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正班的初中生们被李老师领着进了两次归零间，在模拟系统里体验了实践课程。其中数长安表现最为优异，很快传出了行鬼天才的名号。整个学校里只有三个预正班拥有进入归零间的资格，不上行鬼实践课的时候，那永远关闭的金属门总是暗暗吸引着热血少年的心弦。初中生们还无法理解行鬼的真正含义，在他们的认知里，那扇门背后藏着恶龙与公主，故事里英武的正神总是手提宝剑踏入魔窟，斩杀恶毒的巨龙，然后在一地散落的珍宝中邂逅美丽的公主。

像这类故事传得极广，小孩晚上听到的睡眠故事基本都是类似的版本，难免产生拯救苍生，无上荣耀一类的中二幻想。

新生里有不少人有意进入预正班，日后朝行鬼方向发展。因名额有限，实力不足的便被刷了下去，分配到普通班学习文化课。有些人心态平和，到哪都能适应环境，有些小孩却依旧抱有拯救世界的幻想，一有机会就往归零间附近跑。

其中就有一对普通班的兄弟，哥哥叫成芝兰，弟弟叫成玉树。听名字就能知道，两兄弟家中对这对兄弟的期待极高。这“芝兰玉树”两兄弟自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对行鬼的狂热崇拜，但天不遂人愿，整个成家这一脉从未出过一位正神，最高的只做到“侧”，那就是芝兰玉树两兄弟的父亲。他曾有机会观览上仙台，考察期满后未能成功晋升为“正”，遗憾重归人间。

都说从下往上走容易，从上摔下来竟难。芝兰玉树两兄弟的父亲无法接受自己重回人间后的平庸，竟就此生出心魔，发下宏愿，儿孙之中有谁能够重登上仙台，坐拥正神之位，便可享受整个家族的供奉，成家会倾全族之力为其修建庙宇，受人敬仰。

至于那些“准备成为正神的孩子们”，也就是芝兰玉树两兄弟，他们被养在成家里，受着极为严格的家规束缚，每日晨昏定省地温习功课，锻炼本事，毫无娱乐活动，甚至连零花钱都没有，甚至连每日的饭菜都是经过精心搭配过的“营养绿色”，过得堪称清贫。

在这样的教育刺激下，“芝兰玉树”两兄弟自然野心勃勃，从小就奔着点召去的。无奈成家于灵光上实在没什么特殊之处，数代传承也没能出一个点召上仙台的人物，弟弟成玉树甚至连最简单的醒灵都无法做到，是个彻底的普通人，算是与行鬼这一行彻底绝缘。

哥哥成芝兰便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期望。他也确实是棵好苗子，长辈们都说他是成家最有希望点召上仙台的人。只是小学毕业的时候他在选拔系统里发挥失常，遂只被分配到了普通班。

周三下午通常放学早，预正班不安排行鬼实践课。

“哥。”成玉树无聊地坐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最近很火的“变身手表”：“预正班今天没课。”

“我知道。”成芝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眼睛四处转着：“都跟你说了，他们是分组上课，我们混不进去，只能等周三他们没课的时候来。”

成玉树还是觉得无聊，他想回去和后桌扇pia ji（一种小孩玩的游戏，用圆形厚纸片扇对方的纸片，砸至翻面则为赢），他知道那小子新收来一套结实漂亮的奥特曼全家，心里一直惦记着想要据为己有，小声嘟囔道：“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我们连预正班都进不了，怎么进归零间，还不如回去让我扇pia ji。”

成芝兰勃然大怒：“扇扇扇，整天就知道扇pia ji！进了上仙台，别说是纸pia ji，铁的铠甲勇士我都能给你搞一套来！”

成玉树就吃这一套，一听他哥提到更好的玩具就服软，迅速低下头去。成芝兰皱着眉望向归零间，一个没看住他弟就松开了卡在雕花栏杆里的脚，嗖地一下从扶手上滑了下去。

“成——玉——树！！！”成芝兰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

就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成什么玉树？成朽木还差不多！

成家奉行宋代理学那一套，甚至把“存天理灭人欲”写进了家规里，声称这是为了使继承人们专心功课，以免沉沦俗世，玩物丧志。整个家里对金钱管得极严，甚至不会给多余的钱去买换洗的校服。成玉树一向有点好动，裤子再这么滑就真该扯破了，到时候还要他这个没看好弟弟的大哥去缝补受罚。

