分做两份，苏黎抻着下巴看他，笑模样彰示了他的好心情。
只是这宁静的景象，没多久就被一个电话打破。
苏黎起身去洗手间，手机响起来，他看见是老爷子那边打过来的，一时竟也有些犹豫该不该接。
电话没想多久自动挂断，他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被苏海奇指着鼻子骂那会儿的话又在耳中回响。
眼下不过是他对你所作所为懒得搭理，总有一天，你的婚姻，还是会按照家里安排。
苏家的每一个男子，都没有逃过商业联姻的婚姻。
电话骤然响起，苏黎手机没拿稳落在洗手台上，他捡起来看了眼，还是刚刚那个号码，他皱着眉划开接听键。
“爷爷，有什么……”
“你爸去你那边了？”老爷子的话平静如水，但掩藏在平淡下面的情绪就不知道是喜还是怒。
“恩，下午刚走。”苏黎答话很认真，老爷子不像戚家爷爷，说话喜欢讨喜的，他们家老爷子喜欢端正态度。
老爷子哦了一声接着问：“我听说你妈前段时间也过去了？”
苏黎说是。
“两个人都是来劝你的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说不上威严，但那不紧不慢地语速还是让苏黎觉得压力大。
他沉吟片刻，轻轻呼出口气：“我亲自去跟董叔叔道歉，我相信他会谅解我的。”
“谅解是会谅解，但同时也会疏远。他们家这两年过得艰难，未必就会没名没分地接受你的注资。”
“我……。”
老爷子打断他：“董家这个亲是必须要结，就是看你怎么结。”
苏黎眉头一皱，心里瞬间明白过来，“您要认董君怡做孙女？”
“哼，你还给我安排事情？”
苏黎无声摸了下鼻子，不敢开口。
对面老爷子继续说：“董家姑娘当你媳妇不合适，当你妹妹挺好，让你妈去认下，我不管。”
苏黎一喜，忍不住就要对着老爷子吹彩虹屁：“还是爷爷对我最好……”
“少来这套，你别高兴太早，过完年有得是担子压你肩上。”对面声音里带着怅然若失，说话时放慢了音调，“你爸当年打的好算盘，偷改志愿去考公务员，逃了他家里总要有人担起苏建集团，你大哥是个不争气的，你那个堂弟……我听说高考都不想去考，没个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