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仪

离得尚远,两人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怒斥和辩驳混杂的声音。眼见主墓室近在眼前,二人担心生了什么岔子惊动了墓主,迅速奔了过去。

没想到墓主还真醒着。她穿着长到拖到对面西耳室里的衣袍,飘在空中,叉着腰,支着手,横眉怒目地指着对面一道影子叱骂。周围还站了不少的人,长安仔细一看,发觉大半的傀儡都在此地,并且仿佛已经被解了傀儡术,表情和眼神都对自己为何身在此地透出一股莫大的迷茫。

这群人对面还有一个女鬼,也飘在半空中,半抱着肩,看热闹一样微微冷笑。

长安一时还真弄不清情况,但她认出来那个正在挨骂的影子,千真万确就是之前把她从棺材里翻出来欲要轻薄的那个男鬼。

墓室里一众人等忽然发现了外人,纷纷朝她二人望了过来。

那墓主也是十分泼辣,长袖一挥,抱着手臂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她并不是鬼魂,而是徘徊在尸身周围的怨气。此刻被人惊动,怨气钻入体内,暂时“醒”了过来。一旦心结开解,便能重归安宁。

长安指指村民:“我们迷了路,在上面那个村子里暂住。睡着以后不知为何到了棺材里面,再一睁眼就有人拉扯我的衣服,挣扎之时就被送过来了。”

那墓主眼睛一瞪:“谁拉扯你的衣服?”

长安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圈,笃定地指着她面前的男鬼:“他!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他还把村民们都变成了奇怪的样子,让他们听他的话,要来抓我和我可怜的妹妹!”

可怜妹妹桃北:“......”

虽然但是,这种无辜幼童的控诉好打动人心啊。

村民们也是一派哗然,纷纷议论起来:“是你控制了我们?”

“你控制我们多久了?”

“怪不得我有时候早上醒来发现脑子里不记东西,身上又很疲惫,像走了很远的路似的。”

墓主连连冷笑:“你这淫鬼,色胆包天,先后打算对我和那小姑娘行不轨之事还不算,居然将村民当成傀儡驱使,帮着你行这无耻之事吗?”

长安一愣,扫了一眼那盛放墓主的棺椁,果然是座透明的琉璃冰棺。迅速推测出了之前的情况。看来大家被入墓以后尚在外围,逐渐向主墓室靠拢。先前那鬼估计是看到墓主貌美,便起了色心,竟欲轻薄一番。没成想墓主并没有往生,尚留了一丝怨气在墓中沉睡,受惊自然醒来,将他当场抓获。

村民们听懂了墓主的话,也是义愤填膺:“你这恶鬼,居然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时候哄骗我们帮你行淫?”

“说,有多少姑娘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那鬼先前一直垂头不答,闻言忽然抬起了头,咯咯嚓嚓地冷笑起来。

他的笑声十分诡异,难以用人间事物来形容,只能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阴冷阴冷的。村民们听着骨头发毛,气势不禁弱了下去,讷讷道:“你笑什么?”

那鬼依旧放纵地邪邪笑着,忽然转头望向墓主对面抱臂旁观的女鬼:“你行啊,你真行。”

那女鬼回以冷笑:“这是你应得的。”

村民们刚从傀儡术中脱离,恢复神志不久,对自身的处境依旧不是很清楚:“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墓主被打扰长眠,也是十分恼火,不耐烦道:“是啊,干什么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

长安想了想,冲那女鬼扬了扬下巴:“应该是这位小姐做的,似乎情非得已。”

众村民纷纷望向了她:“姑娘你又是谁?”

那女鬼冷笑着,揭开了遮面的长发,露出一张刀削石刻般的骨相。之所以如此形容,是因着她面颊实在削瘦至极,便显得五官十分锋利,能割伤人似的。

“这是谁?”村民们议论纷纷,互相问道。

“这就不认得了?”那女鬼放狂地仰头大笑,忽然狠狠地盯着他们:“也不过数月不见,这就不认得我了?”

先前引着长安和桃北来到村子里的孙大伯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忽然倒退两步,惊叫起来:“你是不是秦......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便像自己也觉着不可能似的摇了摇头。那女鬼却猛然瞪住他,厉声道:“你说啊?说啊!为什么不说了!”

众人惊疑交加,纷纷问道:“说什么?”

