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是苏黎还必须得接手苏建，往前面一段时间来说，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他没什么想法，可跟沈冰在一起之后，他开始不希望时时被人框住，再说自己的公司也经营着。

“爷爷，我也不想管公司。”李芳华的话一直在脑海里旋转，苏黎只觉得烦躁，在电话里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和老爷子说开。

老爷子的反应很淡定，他竟笑了一声，说：“你觉得你说的话现实吗？”

苏黎没回答。

“这事我不想电话里跟你谈，有时间回来一趟，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苏黎看着手机皱眉。

“怎么这么久？”沈冰忽然出声，他靠在门口看着苏黎。

苏黎把手机揣进兜里，洗了个手才笑冲沈冰笑笑，他主动揽住沈冰的胳膊，“没事，接了个电话。”

晚饭在喧闹的火锅店吃过，沈冰开苏黎的车回公寓。

路上苏黎一直闭目养神，沈冰开车很稳，这让他烦躁的心情缓和了些。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烦躁？”等红灯的时候，沈冰侧目看他。

苏黎没睁眼，他其实也没睡着，闭着眼睛瞎想，他怕自己乱发脾气。

“我爷爷来电，他同意取消我跟董君怡的婚约，但我得被捆在公司。”心情得不到缓解，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开朗。

沈冰伸手捏了下他的手掌，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过了路口才对苏黎说：“你为什么不想管公司？”

“事多，苍蝇也多，到时候肯定不止一个董君怡。”苏黎心思缜密，有的事他觉得能说，有的事他会瞒着。

谈不上对沈冰不够忠诚，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你能拒绝得了吗？”沈冰知道苏黎的本事，他有能力有头脑，他值得。

“……”苏黎难得地沉默，他降下车窗，由着冷风吹进来。

见他烦躁不安，沈冰也没办法再问，安静地开着车。

两人之间弥漫开一阵难言的沉默，很快就回到了公寓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不谈，因为沈冰知道，一旦说起这件事情，就会牵扯到两个人的感情问题。

在他看来已经岌岌可危的感情，经不起再一次地争吵。

在沈冰打算带苏黎看奶奶的头一天，他接到了刘环玉的电话。

“今晚忽然嚷着全身都在痛，你奶奶严重了，医生说好的情况下可能不到一个月，如果坏的情况……”电话那头的刘环玉压抑着哭腔，为这个家她付出的太多，对老太太也是尽心尽力。

“我知道了。”沈冰挂了电话。

前段时间住院时老太太的情况还不算太坏，药物治疗着也许能撑个半年，谁知一转眼就没多少时日。

沈冰看了眼手机，显示才凌晨，他锁了屏放好手机，转身把身边的人紧紧抱进怀中，像是这样才能给他带来点安慰。

一大早苏黎开始捯饬自己，跑步回来的沈冰看见床上扔了许多衣服，他默不作声地拜放好早餐，倚着门框看埋在衣柜里的人。

苏黎翻出套淡色的长裤，关柜门时跟沈冰对上了视线，他两步到跟前，索了一个缠绵的早安吻，再把人拉过去一起帮忙挑衣服。

“随便穿什么。”他说。

苏黎瞪他：“你是觉得无所谓，我可是见家长。”

沈冰一愣，没反应过来苏黎的意思，他开口问道：“你是说，我们的事给我妈说？”

“我没这意思，我尊重你，以后找机会再说吧，再说现在也不合适。”苏黎伸手戳了下沈冰的榆木脑袋，半是理解半是无奈地笑道：“我知道奶奶情况不怎么好，别刺激她了。”

沈冰低头看手上的衣服纹路，他知道刘环玉能接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完全没可能，这也是他目前最想保持现状的原因，一旦打破了平衡，剩下唯二的亲人会因为他而伤心难过。

也许是年底了外出打工的人回家多，家里人都上医院检查，市五医院显得嘈杂又拥挤。

苏黎肩膀挨着沈冰，他穿的素淡，白色打底毛衣和灰色大衣，沈冰还是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了最上面。

“奶奶醒过来的时间很少，吃点东西又睡着，我们陪她一会儿就走吧。”怕苏黎看久了会伤心，沈冰不得不叮嘱，“你也别多想，奶奶心态很好的，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病情。”

“好。”苏黎笑了笑，从他进入医院起，脸色就很差，苍白的模样让人很心疼。

沈冰当然发觉了，“你哪里不舒服？”

苏黎摇头，捏住沈冰的手指搓了搓，“在医院留下过心理阴影，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没关系的。”

沈冰看他除了一开始进医院会皱着鼻子，上了住院部他的情绪就好了很多。

病房很安静，也许是单人房的缘故，沈冰推门让苏黎先进去，回头去关门。

刘环玉正坐在病房角落里做针线，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来人，又见沈冰在后面进来，知道这人是之前沈冰说的朋友。

