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我是来改生死簿的。”女人开门见山。

对面的阎王爷和四大判官齐齐沉默。

半晌,判官魏征:“你说啥?”

判官陆之道:“改啥?”

判官崔珏:“是我手里这玩意吗?”说着举起一卷金光闪闪的东西。

“嗯。”女人点了下头:“有个人命数将尽,我要让她活。”

“有什么理由吗?”阎王发话了。

女人非常认真:“因为她还没有向我表白。”

天子殿五位:“……”

所有人都感觉受到了单身之辱。

这是神明在人世间舞蹈。她仰头甩袖,小腿轻抬,日光无声幻灭,顷刻夜色笼罩。幕间颜色暗紫,而她身影朦胧。竹伞被轻扔到一边,神明裙摆轻扬。她抬臂,她旋转,她的长发在暗夜中甩出一片金色光河。

昼,天气明媚。

令牌疯狂震动,扭曲,拍打。

“又有得忙了。”谢必安嘟囔着,一手死死按住那块睡饱后撒欢抽风的令牌:“范无救!范无救!起来干活了!”

旁边的太师椅咣当一声震响,掉了个人下去。

“真是的,这大好的天,上什么班啊!睡觉啊!!!”谢必安哀叹道。他看了看昏蒙蒙的天,又看了看旁边刚从躺椅上爬起来的同僚,满面的笑容没了大半。

这日太阳正好,黑白无常奉命公干。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虽然没什么人愿意见到这二位,但毕竟生死有命,只要不是被人谋杀,普通百姓通常死后还是很听话的。这一趟无常二鬼差走得一帆风顺,连收新魂一百二十八。二无常带鬼魂们去城隍处销了名,正一身轻松,带着人往回走的时候,于路上又遇到了第一百二十九,并不记录在册。

“日游神又摸鱼了。”谢必安直摇头,“光天化日的,寿命已尽却还强留人间,罢了罢了,还是我带回去吧,毕竟大家都是同僚……”

这人死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魂已经彻底碎了,并且似乎反反复复地碎了好几次。未成想天地间竟存有一念,无阴无阳地飘了几日又自行合上了,虽然看样子十分勉强,面色苍白,两眼无光。

女人坐在野外。阳光明媚,蝴蝶灿烂,她就坐在路边一块光润的石头上,身影伶仃。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她像是穿越时空的旅客。

四野静谧,花蝶美好。她坐在石头上,一双赤足虚虚在前面悬着。

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出来春游的小姑娘。

“啧啧啧,这可不是个普通人。”谢必安摇头晃脑,啧啧称奇:“魂都碎成这样了,居然还有生机。”

范无救哼了一声,横眉怒目:“顽固如斯,没准是个罪大恶极之徒。”

这黑无常虽然身宽个矮,但面色发黑,脸容凶悍,身后鬼魂都被他看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和他相比,谢必安倒像个好好先生,满面笑容地安抚那些新魂:“莫害怕,莫害怕。八爷虽然脸黑,但还是非常不近人情的。”

鬼魂们:“......”

“好吧,来都来了,就把这个也一起带回去吧。”谢必安一拍手,不禁夸赞自己道:“我可真是今年地府十佳好员工。”

这七爷白无常昂然上前,整了整衣冠,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长舌忽然一吐,配着惨白面色:“小姑娘,知道哥哥是谁吗?”

鬼魂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

谢必安一愣,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检查自己有没有穿工作服,确认里面是一身白,戴官帽的鬼差,不禁在心中奇道:“难不成这孩子死得太惨,不愿面对现实了?”

他这样想着,弯下腰,摆出天然一副笑脸,指着自己的官帽道:“你看看,这上面有什么字?”

那女人再次抬起了头,将他那官帽看了个清清楚楚,依旧不言不语。倒是黑白无常背后的鬼魂们按捺不住,纷纷伸长了脖子瞧了个仔细,只见那笑眯眯的白衣谢必安头顶官帽上赫然写了四个大字:一生见财。而他旁边那个黑脸的矮个范无救头顶则挂了个“天下太平”。

就算不知道这八个字代表着什么,民间故事总听说过吧!俩人都穿成这样了,都引领鬼魂了,都冯虚御风了,还看不出来是谁吗!黑白无常啊!!