“这儿呢！”成玉树吊儿郎当地坐在栏杆底端，嬉皮笑脸地冲上一层楼的成芝兰挥了挥手，咧着嘴转头打算跳下去。

成玉树把头摆正了，身子顺着光滑的扶手往下滑，还没落地就闭上了嘴，表情凝固。

“怎么了？”平台上半天没有声音，成芝兰心里奇怪，探头向下望去，没好气地问道。

个子矮小的成玉树几乎和一位贵妇人脸贴着脸，小鸡崽一样瑟瑟发抖。那贵妇人细细端详了他一会，十分优雅地笑了起来，递过来的手送过来甜腻腻的香：“别害怕，我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

成玉树：......就因为你是副校长我才害怕！

他算是老师最头疼那一类的捣蛋王，从小就坐不住，喜欢到处闯祸。家里和学校管他自然也分外严格，列下了一长串“禁止清单”，第一条就是禁止坐在楼梯栏杆上滑下去。

他无视了第一条和后面的所有，第三次滑下去的时候被小学的女校长抓住，带到国旗下顶着书狠狠训了一个中午。

所以对栏杆、女校长、当场抓住等叠加情况格外恐惧。

副校长看他不敢伸手，笑了一下，分外优雅地将他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牵着他的手走上楼梯：“最近在学校的学习生活都怎么样啊？”

成玉树战战兢兢地往上走去，猜测着这次要顶几本书：“都......都挺好。”

副校长仿佛很开心似的开怀笑了起来，亲切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惩罚你的。”

这位笑容和煦的贵妇人实在不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毕竟还年轻的成玉树心情明朗了一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副校长甜腻腻地笑了起来：“上面的是你哥哥吗？你们两个长得真像。”

十分钟后，芝兰玉树两兄弟排排坐到了副校长办公室里。哥哥正襟危坐，弟弟懒懒散散，甚至十分放松地哼起了小调。

副校长也不怎么管他，依旧十万分亲切地和明显更为成熟稳重的成芝兰聊着天：“看来我们今年招收进来的优秀的学生们对自己进入了普通班并不那么满意啊。”

成芝兰攥紧了拳头，他模糊地明白了面前这个女人只要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命运：“......是！我想进入预正班！”

副校长亲切地笑了起来，将桌子上的糖和饼干推了过去：“想要进入更强的地方，不吃点好东西怎么能行呢？”

成芝兰看了看，拿了一块饼干。

“弟弟也有。”副校长笑着，把装糖的那只铁皮盒子朝成玉树那边推了推：“我想你更爱吃这个。”

成玉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欢呼着拿了两颗糖，迅速剥开扔进嘴里。

副校长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好了，现在说说看，你们一直在归零间附近徘徊，是在做什么呢？”

成芝兰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

副校长笑道：“要知道，只有预正班的学生才有资格进入归零间。并且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必须有领到‘资格证’的行鬼实践课老师带领。”

成芝兰看过李老师用那张卡片进归零间，难以掩饰自己的急迫：“可您知道，我们不是预正班的学生！”

副校长啊了一声，浅浅地靠入椅背：“这个，恕我直言，分班并不在我的职责之内，我也爱莫能助。”

成芝兰心里涌上巨大的失落：“......那我们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成为正神最快的途径就是进入预正班，整个上仙台百分之九十的正神都是由全国各地的预正班培养出来的。成芝兰原本的计划是从进入归零间备课的老师手里偷到“资格证”，然后进去杀个大鬼，以此让学校重新考虑他进入预正班的资质。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有没有看穿他的想法，反正他被否定以后只觉得机会渺茫。

副校长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扩大了：“那可不一定哦。”

成芝兰眼底亮起一束微芒。

“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极有天赋进入预正班的。要怪只能怪当初考察的老师......唉，不说这个了。芝兰同学，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机会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成芝兰茫然道：“自己......手里？”