她看见苏黎模样长得好，穿着又时尚漂亮，手上还提着营养品和新鲜水果，霎时显出几分局促，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袋子上，立即起身迎过来，“你是……阿沈朋友？”

“妈，这是苏黎，”沈冰走到苏黎前面，伸手把住刘环玉的胳膊给她介绍，说完扭头对苏黎说：“这是我妈。”

苏黎笑起来很能俘获人心，他的模样俊秀，笑起来更显得乖：“阿姨好，我和阿沈是好朋友，听说奶奶有点不好，所以想来看看。”

越过刘环玉的视线，苏黎就看见了病床上休息的老人家，视线一触即收，他下意识地放低声音说话。

刘环玉跟沈冰触及老太太时都沉默了。

“好，好，好，你们聊，我去削点水果。”刘环玉提着床头柜上的熟料袋子往外面走。

苏黎想要制止，被沈冰先一步拦下。

“让她去忙吧，我妈有点无措，因为没人来看过奶奶。”沈冰搬了个凳子，和苏黎一起坐到床边。

苏黎的目光很平静，平静之下却共情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他不明白。

两个人等了一个多小时，老太太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若不是仪器有节奏的滴滴声响，她微弱的呼吸几不可闻。

刘环玉削了苹果整个递给苏黎，接过来时苏黎十分客气的转手给沈冰。

“你吃吧，我暂时不吃。”

刘环玉立即挡住他的手，从水果盘里拿出削好的另个苹果给沈冰，“这里还有，小苏你也吃，阿沈也有。”

她看苏黎的目光很是欢喜，小心翼翼带着点窘迫的关心。

沈冰没客气，接过来就大口啃了一口，看着苏黎，知道他不习惯这样吃苹果，平时都是削好皮切成了小块用牙签插着吃，但是刚才刘环玉要去削苹果时他没想起来，看见苏黎不好意思的小口啃了下。

他啃了两口就拿着纸巾擦嘴，吃的很是谨慎。

沈冰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刘环玉瞪他，苏黎只是扫了他一眼。

“不吃给我吧。”沈冰很快消灭掉苹果，他朝苏黎伸出手。

苏黎犹豫了一秒，把苹果给了沈冰。

沈冰毫不介意地就着苏黎啃得地方开始啃，他转头就看见苏黎的视线带着笑，余光看向刘环玉那边，他妈没发觉他们的动作。

刘环玉嘴笨，也不知道跟两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好聊天的，她重新坐回原位开始做针线，时不时地目光朝着床边看两眼。

她这一眼就看见，苏黎笑弯了眼睛把头靠在沈冰的肩膀上，沈冰啃着半个苹果还伸出手揽了下他，怕他跌下椅子，两个人的动作并没有多亲昵，但她就是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间的氛围太好，这让她联想到了住在隔壁的大学生小两口，偶尔她出门时会看见两个人亲昵地靠肩露腰，好像心中眼中只有对方。

刺痛感就在下一秒，她回过神来发现针戳在了拇指上，很快凝成了一颗血红的珠子，看起来有点渗人，她立即把手指放进嘴里。

苏黎起身出了病房，沈冰坐在床边看见她动作，关切地过来拉她的胳膊，“妈，怎么了？”

“没事，被扎了一下，流点血就没事了。”刘环玉的拇指又开始冒血珠，另一只手立即按住伤口不让沈冰看。

“还是要处理下。”沈冰皱着眉说，“贴个创可贴别碰伤口。”

刘环玉恩了声，随手扯张纸巾按住拇指，从袋子里拿出一滚白色细线，她细细缠在手指上，打个结后给沈冰看：“没事儿，这样就好了。”

沈冰拗不过她，只得回头去看看老太太，依然和前两天的情况一样，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沈冰抚平老太太眉心不过几秒那里又是皱着。

苏黎站在病房门口，沈冰若有所感回头看见他。

“我得回去了，公司有点事。”苏黎进来朝沈冰说话，又对刘环玉点点头，“阿姨，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下次再来看奶奶。”

刘环玉局促地站起身，她对苏黎点头，然后想让苏黎带点儿水果回去吃，“这苹果你拿着，阿姨没什么东西送你，别嫌寒酸。”

“不用，你跟奶奶要补充营养。”只是袋子还没塞进苏黎手上，被沈冰接到手中，他拿起背包说：“我也一起走，周末再过来，有什么事妈你记得打我电话。”

刘环玉目送他们走近电梯，回头看见床上老太太的手指动了动。

她瞬间明白过来，靠着门框捂着嘴眼角有泪光闪烁。

老太太不是一直没醒，而是在装睡。

因为不想让她最疼爱的孙儿看见她这幅模样，而感到自责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