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堕天使之心

“钢山铁岭!!!”

成芝兰的咒术比较简单粗暴,可以理解为是一个从人走向野兽的过程。当他的灵力在狭小的洞窟中震荡,吼叫过后,野兽诞生。

这是一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他手指变长,生出利爪;皮肤硬化,鳞片隐隐;尖牙探出,压在唇上。变化完成后,双眼猩红,披满幻鳞的成芝兰咆哮着撕开面前的骷髅,朝弟弟扑了过去。

骷髅虽然行动迟缓,但战斗力毫不逊色,这些东西没有肢体和灵魂,行动起来无所畏惧,并且力大无穷,几乎难以撼动。

“利爪——虎掏!”成芝兰面皮几乎膨胀起来,血红着眼将右手爪尖对准拦路的骷髅,自上至下狠狠一抓。毫无异议,这一抓对面的如果是个活人,早就开膛破肚了。

然并卵,骷髅只是被他抓得倒退一步,闪了一个趔趄。

“给我滚——”成芝兰咬牙跑动起来,踩着那骷髅的膝盖窜了上去,在它胸口大力蹬踏,跌跌撞撞地在一群骷髅高耸的的肩头飞奔。骷髅们短暂地失去了目标,只有一只只肩膀被踩得不断脱节,一时间场面纷乱非常。

成芝兰拼命压着心底对这些东西的恐惧,集中精神在起伏的白骨之间张望。终于,某一瞬他瞧见弟弟的脸在水面昙花一现。成芝兰惊喜起来,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竟然伸出了手想要去把弟弟拉出来。

骷髅们像是已经掌握了他的活动轨迹,纷纷扭动骨头,将头盖骨上的两只眼窝对准了上方的成芝兰。

凶狠的男孩眼里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并没有意识到危险。

忽然一只毫无温度的掌骨伸了上来,铁钳一样扣住了成芝兰的小腿。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脚下的骷髅拖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骨刺隔着校服裤子尖锐地硌着他的小腿,指节的触感倒是十分光滑。成芝兰疯狂挣扎起来,拼命用利爪撕扯周围的骷髅,无奈这些骷髅和他的能力正好相克,半点派不上用场。

成芝兰几乎要绝望了,他又一次看见了弟弟的脸,成玉树不断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他的弟弟,他没有半点灵力和咒术的弟弟,徒劳地用再普通不过的肉身和一台台杀戮机器对抗,不愿被彻底拖到水里去。他身上已经被割出了不少伤口,一条腿上似乎坠了什么重物,拼命在上百个骷髅中间挣扎。

成玉树一次次想要把脸推出水面,又一次次被骷髅按压下去。他能够呼吸的时间越来越短,再次浮上来的时候已经两眼翻白。

骷髅将他拖向水底。

这次成玉树很长时间都没再能挣扎上来,他像是彻底失去意识一般在水底昏睡。

“成玉树!不要睡!成玉树!起来!!!”成芝兰疯狂大叫起来。

成玉树感觉连自己血液里的氧气都被榨出来供应心脏跳动了,他隐约察觉到再不呼吸就要死去。成玉树意识模糊,耳边声音缥缈,似乎有哥哥的呼喊。

“成玉树!不能睡!!!”

成玉树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身子随水微微沉浮。他的神志正在流失,眼前无数画面轰然闪过,像是死前的走马灯画册。在这个关于人生的画册里,很多很多张都有他的哥哥。虽说他跟成芝兰实在算不上亲密,但那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有好多时间都是呆在一起的。

“成玉树——!”那是他的哥哥在遥远的水面朝着湖底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

记忆里,好像他哥以前每一次冲他喊“起来”,都没什么好事......

有时候是他哥带着一身的酷暑打球回来,一边叫着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冲到空调前对着风口抖衣服,等到不再出汗了就晃荡到沙发前面居高临下,粗声粗气地喝道:“起来起来!”

有时候他哥被家里催烦了,咣当咣当地踩着楼梯上楼,怒气冲冲地闯进他的房间,一把扯开他的被子:“爸说多少次了不要赖床!给我好一通数落,全家都等着你吃饭呢!起来!!”

还有各种各样琐碎的小事情,比如他哥从走廊尽头上来,在球场上晒得黑黑的两条胳膊上已经有了肌肉起初的形状,没好气地把靠在班级门口无所事事的他揪到一边去:“别挡道,起来!”

“怎么又是你?起来!”

“爸不让你玩pia ji,起来!”

“没钱,别蹲别人家摊上,起来!”

成玉树听说进入水底后人体需要承受很高的水压,极深的海底甚至能将人的血管挤爆。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但居然还能流出泪来——不应该被水挤回去吗?

