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旧如初

夜,黑云压城。

仙山。

世有捕鬼者,人尊其为神灵。

神灵之首唤正首,正首之辅唤副首。按理来说,副首应该是正首拿鬼时最有力的助手,而绝不该是当下这副两相对峙的模样。

四位副首手持惊电鞭,结成万雷阵,将现任正首困于其中。灵曜是这一任正首的神号,她在人间的名字叫做长安。

天边黑云密布,浓重如墨。万千黑云之中供着一道巨大的深紫漩涡,其中裹挟着数以万计的天神之怒。

长安被提在半空,两道厚重的玄铁链穿肩而过。她身子被迫微微倾斜,头也不自然地垂着。

四位副首同时振鞭,雷电山崩一样炸响,从那滚滚漩涡之中降下四道天雷,猛然劈落汇聚为一,最终聚集在四鞭相交之处,也就是长安的身上。

正首浑身蓦地一颤,死咬着牙没有吭声。她长靴上的银铃也跟着一颤,清凌凌地持续震响,铃上竟绽开一朵裂痕。

“正首灵曜,你可知罪?只要你答一声知,我们便好生送你离开!”四位副首齐声怒喝。

长安半抬起头看着他们,轻轻晃开遮面的长发,猛提了一口气,浑身血液却是一窒。

天雷打断了她的经脉骨骼,所有的灵力都在疯狂外泄。她一张口,冷风就涌了进来,玄铁结成的至寒之气在体内游走,活似千刀万剐一般冲撞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调动残破的气息将那寒气逼出去些,其余的勉力锁在下肢,口中已不能言语。

四位副首对视一眼,轻蔑一笑。

正首大人,不过如此。

四位副首再次振鞭,第二道天雷滚滚而下,再次落在长安身上。

这次震碎了她的四肢骨骼,可怕的爆裂声从她体内传来,长安手脚一软,浑身骨骼尽断。

她像只破布娃娃一样挂在玄铁链上,软得没有生机。无数桃花桃枝潮水一样涌了出来,迅速围绕在她周身,小小的花苞飞快绽放,试图为她疗伤。

然而仅仅一瞬那些桃枝便像死了一样迅速灰暗下去,花苞还没开便枯萎了。

前两鞭合称魂飞,并不会要了人的命。但受了这两鞭,人也就废了,再无翻身之能。大局已定,四位副首彻底安下心来,再次喝道:

“正首灵曜,你可知罪?只要你答一声知,我们便好生送你离开!”

四位副首中有三位都是老人,年轻一些的那位是新上任的,曾受过她的恩惠。也许念及往日情分有些不忍,便出声提醒道:“大人,这第三鞭可是魄散。此鞭一落,您可真要魂飞魄散了,轮回转世再也和你无关。不如现在和三位大人服个软,便能留下魂魄,送你离开得痛快一点。”

长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她仰起头,直视苍穹,吐一个字,嘴边便涌出一汪血沫,顺着干裂的纹路染下去。

“我,不,会……服……软……”

四位副首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再次振臂。

长安平淡地将眼睛转开了。她想将身体往上提一提,但四肢百骸已碎,再撑不起来那副孤直的脊梁。一股悲凉涌上她的心头,念往日华亭鹤唳,岂可复闻。

世有捕鬼者,人尊其为神灵。

神灵得长生,高坐仙台上。凡人却依旧要经历从年轻到衰老的过程,拥有再平常不过的生老病死,贫富患难。

然而死去的只是□□,生命灵魂常在。

人死后有灵,往归奈何旁。一碗孟婆汤,安然辞俗常。结束,遗忘,投胎,重新开始平凡的人生,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命运。

也有鬼魂执念深重,日夜徘徊于世,久久不愿离开。

有些执念无关杀戮,只想陪伴在世的人。这样的鬼叫“偏”,是淡色的。有些执念却充满血气,关乎仇恨,**,屠杀。

这样的鬼叫“邪”,色极深重。鬼杀一人,则灵体颜色深重一分,屠灭万人者,则灵体漆黑如子夜阴歌。

世上的人一多,执念就多了。执念一多,鬼就多了。鬼一多,“邪”自然也就多了。“邪”一多,世上的乱子就多了。为了处理这些乱子,将人世间的平衡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世上就有了“正”。与“邪”相对,“正”是人间正道,“正”是真理之光。