副校长冲他眨了眨眼睛：“李老师每周三和周六都会进入模拟系统备课，结束以后会将资格证归还给学校，统一锁在我的办公室。”

她伸手，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第二个抽屉：“就在这个抽屉里哦。”

成芝兰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了上去，仿佛要立刻把那遮挡的木板钻透。

“李老师中午的时候来我这里拿走了资格证，现在正在归零间里为预正班周五的实践课做准备。”

副校长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应该会在十五分钟以后回来。”

成芝兰总算把眼睛从抽屉上拔出来了，他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点，脸上却涨着不正常的潮红。

副校长愉悦地笑着，将饼干盒子推到他的面前，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你要再吃几块饼干吗？我们来聊聊你贪玩的弟弟。”

成芝兰心不在焉地在副校长办公室里度过了极为难捱的十五分钟。副校长果然没有骗他，十五分钟一到，敲门声应时响起。

贵妇人冲他扬了扬下巴：“吃了这么多饼干，你和弟弟想要喝水吗？我的茶水间里有他们送过来的好茶，还有各种口味的果汁和饮料，进去看看吧。”

成芝兰虽然不明白副校长为什么让他在这个时候去喝果汁，但为了进入归零间，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领着弟弟进入了茶水间。

副校长等到他们都进去了以后，伸手关上了茶水间的门。

李老师等了两秒，再次敲了敲门。

“请进！”副校长愉快地喊道。

成芝兰听见了脚步声，几乎不受控制地掀开窗边帘子的一角，透过小小的缝隙观察办公室里的景象。

李老师走了进来，手上空空如也。

成芝兰无法抑制地在她身上每一个有口袋的地方疯狂窥视，想要看她将卡片放在了哪里。李老师伸出了手掌，卡片在她掌心凭空出现，她将卡片握住，谨慎地递送过去：“本周第一次备课完毕，卡片已按时归还。”

副校长轻快地接了过来，当着面前的李老师，还有窗子那边死死盯着的成芝兰的面将那小小的卡片收进一只漂亮的金属盒里，放回抽屉里锁了起来，最后将一整只钥匙圈都套回手上，虚伪地笑道：“辛苦你了，李老师。”

李老师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副校长稍微等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将那只钥匙圈重新放回到桌面上，冲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两个男孩道：“我还要去开会，你们两个喜欢这里的饼干和果汁吗？”

她说着就要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成芝兰脑海里灵光一闪：“喜欢！我很喜欢校长的饼干，我能和弟弟再吃一些吗？！！”

副校长缓缓回过头，十分优雅地笑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校长还有一个请求。”

成芝兰满脑子都是他即将出人头地，根本无暇去思考校长在说什么，胡乱答应了下来。就听副校长轻快地笑道：“这么好吃的饼干，我们怎么能自己吃呢？要懂得分享。”

“我最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孩子，十分想要照顾照顾。可我现在要去市里开会，要晚上才能回来，恐怕没有时间亲自将饼干交给她。”

成芝兰大脑一片混乱：“我......我可以帮忙。”

副校长满意地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就谢谢芝兰和玉树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到时候说是你们分享给她的就好了，可不要提我这个无聊的校长，不然她该不好意思收了。对了，那个孩子叫长安，就是预正班那个会用规则咒术的行鬼的小天才，长安。”

听到“天才”二字的时候，成芝兰握着饼干盒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五分钟后，副校长满脸笑意地看着芝兰玉树两兄弟表情各异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她站在斜对面的楼梯口，离办公室较远，所以两兄弟并未发现她。副校长满意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更大。那两个愚蠢的男孩并不知道，光是有了资格证只能打开归零间的门，却无法进行传送。学校怎会做出这样不周全的考虑，万一资格证意外丢失，学生被归零间传到鬼乱的地方就出事了。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归零间的传送由电脑控制。但她不知道的是，孙裕这次学着长脑子了，在学霸班高价悬赏找到了个小黑客，此时悄悄潜入了校长室。