结果那女人依旧不发一言,搞得谢必安都以为这是个哑巴了。

“会说话吗?不是个聋哑人吧。”谢必安指了指自己的嘴,看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无奈道:“这......不然,你识字吗?”

鬼魂们都看不下去了,好事的干脆出言提醒道:“嗨,姑娘,别伤心了。大家死了都挺难过的,但你也不至于刺激这么大吧......”

那鬼魂终于有反应了,她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走进了鬼魂们的队伍之中。谢必安愣了一愣,直起身拍拍手,满面笑容道:“好了,出发!”

人死后过鬼门关,走黄泉路。

黄泉路可不好走,向上看,看不见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见土地尘埃。不过谢必安常年于此公差,总能找到些亲切的地方。比如两畔彼岸盛开艳丽至极,阴间鬼府也多了些美貌和生机,虽然那花在别人眼里估计只有妖异魔魅,象征着不祥……

女人默默地望着两旁的景和脚下的路。原来这就是每个人轮回转世的时候要走的黄泉路。其实那些人已经走过了千百遍,可随着一碗碗孟婆汤一饮而下,他们都忘记了曾经的过往。

“来来来,先把调查问卷答了。”谢必安很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弯着眼两手摊开:“配合地府工作,到时好投胎。”

鬼魂们口耳交接起来,嗡嗡地道:“什么卷子?还要写卷子?”

“啊......”谢必安嘴上总说懒得上班,但碍于自己只是个打工仔,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就是啊,前段时间天孙东岳大帝,也就是我们这些小鬼差的大老板,他突发奇想,哦不应该叫......呃,英明神武,对嘛。大老板原话是这么说的:‘社会不是一成不变的,人民的需求在时代的洪流中呼唤地府服务的革新......为了顺应国家潮流,在四界共同发展的新时代,共创一个轮回转世的美好未来,现发布关怀民生主题调查问卷,以了解百姓心中所思所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鬼魂们惊呆:“......”

“怎么都死了还要答卷子啊......”看见谢必安真的变出了一沓卷子,几个学生模样的鬼魂哀嚎起来。

谢必安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大家好好填,就算你生前罪大恶极,到了这里态度好了也能酌情减刑,少受惩罚。”

范无救忽然开了口,横眉立目:“作奸犯科者一概无赦!”

鬼魂们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谢必安赶紧拦住了他,抓着肩膀叹道:“怎么都好几百年了,你还跟我争这个呢?这都是些小朋友,哪有罪大恶极的?”

范无救板着张脸不开口了,搞得谢必安很尴尬。他冲鬼魂们挥了挥手,哈哈笑道:“快填,快填啊。”

看热闹的鬼魂们立刻低头刷刷答题。卷子不短,谢必安等得有点无聊,伸长脖子去看他们写得都是什么,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一批千奇百怪的东西。

最希望在黄泉府得到什么样的服务?

答案一:这不太好吧。

答案二:能写吗?

谢必安抬头一打量,果然是两个年轻男生,写的时候面皮发红。

谢必安继续往下看,终于找到了答案三:哈哈,老子活着的时候打了一辈子光棍,到了地府你不得让我逛个窑子?

谢必安习以为常,每一批鬼魂,尤其是男鬼,基本都会这么写。

对地府的未来有着什么样的期待和愿景?

此题鬼魂们大段留白......

谁会期待这种地方的未来啊!

谢必安不以为意,跳过去看下一道题,立时笑了起来:“这题有意思啊,这题好玩。如果死后还可以重活,你最想改变的是什么?”

他活跃着气氛,往年总有死后过于悲伤的,还没走到奈何桥就患上了抑郁症,于是他那个月的业绩就特别低迷。

谢必安拍手道:“那都说说吧,有没有啥特别想要的?”

“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中年男人眼露金光,兴奋地喊道:“我要好多钱,起码两个亿!”