人间有上千位“正”,受天点召成神,受着世人的供奉,奔走四方驱除鬼祟。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捕鬼者。其实这是不通内行的人们胡乱叫来,因为瞧见“正”捉到鬼后便将其收入乾坤瓶中,便以为鬼都囚在了里面,最后魂飞魄散。其实不然,鬼在乾坤清气中只会被化去执念,度化后则将灵体投于奈何桥上,命其往生了去。

“正”捕鬼并炼化的过程统称“行鬼”,起初的含义是使其归于正道。“正”的领袖叫“正首”,一百年出一位。目前在任的正首,名叫长安。

而这位负责抓鬼的正首大人现在自己就要变成鬼了。

如果能重来……

“如果”是一个很好听的词汇。长安这辈子得到的少,所以一直很喜欢这个词。

有一首歌她很喜欢,算是歌单里唯一的“收藏小爱心”,叫《李白》。死亡的前一刻,行鬼无数的正首大人也有想念的人。

严格意义来说,那是她喜欢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后来听人说,喜欢的人有白月光与朱砂痣之分。白月光多与暗恋有关,朱砂痣多与执念有关。有一次聊天的时候别人就问她你有没有白月光或是朱砂痣啊,她就说有。

别人再问: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

长安想了想,就说:“白月光。”

也是朱砂痣。

这人像是自带驱暗的功能,每每出场必是晴朗,长安看着总是心生艳羡,觉得那时候就像是她的晴天。她还记得毕业典礼上她弹着筝,阳光透过她的发丝灿金。她坐在台下,心想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多看一看你……

长安以前挺自卑,还有点自闭。但是每次看见她就很巧合,总有阳光照在那人脸上。小女孩年纪还小,还未完全长开的脸上有细小的绒毛。

乳白色的,被早春阳光温和一照,柔软又好看。

学生时代的回忆实在很远了。想起来时,大多是她。

她开始低声哼唱听歌APP里的那首“收藏小爱心”:“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至少我还能写写诗来澎湃……”

第三道天雷终于也落下来了。

长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魂灵像银白的烟雾于夜色中消散,把这句唱完:“逗逗女孩。”

此雷一落,众生悲鸣,万鬼齐哭。天地失色,阴风怒号,明明是人间三月春暖桃花开,却如严冬酷夏地狱血光来。所有供着正首长安的庙宇全部黯淡,每一座灵曜神像俱都忽然流下一行泪水。覆盖她面上的桃色面具也迅速灰暗,周身的桃枝桃花都枯萎下去。人们形容此景亦心有余悸,也是心生怜悯,道那正首长安的神像塑得是极好的,如此灰败实在可惜。

原本是簪花踏夜行,神光照众灵。如今却是一双悲悯目,含泪看世人。只道是时运不济,生出心魔,德不配位,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是夜,人间第十二位正首,亡。

这是神明在人世间舞蹈。

她轻轻地旋转着,雷云漩涡缓缓闭合,她手臂优美,天地间忽然多了一股磅礴灵力。

“你们有感应到什么吗?”谢副首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已经十分老迈了,可灵智却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出色。

“这么浩瀚的力量,是谁?”其余三位副首感应得比他稍晚,俱是面色凝重。那位在长安死前出言相劝的副首心中忧虑,他总觉得要有变故发生。

缓缓消散的雷云下出现一座桃树。这桃树的枝干足有五千丈,其上叶如云盖。它的华美无与伦比,它的力量无可匹敌。

四位副首俱是面色大变。只见虚空中一声轻吟,有一道金光直冲而下,和桃树融为一体。桃树光华暴涨,金光璀璨之间,连四位副首都不得不闭上双眼,甚至以手掩面。巨大的震爆声响起,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直到苍野寂静,四位副首才得以睁开眼睛。桃树已经不在那里了,周围也没有它的影迹。取而代之的是沛莫能御的力量,灵力充斥着整个空间。这片土地活了起来,草木疯狂生长。谢王山低头,发现所有的蛇蚁虫物疯狂破土而出,脚下的土壤似乎有了呼吸和脉搏。

“怎么回事?”他心道不妙。短暂的安静过后,天地间有一道声音低不可闻地念出一段话。祂的声音近似神灵,其间没有多少人的情感。祂的语调是叹息的,让人觉得十分悲凉。

“乌飞兔走,弹指瞬间。

石火光阴,沧海桑田。

物是人非,过眼云烟。

新愁旧憾,长埋枕边。”

“这是什么情况?”其余三位副首小声询问谢副首。只是谢副首的面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不可能……怎么会?”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冲撞了神灵。”