＊

二十分钟后，找借口打发掉成玉树的成芝兰在预正班门口的走廊上找到了长安。他手里握着那张小卡片，神经质地瞄着四周的人，拨开重重的女生，将那铁皮盒子递给了长安：“我给你吃。”

被几个好友拥簇在正中央，嘴里叼着一袋酸奶的长安缓缓转头，满脸迷茫地看着这个上来就送礼物的陌生男生：“？？？”

长安端详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人好像也是未来的同事。

铁弃银最先反应过来，眼神暧昧起来：“......哟，还说你没桃花，这不就来了。”

成芝兰其实听明白了每一个字，但他现在大脑过于紧张，没多余的容量去分析她们在说什么，他着急去归零间“出人头地”，卡片还得在晚上副校长回来之前还回去，便把铁皮盒子硬往长安手里一塞，转头就跑了。

隔了半晌，铁弃银和陈宥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阴阳怪气道：“哟。”

陈宥甯续道：“哟。”

铁弃银同桌不明白这群女生复杂的思想活动，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铁弃银给了他一杵子：“呆子，跟着说话。”

她同桌终于反应过来了，转过头茫然四望：“说什么？”

陈宥甯做口型道：you。

铁弃银的小同桌瞪着眼，茫然但顺从地续道：“哟哦？”

铁弃银：“......”

陈宥甯尴尬捂脸。

长安呆滞地举着那个盒子：“......”

＊

盒子里面就是普通的饼干，虽然做得很是精美，但看面相，只是一盒普通的饼干。

长安回班以后观察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她总觉得不对，拿起一块凑到鼻子底下细细嗅闻，依旧没闻出什么花样。

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成芝兰的表情真不像是来送礼物的。反倒像是受人之托，前来完成任务的。

长安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出成芝兰神色紧张的脸，眼神不住地乱瞟，简直像一个第一次拿人东西的小偷。直觉告诉她成芝兰一定有问题，她曾经多次在归零间旁边看到成芝兰打转的身影，知道他一心想要进去试试。所以这盒饼干又传递了什么讯息？到底是谁要给她饼干？长安思索了一下，眼神挪到那只铁皮盒子上。

她捡起盒盖，慢慢凑到鼻子底下嗅闻——一阵熟悉的，令人嫌弃的，甜腻腻的香味。

他刚刚去的地方是李老师每次都会去归还资格证的副校长办公室。

长安想起了什么，骤然回头扫视整个班级，孙裕的座位空着，从中午吃完饭后他就没回来过。

＊

长安跑到刚刚的走廊里，凭着记忆按照成芝兰离开的路径走到一个分岔口。左边下去就是归零间，右边则通往教师办公室。

她站在楼梯口，几乎没有迟疑就顺着楼梯跑了下去。直觉告诉她，成芝兰一定拿到了进入归零间的资格证。

其实她大可不用管这件事，转头先去跟老师汇报。绝大多数校内归零间的职能已经从现实抓鬼变成了在模拟系统内训练，完全确保师生安全。但万一他没有用模拟系统......

归零间一旦开始在现实世界之内传送，再阻止就来不及了。副校长不一定敢这么干，但孙裕那个没脑子的一定做得出来。

归零间在一楼，处于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平时根本没有人需要从这里经过。长安一路飞跑，奔到钢门前面，那扇门紧紧地闭着，沉默地屹立在她面前。

常规电梯按键的位置有一盏小小的指示灯，忽然亮了一下。

长安一愣，扒门的手停了下来，这信号灯亮的意思她再熟悉不过，意味着里面已经有人了，并且处于预备传送状态。这说明孙裕真的控制了电脑，并且正打算将成芝兰传走。

长安焦灼了起来，现在门已经打不开了，而且从未有人做到强行破坏这扇特殊的门——

校长室内，电脑中的小窗口映出归零间对面的监控录像，长安正焦灼地在那里踱步。孙裕兴奋地撑着桌子，指挥道：“先别把那个男的传走，开门让他俩一起走！”

椅子上坐的男生抿了抿嘴，移动鼠标点在“开门”键上。

指示灯忽然熄灭了一秒，钢门骤然打开。

里面是成芝兰愕然的脸。

长安也是一愣，赶紧争分夺秒地扑了进去，将人往外狂拉：“跟我出来，这不是你来玩的地方——”