“兄弟,你太贪了。”另一个人摇了摇头,眼神深沉:“给我套汤臣一品就行。告诉你们,房子才是天,我过了半辈子走公园睡桥洞的日子,深知这个道理。没有房子,什么都是白扯!”

第三个人面露遗憾,轻声道:“我不要钱,也不要房,如果能重活一次,我真的希望学生时代有好好学习......”

谢必安摇摇头,叹息道:“少年啊。长大了才后悔?哥哥可是鬼差,见的人多了,一百个人里,能有九十九个都像你这么说的。”

第四个说话的生前是个科学家,他抬起头,挺起胸,昂然道:“我只愿我们的国家早日迎来伟大复兴,跻于世界强国之林,引领世界共同前进......”

众鬼魂肃然起敬:“格局啊......”

忘川在他们身边流淌。

那个年轻女人就站在人群之外。她生得完美,容貌绝佳。她站在那里,眼神轻淡,她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缺。

谢必安实在好奇她会说什么,便问那女子:“你呢?”

女人道:“我要爱。”

她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强烈的渴望,无限惋惜,深深道:“......我要爱。”

谢必安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缺的女人其实好难过。

阎王爷突然冲了进来,指着那女人叫道:“谁让你把她带回来的?快给人送回去!”

谢必安懵了:“虽然我是劝说了一下,但最后是她自己走到队伍里来的啊!”

“大人来地府参观一下怎么了?那叫视察!是你能请的吗你就请回来了,快送回去!”

然后他又凑近了那女人,低声说道:“生死簿已经按照大人的主意改完了,我也交代了下去,您指定的那位今夜离世之后尚有一线生机,引魂的阴帅也都会避开那一带。”

女人点了点头:“有劳了。”

谢必安还是懵,但乖乖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视察够了吗?要不要回去?”

“嗯,有劳。”女人点点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人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紧接着又麻烦谢必安给她端茶倒水捧糕点,在地府后院溜达了一圈,最后让谢必安亲自开车送回人间。

谢必安虽然不清楚这位到底是谁,也不清楚阎王是怎么知道这位光临地府的,但还是毕恭毕敬如同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般将她送到了最开始的那块石头旁,就差蹲在地上让她垫个脚了。他挠了挠头,道:“您......给您送到了,您看这里可以吗?”

女人摇了摇头,道:“你把我送去仙山吧,走过去要好远。”

谢必安也不敢问她去那干啥,又毕恭毕敬地给她送过去了。

夜间,暮色笼罩整个原野。

这是神明在人世间舞蹈。

回忆曾经青春年少,总有觉得十分耀眼的时刻。有些由于自己,有些因为别人。当有一日青春不再,走在似曾相识的树下有所感怀,那些他人带来的美好和精彩穿过时光,依旧会点亮我们的往来。

那时候会期待些什么呢?

在人世间所有美好的瞬间里,校园和初恋总是最为独特的回忆。

少年心思敏感的青春里,总是期待着花开和惊喜。在教室,在走廊,在洒满阳光的操场,那个生命中的第一个主角破风而来,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穿过五彩斑斓的花香。白T恤少年停在你的面前,校服衣摆带起的风吹得手臂微凉。

给你一束花的惊喜,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我爱你。

勇敢地,主动地,向你表达Ta的爱意。

其实那是你暗恋了好久的人啊,其实那是你第一次爱上的人啊。是上课的时候故意掉下书本悄悄回头,是Ta打球的时候在场外凝眸,是放大榜的时候看Ta永远填在第一行的名字,是每当下课铃响就跑下了楼。

也许我对于你来说只是同学录里沉默的一页,可你对我来说却是震耳欲聋。我曾在全然陌生处听到你的名字,你的光芒依旧照耀着我。有些人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铭记,然而第一束光的触感永刻心底。

你是我最宝贵的初恋,我会永远记得你。

本书百合双女主。少年,古称青年男女,现指10~18岁的年轻人,称介于童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或指年轻,年轻时。古今定义皆无固定性别,可以指男,可以指女。世界宽广,勿刻板印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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