这不是普通的叹息,而是一个十分古老,以至于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景象。现今所制定的低阶、中阶、高阶咒术其实只是一部分,在高阶咒术以上,还有足以灭世的恐怖咒术。只是因为所需灵力太过磅礴,因此现在已经没有人做得到了。无论是上仙台的正首,还是鬼界的至尊,都无法召唤那种程度的咒术。

传说上古神话时代手握灭世威能的绝世强者或古神们从不轻易使用灭世的咒术,因为他们一旦出手便是沧海桑田。因此,如果他们决定使用改天换地的咒术,多半是遇到了被逼无奈的难题。他们心中对自己将要实行的事情也有质疑,所以在咒术召唤之前,经常会随口宣泄内心的情感,就如现在这般。

四位副首战栗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在神的权柄面前,他们唯有等待死亡。那道声音忽然爆发,转为高亢,神愤怒地吼道:“——复旧如初!”

宝树的华美一瞬收缩绽放,所有力量都朝着某一个点疯狂汇聚。风中传来一个女人难以忍耐的痛吟和喘息,谢王山知道她正在引导桃树的力量去完成最后的一步。就在她听起来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金光忽然凝为一点,那威权赫赫的咒术命令着周围的一切遵循至高的指令。越来越可怕的罡风中,金光爆射,直冲云霄。

不知道长安死前念的那句“逗逗女孩”算不算她的遗愿,反正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真。

因为长安又醒了。

醒在她自己家里,一睁眼就看见屋子正中央那盏灯罩,上面的红色蝴蝶冲她直眨眼睛。她对这灯罩印象相当深刻,因为前几年装修的时候一共买了五盏灯罩,其中有两盏是卧室的,上面带花蝴蝶的那一盏就在她屋里。

她脑子一懵,坐起身就要换衣服,结果发现对面的衣柜不对劲。

长安打开衣柜,顿时瞠目结舌:“我靠。”

这他妈里面装的都是啥东西?!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这么小?格子短袖,泡泡上衣,还有小仙女裙子?

花发卡?魔法棒?这特么的为什么还有个腰上裹了片粉色手纸的奥特曼?!

她心里念着这谁搞的恶作剧,买衣服也不看看码,结果拎着那短袖往自己身上一比,发现正好合适。

并且,这堆东西越看越眼熟,好像都是她小时候亲手买过的东西。

长安:“??!”

时间:春夏。

地点:东乡。

人物:长安。

还有一位,晚点出场。

衣柜后面就是书架,长安一转身,玻璃柜门上就映出了自己的身影,顿时一声卧槽,见鬼似的跌坐在地。她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能这么矮?

正首大人死前那年的身高是170.35,并且还在以每年0.02的速度稳定增长!

她催动灵力,经脉里却是空空荡荡。长安心下一沉,试着聚气,依旧没有回音。

长安心里一凉。完了。

她这时候感觉到自己视角确实低了不少,正常和腿根平齐的东西现在到她腰腹。长安不敢置信,凑近了玻璃几乎把鼻子贴了上去,发觉上面这个影子五官也不是她的。

但是又像她的。

长安不得不往之前关于重生的猜测上想,这一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见了玉皇大帝了。她放下那件短袖往外走,家还是她家,大体布局都在,就是很多陈设不太一样,摆件什么的都比较旧。

桌上摆着早餐,她妈在厨房里忙活,见她出来了就招呼她洗脸吃饭:“洗脸了吗?快去洗脸,你爸说让你早点儿下楼,今天要登校的。”

长安顿感不妙,望着她妈发愣。吕娜莫名其妙:“你瞅啥?”

长安难以置信:“登啥校?”

吕娜以为小孩儿记性差,睡一觉起来糊涂了,便道:“忘啦?你不转校了吗,厚积小学啊。”

长安两眼一翻:完犊子了。直接退回小学时代。所以这不是复活也不是转世,她这是卡点式重生。真是感谢上苍,没让她直接退回婴儿时代,不然她恐怕要叼着奶嘴躺个一年半载。

吕娜没说完,继续道:“你爸一会儿就来接你了,快去洗漱吧,别待会儿吃着急了,再坏了肚子。”

长安半天才处理明白一条信息,原来今天要登校。她就说她妈怎么可能破天荒地在这里做早饭还告诉她那像打入不法组织工作的爸在楼下接她上学。于是长安试探道:“我爸什么时候到楼下?”