孙大伯嗫嚅了两下,小声问道:“你是秦有仪吗?”

“谁?”

“秦有仪不是个男的吗?”

“确实是他的声音,那几天我经常跟他说话,很熟悉他的声音,看来他是女扮男装......”

“可是......可是......她现在怎么这么瘦了?都没个人样子了。”

孙大伯嘴唇抖了一会儿,颤声问道:“秦公......秦小姐,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哪副样子?”秦有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躯,确实像树枝扎起来的一样:“鬼吗?”

她又冷笑了一声,道:“那就要问你们村里作乱的这位了,都是拜他所赐呢。”

“他又是谁?”

“谁?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谁,他可是你们村长大人独一无二,最是宠爱的儿子呢。”

“什么?”

“你说什么??!村长的儿子?蒋公子?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不信?那你们接下来就好好看一看,这位蒋公子都做了什么!”

在女鬼放纵又刻薄的大笑声中,众人看见了她的回忆。

“大伯,敢问进京的路还有多远啊?”

一座并不算很陡峭的小山坡上,穿着青衫的翩翩公子背着书箱,仰头这般问道。

他询问的孙大伯正在山坡上挖药草,大概是有些耳背,又或许是专心手头的事,没有答话。那青衣公子又提高声音问了两遍,大伯才回过头,倒被坡下的人惊了一瞬:“啊,啊,有人吗?”

“是啊!”那青衣小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张脸俏得像青天白日下的芙蓉花。日光之下汗水盈亮一闪,惊艳得移不开眼:“敢问大伯,进京的路还有多远啊?”

孙大伯闻言擦了把额间的汗,有些憨厚地笑道:“离京城还远着呢。小公子进京赶考?”

“是啊。”那青衣公子也擦了把汗,抬眼望了下天,忖着大伯耳朵不好,小声自言自语道:“天也不早了,我该找地方落脚了。”

耳背了小半辈子的大伯偏偏这次只听了一遍就明白了:“落脚?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离这里也近,不如小公子就在我们村住一晚吧!”

“好啊,那就多谢大伯了。”青衣公子羞涩一笑,爬了上去帮他寻找草药。大伯十分欣慰,问道:“小公子眼力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那青衣公子挖了棵草出来,熟练地清理了周围大块的土块,放进大爷的背篓里:“秦,秦有仪。”

长安和桃北看着扮做男子模样的秦有仪和孙大伯一路回村的过程,只觉岁月轮转,万分熟悉。只不过那时村长并没有开口请他在自己家住下,秦有仪跟着孙大伯回了家。

孙大伯家亦有一子,也是同年考试。老两口不愿委屈了客人,打算让儿子到外面住上几天,腾出他的屋子给秦有仪。秦有仪教养甚好,自然不肯强占主家儿子的房间,一屋人就此起了争执。虽然孙大伯一家极力邀请,但秦有仪不愿鸠占鹊巢,即便十分盛情难却也是再三辞别,背上书箱打算另寻落脚之处。

没想到还没寻到合适的人家,先被人盯上了。

村长家的公子姓蒋,名半郎,性好淫,喜美女,少时曾于河畔林中藏匿,观村头小女洗澡。趁其转背梳头,下坡窃其衣物,以观其上岸后无所遮挡,赤身**之状。

蒋公子虽然好淫,但是要脸,最得意面若斯文,羽扇翩翩之状。他不愿被扯下儒雅端正的人皮,所以行事谨慎,从来不冲本村的女子下手,专挑外出游历之时,寻那落单的美丽女子亵渎。然而村长一心希望他考取功名,大概是几年前那句“身居高位,娶妻生子,纳几房妾”说动了他,蒋公子意识到考取功名就可以走出土生土长的小乡村,一整个城市的女子都将为他所有,于是艰苦学习,背诵诗书,面相倒是更斯文了。

加之他天资也算聪颖,常常外出走动更是见多识广,村里对他大加赞赏,说他是村里最有希望一举夺魁的年轻人。

这日这位人模狗样的蒋公子穿了一身轻便的私服,摇着他惯常用来套斯文皮的折扇,风风雅雅地从自家宅院里出来,要到村外河边窥人洗澡。走到离孙大伯家门前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眼前蓦地一亮。