“成玉树!”他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声音扭曲地吼道。

成玉树精神为之一拔,回光返照似的拼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勉力浮了上去。他剩的力气不多,只能将鼻子探出水面,狼狈地甩着头,想要呼吸一口空气。

成芝兰心里一喜,肌肉稍稍放松下去。然而下一秒,一架骷髅抬起了脚,对准成玉树的脸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成芝兰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他整张脸一瞬血红,面部爆开一根根狰狞的青筋,龙一样埋在面皮之下,就要张刺出来。

在白骨将成玉树踩入水底的前一秒,成芝兰彻底发狂,他的身躯不断张大,毛发根根直立,灵力在筋脉里冲荡。成芝兰用四肢撑开周围的骷髅,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般挣脱了束缚,拉扯着死缠在他背上的骷髅冲了过去,一爪扫开那只骷髅的脚。

成芝兰的左手迅速恢复正常,他侧身一捞,成功抓住了成玉树的手。

成玉树被人从水潭中拔了出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成芝兰拖着他的落汤鸡弟弟在一地骷髅中疯狂飞奔,他明白长安动过的那个机关或许就是救命的钥匙,巴不得再多长两条腿帮忙逃跑。奈何时运不济,敌众我寡,骷髅们纷纷将空洞的眼窝转了过来,围成圈子挤压着二人逃生的路。

成芝兰握紧手掌,皮肤再次变色隆起,凭空一拳朝前挥去:“势如破竹——开!”

骷髅们成片倒飞出去,森白的骨骼在空中爆裂,发出可怕的炸响。成芝兰咬牙切齿地踩着他曾恐惧过的白色骨骸,拉着倒霉弟弟冲向石壁。

骷髅数量极多,也不知道疼痛,很快又涌了过来,堵上了刚刚被他打穿的缺口。成芝兰恐惧地发现这些东西仿佛永远也不会死,有的胸腔上露着可怕的大洞,还能从地上缓慢爬起——那是刚刚被成芝兰拳风洞穿的痕迹。

要不是这些东西动作迟缓且缺乏大脑,他和成玉树早就被玩死了。

石壁距离他们还有数步。

成芝兰深吸了一口气,把成玉树朝着石壁甩了出去。他筋脉暴起,提起两只拳头冲入骷髅堆里,很快被淹没在成片的白骨里。成玉树只能看到涌动的骷髅堆中还不断地有骨片飞出,以证明他的哥哥还活着,他惊恐地瘫在地上,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无力。

他从生下来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没有一点灵力,甚至连身手也只能说是——够滑楼梯。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提剑屠龙的中二梦彻底破碎——他连一个骷髅都挣脱不开。

成玉树低下头去,手掌垂落在地,忽然指尖一滞,触摸到了什么黏湿的东西。他茫然地抬起手,洞中光线昏暗,便凑到鼻间去闻——一股铁锈味。

成玉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新鲜的血,他忽然想起之前长安就站在这里,仿佛动了石壁上的什么机关,然后就突然消失了。成玉树脑子一亮,意识到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连滚带爬地冲向石壁。他转身就想告诉他哥,却发现骷髅群中代表成芝兰还活着的异动已经很微弱了,很长时间才有一次动静。

成玉树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哥!”

他脑子空白了,无意识地抬脚想去把成芝兰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就在这时背后青铜盘上走到头的珠子忽然自己动了起来,骨碌碌滚回了原位。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她像是从另外一个维度跨越而来,落地时撕裂了空间,就像撕纸一样的简单。破裂的空间随着她的意志一路扯了过去,掀开无数骷髅。

长安落了地,跑过去将成芝兰拖了出来,就见成玉树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怔怔地盯着那青铜盘,慢慢把受伤的手掌贴了上去。

青铜盘面血光一涨,将三人一齐送了出去。

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

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潭之鱼,亡于芳饵。**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人的一切行为,除了最为无私的那种爱,其余种种都可以用**的法则加以解释。

人得以知道自己怀揣**,是因为镜子将他们不大美好的模样映照了出来。这镜子可以是他人看向我们的眼神,也可以是任何东西。从广义上来说,它无形无态,应存在于虚无。然而这世上确确实实地有着这样一件东西,名叫堕天使之心的奇异水晶,可以映照出灵魂当中最迫切的**。

堕落天使,西方名叫路西弗的魔鬼,他也象征着邪恶与诱惑。圣经中他以引诱夏娃的蛇之形态出场,并不断引诱着人类走向贪婪、杀戮的邪恶道路。堕天使之心原由数百年前出世的一位传奇鬼王所造,凝结了当时鬼界人间所有的**。**的集合体变成了一片透明的水晶,它的作用对象是所有的灵魂。在它的面前,一切**无所遁形。

发光的水晶在水下更加明显,长安被传送到潭底之后很快就发现了那片水晶的幻影。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沉迷幻觉,换成成芝兰那样的才会信以为真,无法自拔。而长安精擅幻术,加之那水晶并非实体,且力量已经被深水大幅度削弱,完全无法影响到她。

但在她直视水晶的那一瞬,她还是在自己的**中屏住了呼吸。

睡美人安静地漂浮在深蓝色的水底,黑色的长发仿佛水藻一般优美地悬浮。长安掌心忽然一凉,她低头去看,发觉一柄巨刃出现在自己右手掌心。长安一时怔住,没留神就被那忽然动起来的兵器晃了眼睛。

她一愣,顺着水中留下的长长尾迹抬头一望,心跳顿时停了,那巨刃前锋直指桃北心口。

天上人间最擅长制幻的咒术师忘记了自己就在一个正在被她旁观的幻境之中。明明已经在冷水里泡了很久,却在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以后还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像是被人一脚踹去了北极:“不要!”