吕娜道:“八点半。”

长安试图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怎么这么晚?昨天还不是这个点。”

“你爸说了,第一天登校不用太早,他直接带你进去。”吕娜诧异道:“不对啊,昨天是周末,你不用上学啊,我跟你爸今早上才到家,进门的时候你还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你都忘了?”

原来今天是周一。长安做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实际上她压根就不知道:“啊,那啥,我睡糊涂了。”

吕娜只觉得今天这位自己亲生的小小姐说话不同寻常,好像个大人似的,怪开朗。但又显得很奇怪,总有一种......呃......这样说自己姑娘好像不太好,但真的很像魂肉分离。

吕娜把牛奶倒进杯子里,一边翻着煎蛋一边道:“树勋小学离咱家太远,出门自然得早点的,现在换了厚积小学,就不用那么早出门了。”

长安决定先不说话以免露馅,待会儿转校自然就知道了。

她去厕所洗脸刷牙,才发现幼小的身体有多不方便。别的不说,就那个从前需要弯腰用手把水捧起来的洗手池,现在脸一低能扣池子里。牙刷也不是她喜欢的颜色,柄上面还有个粉嫩嫩的兔子头。

长安忍着那种荒谬感处理完了晨起清洁,坐到桌前吃饭。

行,这凳子她得够是吧。

长安费力地爬上椅子,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最闹心的是她那伸直了也够不到地板的拖鞋。当初她妈买凳子的时候她为什么就没有阻止一下?

长安对大地有依赖感,觉得无论何时还能接触到大地就是安稳的,尤其是坐在椅子上时候特别不喜欢悬空,那样总让她觉得重心不稳。但现在她想踩到地板就得往前坐,让大腿延伸出去的部分更多一些以此来达到一个倾斜角好缩短小腿够地的距离,但这样她势必坐得不舒服,凳子边卡大腿,屁股又吃不上多少力。

吕娜看她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还以为是垫子太粗糙,拿了个更软的垫子来要给她换上。

“呃......谢谢妈妈,不用了。”要是换垫子她就得从椅子上下来,以她现在的身高无法从容而优雅地做到这一点,而且吕娜手上的那个垫子厚度不薄,要是坐上她更得两腿悬空。

“果酱搁那儿呢,我给你整点儿?”

长安点点头。

好在早餐还是那些,惯常的牛奶面包。她寻思着这事儿太过离奇,跟别人说有被拉去精神病院的可能,她爸估计第一个以为是自己工作太忙疏远了女儿导致孩子患了妄想症,所以只好按下不提。但她现在这个小孩儿躯体里毕竟装的是个成年心脏,甚至还是颗加强版的——捕鬼者的心脏,举头投足难免映射出很多变化。长安不敢让人看出来,所以只得尽力将事情放慢了做以免出岔子,花了好半天才吃完饭。

吕娜往她书包里装了两盒酸奶,叮嘱她第一天上学要跟新同桌分享,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长安总觉得此情此景,那句话后面跟一句“重新来过,好好做人”特别合适。

她走到客厅前,书包摆在钢琴前面的凳子上,靠近大门,方便她早上上学背。长安把书包翻过来一看,好家伙,这次重生给她的背包居然是铠甲勇士套装。

长安手里还拎着书包带子,脸却慢慢撇向别处。她小时候是挺喜欢铠甲勇士的,但她现在二十七岁的灵魂已经走过了中二病的阶段,是绝对不可能整天背着这玩意儿满大街逛悠的。

不出意外的话,家里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书包,所以她只能背着这个上学。

长安心情复杂地背起书包,走到门边换鞋。

她低头看着那双小花鞋,已经无力吐槽了。

“去吧,迎接你的新生活。”吕娜笑眯眯冲她挥手道。

长安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关上。

独自在安静的楼道里走了几步,她一颗心逐渐砰砰跳了起来,耳旁不断地回荡着吕娜刚刚那句“迎接你的新生活。”

她重生了。

卧槽!我又活了!我正首长安又回来了!

长安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确定这一切都没有忽然消失。确定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依旧在为自己疯狂跳跃,一如先前在万雷阵中的那种鲜活。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长安头晕目眩。重活一次,她要干点什么?

第一个念头是重操老本行,从“正”做起。但当她狂飞乱转的眼珠瞧见自己幼小稚嫩的手掌时又猛然停住,又失望了。怎么穿回到这么小啊。

长安脑子里又想起一个关键词:小学。

小学都有什么?

不用多想,一个名字自己浮现了出来。

“啊。”长安仿佛叹息般轻轻念了一声:“桃北啊。”

她叹息的时候,并没注意到后面消防柜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正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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