好一个俊俏清丽的青衫公子,虽是扮成了男子模样,可掩不住的俏丽还是从他白皙的脸上,秀挺的五官以及略小的骨架之间传来。大概是走得热了,又或许夕阳昏烤,这小公子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沾得额角那一撮软如柳絮的黑发有些湿,朦胧地贴在他面颊上。

别人一看这人的男装,画粗的眉和抹得深邃的五官,大概只会觉得这位公子面容过于俊美,虽是缺少男子气概,但也不会多想。阅女无数的蒋半郎却不同,他一眼就瞧出来这人伪装下的东西,眼睛在青衣公子端正的喉结上转了转,又勾了勾他的身材五官,忽地一笑。

虽是男装,可也太美了些。况且就算这人真只是个过于俏美的少年,他也不太介意,京中断袖之风盛行,他曾见过一位唱戏的戏子,和面前这人是一个风格。他自忖此生只喜爱美人,若是十分美的男子,他也有所冲动。

他迎上前去,摇着折扇十分文雅风流:“这位兄台,可是要进京赶考?”

秦有仪提了提书箱,见这人风度翩翩且言语得体,心中先生三分好感。加之她一路走来以男性身份示人,自忖不会有什么危险,更放松了几根懒筋,身子微斜,往另一边虚虚一靠:“是啊,看公子正适龄,不知哪年考试?”

蒋半郎听着她刻意放粗的声音满意一笑,对自己的猜想更加确定几分,又问了几句,确定他没地方住,适时抛出了橄榄枝:“我家房间众多,你若无处落脚,不若来我家暂住,几日后一起动身,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有仪正愁无处落脚,闻言大喜,加之对这蒋公子的言行举止甚是欣赏,自然跟了他去。两人同吃同住,秦有仪对他的谈吐学识更加欣赏,将其当做莫逆之交。

“来日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当与蒋兄举酒同贺,共治天下。”

秦有仪一心想着入朝为官,改变及笄后就嫁人生子的命运,此时意外结交了志同道合的“挚友”,自是十分欣喜。

蒋半郎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秦有仪半夜河边洗澡,亲眼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自是心满意足,也举杯惺惺作态地呼应了两句,为了安抚对方便说明日动身,前往京城。

终究是顾忌着自己的名声,蒋半郎一忍再忍,竟没有在村里动手。秦有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把他当做“挚友”,“兄长”,十分放心地和他一起进了城,又在他定好的客栈住下了。

这家客栈早就认识了蒋半郎,他一来就张口就说只剩一间房,蒋半郎这时候又坚持什么你我都是男子凑合一下也能过,这是全京城最好的客栈他家给我打折,做了这么多天客人的秦有仪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虽是心里不适,但寻思着蒋兄为人清朗更何况表面上都是男子他难道还能对我做什么,推辞一番便也跟着住下了。

这客栈向来是蒋半郎的逍遥宫。这里不是村子,没有熟人会见到他丑态毕露的形象,他只需要将那些无知的女子哄骗到床榻之上,再和对方山盟海誓地许诺一场,就能让对方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地把天下人最重视的“女子贞洁”全部给他。不过要想将秦有仪弄到手还是花费了他一番心思,毕竟他不该知道对方是女子,否则这么久的相处明显就是别有用心。

蒋半郎书读得活,脑子里思路也多,既然不能用以往的“在下第一眼看见姑娘时就深深地倾心与你”这种说辞,那干脆就不编了,玩点阴暗的。他趁秦有仪外出裁衣时去了趟青楼,和里面的妈妈们要了点药,回来下在秦有仪的酒杯里,吃饭的时候看着她喝了下去。

平心而论,秦有仪不算他花费过时间最多的女子,但却是最让他觉得新鲜的女子。一个女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本身就具有一种吸引人心的美。每当秦有仪在他面前高谈阔论,慷慨激昂述说自己平生志向——有仪唯愿一展宏图之时,他都想把对方的衣服撕扯开来,让她的平生志向变成妩媚温肠。

那老鸨给的药让他十分满意,他想象中的姿态喘息都展现在他面前。事后他给秦有仪洗脑,先说我不知道你竟然是女人,你为什么骗我?