成芝兰一瞬清醒过来，整张脸都涨红了，跟狗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什么叫来玩的地方？谁要来玩玩？我是要去抓鬼！”

之前他没反应过来，被长安拖得滑出去几步，清醒过来以后就开始挣扎，成芝兰当然比长安力量要大，归零间里又不能使用灵力，把长安逼的干瞪眼：“好好好，不是玩玩，你先出来再说！！”

成芝兰脸色血红，对抗之下竟把长安整个拉了进来：“不—可—能——”

长安猝不及防被拉了进去，归零间检测到二人都已进入舱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长安暗道不妙，立刻松手去抢成芝兰手里的资格卡，成芝兰自然不肯放手，死命扣着那卡不给她。

孙裕看长安已经进去了，整个人更兴奋了，叫道：“传送！传送！”

校长椅上的男生却放开了手，抬头拒绝道：“不行，这不是模拟系统，一旦传送，他们真的会被送到恶鬼那里去的。”

孙裕瞪着他：“这样才好！我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传不传？”

那男生看怪物一样看他，拼命摇头：“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人命啊......我不敢。”

孙裕把键盘拽到自己面前，狠狠按下“Enter”，电脑上显示传送倒计时60秒，倒计时开始。

归零间内一个黄色小灯亮了。长安眼神一沉，归零间已经开始准备传送了，一般来说准备过程只需要一分钟时间。

长安在紧急情况下爆发出了肢体潜能，恶狠狠地将成芝兰压在内壁之上，伸长手去拿那资格卡。成芝兰高举右手，另一只手护在腰胯附近，尽力将长安往外推。

两个人面色狰狞，脖子血红，野兽一样抵在墙上对抗。

“把卡给我——”长安喝道。

“我要登天——”成芝兰也吼道。

长安没办法在归零间内使用咒术，全靠肉身力量和成芝兰硬抢。她也不是傻子，危急时刻开始不择手段，朝着成芝兰的鞋狠狠跺了下去。

“啊——”成芝兰疼得大声惨叫，但依旧坚持抓紧卡片，就在这时孙裕不知道碰到了哪个键，归零间又响了一声，门刷一下打开，又放进来一个人。

是成玉树。

成芝兰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和长安的争斗，仿佛不明白这个讨厌的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成玉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钢门在他背后迅速闭合，他叫道：“我来帮你！”

成芝兰脸上却毫无帮手前来的欣喜，反而一副大祸临头，灾星降世的模样。长安抓住机会迅速反击，一脚飞速撩向后面。成玉树神色愕然，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后退躲避，长安趁着这个空挡迅速收腿朝前回荡，用膝盖推开了成芝兰防护的的手臂，狠狠撞在他的胯间。

成芝兰脸皮直接变了形，不由自主地弓下了腰，手腕也松懈下去——

长安两辈子中身手最牛逼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千钧一发之际，她抢到了滑落的卡，迅速扔向门边的感应区，喝道：“开门！”

卡片精准地打着旋飞向目的地。

光洁的钢门上映出成芝兰成玉树两兄弟愕然的脸。成玉树半张着嘴，微微伸出手，似乎想隔空帮哥哥抓住那张卡。

屏幕忽地一闪，归零间的声音再次响起：“分选完毕，开始传送。”

卡片脸朝下重重贴上感应区，然而为时已晚，归零间毫无反应。

“传送已经开始，退出无效。”

“欢迎来到归零间，三位凡人。”

长安跌坐在地：“......”

真是比白忙一场还令人心凉。

＊

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桃北忽然惊醒。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

桃北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伸手略有烦躁的按了按颈后。马尾下沿出的几缕碎发被她揉得散乱，缠缠绕绕地盘在制服里面的衬衫领子上。

“诶，你醒了？要出去吗？”她同桌正在看书，看她动了就问了一句。

桃北垂头看了下心口，抽手站了起来：“你继续看吧，我从后面走。”

“哦。”同桌头也不抬地往前挪了下椅子。桃北轻巧地踮了下脚尖，从同桌椅子后面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