你说你与我的感情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

秦有仪张口结舌,蒋半郎又说:你要是不骗我,我们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蒋半郎善于开始也善于结束,他知道女子看得最珍贵的是什么,更知道如何拿捏一个女子的自尊心。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是不被认可的,所以没有人在完事之后能够反咬他一口。

他虽然很想和秦有仪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但也知道既然已经抬出了“昨晚我们只是喝多了酒后乱性释放了一场”这种借口,再想继续下去就难了,所以恋恋不舍地放弃了秦有仪,和她说从此以后就当不认识,果断将她驱逐出房。

秦有仪不是恋爱脑,更不傻,她从头至尾对蒋半郎都没有半点感觉。离开以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一切不像他说的那般巧合。她在对面的客栈寻了间临街的房间,观察了几日。蒋半郎早出晚归,来去倒没什么异常,她一时又疑心是自己多想,在村子里时他对自己的照料又涌上心头。

到了第五日,她照常在房内温书。春闱的日子渐渐近了,她也无暇多去关注蒋半郎,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完成毕生的志向。岂料就是这日黄昏,她看书看得眼花,起身走到窗前欲透透气,没成想却看见了蒋半郎。

他半抱着一名女子,笑着朝客栈走去。

秦有仪一颗心沉到谷底。

尝过了一次春药的好,便总想着能再试一次。蒋半郎特意盯了一个和秦有仪面容五分相似的女子,下了药带回客栈,准备好好享用一番。他对着镜子宽衣解带,坐到床边正欲轻薄,房间的门却被人踹开了。

秦有仪就在门口,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蒋半郎再怎样给秦有仪洗脑,也洗不掉光天化日下明摆着的事实。他看这次说不动了,干脆也不再解释。只是事后一想,猛然惊醒,记起来秦有仪天资绝佳,若是日后登堂入仕,说不定就要揭露他正人君子的假面。

春闱的日子近在咫尺,蒋半郎顾不得太多,请他在京中那些“志同道合”的酒肉兄弟们吃了顿饭,将秦有仪绑架,软禁到客栈之中。他于是放心地去参加考试,却没想到秦有仪脑子好使,找到了机会逃跑,出来第一件事却不是报官,而是考试。

碍于身份,她不能将自己遭遇的事向天下众人讲明,短时间内也难以抓住对方犯罪的证据,若是不能一击而中,势必会遭到蒋半郎疯狂的报复,日后想再参加考试就难了。

所幸她在礼部贡院关门之前进去了,并且杀进三甲,发榜之日人皆称其为秦家新秀探花郎。

“这都好几天了,探花郎怎么也不出来露个面?状元郎和榜眼郎大家可都见过了。”

人们寻找的那位探花郎已经失踪了整整二十日。

她后来也没再出现过。

“后来呢?”长安忍不住问。

“后来啊。”

秦有仪哂笑一声,说道:“后来我养精蓄锐,打算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没想到居然查出了有孕在身,我不愿留着这孩子,就要了堕胎药。事后身体虚弱,一时不防竟被这歹人设计再次加害。我恨啊,我不愿意离开这人世,我化成了鬼。我本来是要报仇的,没想到这位蒋公子玩的太花,没等我回来,自己先得了病,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玩的太多了,就死了!”

秦有仪笑着,毫不掩饰她的嘲讽:“看!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只是啊,我发现有的人他死了都不安分。他也没走,也变成了鬼。你们猜他托梦回来,跟他爹娘说什么?”

秦有仪转向众村民,嘲讽道:“他给你们村长托梦,有一次晚上还现身出来,说他平生一大憾事,就是还没有娶妻生子,为祖上延续香火。村长便为他找来年轻女子,供他享用。一开始还是活人,到后来他欲求不满,死人也拿来糟蹋,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阴婚。”

“你们那好村长,可没少和刚死了女儿的人家说他们家那博学多才的儿子的好。”

村民皆骇然:“光天化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有此事发生?”

最开始的时候,秦有仪只是一个喜欢趴在学堂窗外偷听授课的小姑娘。头上还扎着很明显的小揪,穿着一身女娃娃的衣服。

被人发现了就会训斥一通,还会挨手板,赶回家里去。

那也阻止不了她对诗书的热爱。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喜爱学堂的,某一日家仆领着她从学堂外路过,因为内急去寻茅厕。她站在路边,忽然听到堂内传来诵诗之声。

秦有仪虽不懂诗书,但人总会为其念诵之时展现出的韵律美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趴到了窗下,一听就是一辈子。

她后来问爹娘:“为什么我不能去学堂?”

她爹笑了,说因为你是女人,将来要嫁个好夫婿,至于学堂,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秦有仪又问:“那为什么哥哥就可以去?”

这次她娘笑了,说因为你哥哥是男孩子啊,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该胸怀天下,将来要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名动一方。

秦有仪努力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说:“可是我也想和哥哥一样。”

这样的话说多了,爹娘也难免厌烦。有一次她爹就虎起了脸,严厉道:“说了多少次了,学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女娃见识短浅,知道些什么?好好学学做饭绣花,别过了门还想着这些事,遭婆婆不悦。”

然后她爹又转向她娘,也是极为不满地斥责了一番:“你怎么教的孩子?一个女娃儿整天就想着去上学堂,识了些字还不满足?心里没个正事。”

秦有仪不是个会和长辈顶嘴的性子,所以再没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也抵抗不住学堂的魅力,一有机会就往那边跑。

在别人眼中,秦家的两个子嗣性子正好相反。女孩儿想着读书,男孩儿却游手好闲,简直是颠倒错乱。秦有仪见说不动爹娘,又想出了别的办法。她和哥哥是对前后脚出生的龙凤胎,长相是一模一样,垫个鞋垫也能糊弄。于是在一个下午,秦有仪说动了早就想出去玩玩的哥哥,自己则顶替对方女扮男装,潜入了学堂。

毕竟蹲墙角蹲了那么长时间,对于能光明正大坐在屋里的机会自然视若珍宝。

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幼稚把戏自然很快被发现了,原因是因为先生发觉秦家公子今日上课竟没有睡觉,好奇之余点名提问,结果秦有仪站起来侃侃而谈,思路清奇又不离本源,当场直接露馅。

事后秦有仪自然免不了一顿责骂,甚至和哥哥一起挨了打。没想到板子落了一半先生亲自来访,大约是心里惜才,破例答应让秦家小姐也可在旁听学。她爹自然极不乐意,但看在先生名望甚高,又亲自登门拜访的份上勉强答应,只是女红不许落下。

秦有仪为此熬夜学习女红,于是她爹的态度稍稍缓和,至少不再疾言厉色了。

对于有的人来说,学堂是天底下最为可怕的的监牢,巴不得再也不踏入那里。对秦有仪则正相反,她不吃不喝不睡觉都想能在学堂里多待一会儿。先生也极爱才,虽是觉得女子学来无甚用处,但因着她天资实在聪颖,便也自欺欺人地当男孩教着。

等到先生宣布所有课业已经教完,大家可以开始准备考试的时候,秦有仪大梦初醒,发觉自己只是个女子,按规矩不能参加考试。

她自是不肯放弃实现梦想的机会,软硬皆施地希望父母松口让她考试。最后她爹被磨得没办法了,加之心想一个女孩子能考出什么名堂,干脆就让她去了。秦有仪扮做男子过关斩将,一路考中举人,准备进京参加春闱。

她爹瞠目结舌:“你要去参加春闱?”

“是。女儿平生志向就是科举入仕,如今既已考上,哪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你......简直......你可知你的身份一旦被发现,这就是欺君之罪?”

秦有仪道:“女儿自会小心谨慎,不教人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真能瞒住满朝文武百官?一旦你在朝中与他人政见不合,必定有许多人争相来寻你的错处,男女大事,岂能瞒一辈子?”

秦有仪低了头:“父亲若是怕连累了秦家,今日女儿便舍弃名姓,离开家门,免得日后连累于您。”

“......”

事已至此,她爹只好挥了挥手,随这仿佛生错了性别的女孩儿出去瞎闯了。

知晓了事情的始末,长安却还有一件事没有想通。

“秦小姐成鬼不久,如何便能操纵这等大墓为你所用,不仅能将我们传送进来,还能调动机关阵法?”

墓主忽然道:“也许是因为,她和我共鸣了吧。”

“共鸣?难道您......”

墓主看她脸色,没好气道:“想什么呢,虽然经历之中也有相似之处,但谁说是那档子事儿了。我曾经也一心想着入仕,奈何女子不干政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虽然人没死,但最后也郁郁而终,留了怨气在这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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