没有声音发出来,她泡在水底呢,出口的只有密集的气泡,一连串名为“不不不”的气泡像发了狂的豌豆射手。

她笨拙地向前扑去,只抓住了水中的轨迹。

巨刃破水疾射,迅捷无伦地刺入女孩的胸口。血雾在水底缓慢溢开,将她的头发染成深红。

美丽安静的深红色漾在一湾深蓝里。

长安还是头一次看见桃北红发的模样,不禁怔在水底。巨刃就插在它主人的心口,通体火红,赤色烁银。

那是桃北的法器。

桃北依旧闭着眼睛,睫毛被水波温柔地漾起,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长发漫漫如同神的羽毛。

水泡膨胀起来,从容不迫地将桃北和巨刃一并吞没,而后悄无声息地一炸,所有幻象消失不见。

曾布下能迷惑鬼尊幻境的正首竟被这并不十分可怖,甚至透着美感的景象震慑住了,她胸口深深地起伏,仿佛失去最后一丝氧气一般滞涩不堪,微微弯下腰去。液体被水压逼入痛苦皱起的面部,刺激得她痛苦喘咳起来。

长安上一世见识过的东西不少,也听说过这传闻里早已销声匿迹的堕天使之心。只是完整的说明早已失传,只说它能映射**,缺失了下半段更为重要的内容。堕天使之心不止能映照**,还能彰显恐惧!

三人一并落入了另一个空间内。因为毫无准备,被传过来以后摔做一团,十分狼狈。

长安爬了起来,掌心按到地面,发觉触感异样的软。周围漆黑一片,并无照明,长安于是张开手掌,掌心光芒溢出,温暖的淡金笼罩了整个空间。长安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是一条甬道,足可供一人直立通过。周围的泥土温润潮湿,踩一脚直陷到脚踝,就像新挖出来的一样。除了他们三个倒霉鬼和一堆沙土以外,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按照雨夹雪的说法,她修正过后的铜盘会将人朝安全反向传送,也就是逐步接近鬼乱的核心。先前只是一片堕天使之心就轻轻松松地将成芝兰的恐惧化为了实体,制造出上百个骷髅攻击他们,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长安看着这条甬道周围的泥土,表情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挖土的方式让她想到了一些很不喜欢的东西。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一种生物挖出来的隧道是这个形态的......

能挖出这么大一条甬道的生物......

长安抖了两抖,一阵恶寒,感觉今天很难估计是活着回去了。

“振作起来!”长安对自己说,拍了拍手上的土,转向芝兰玉树两兄弟:“想活命不?”

经过刚才一战,成芝兰和成玉树对自己的实力以及这个鬼乱的难度有了清醒的认知,闻声一齐望着她沉默不语。

“想活命就跟我走,听我的,OK?”长安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可亲,循循善诱。但其实暗淡的背景之下,她只有下半张脸是亮的,被手上的光映得像只恶鬼一样。

成玉树点头如捣蒜,巴不得直接扑过来抱大腿。成芝兰比他矜持一点,沉默地站到了长安身后。

长安松了一口气,转身带头朝前走去。脚下泥土过于松软,每次抬脚都会带起一片泥沙,雨一样簌簌落下。

她放轻了行走的动作,将土壤慢慢踩实才敢放上身体重量,并且要求芝兰玉树两兄弟必须严格踩着她踏出来的脚印。后面两人起初还不理解,直到长安某一脚越踩越深才发现不对。

长安半条小腿已经陷了进去,为了维持平衡只得按着成芝兰的肩膀,皱眉加了点力气。果不出她所料,脚下忽然一空,鞋底踏空陷了下去。

成芝兰赶紧拉了她一把,长安借力把自己拔了出来,右腿上全是土。

长安拧眉,沉声道:“下面有暗坑。好在这个不是太深,掉下去也能拉上来。还是多加注意,不要随便踩没有脚印的地方,这里沙子太软,容易引起塌方。”

成玉树不明白为什么甬道里突然会出现一个坑,好奇问道:“怎么会这样?”

长安盯着那个陷下去的坑,换了一个方向走,又开始缓慢尝试:“有一些东西,非常喜欢在土里钻洞。”

成芝兰and成玉树:“??!”

长安安慰道:“不用害怕,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比如因为它的体型太大了,一脚下去就踩了个坑出来。尔后身子游动,带起来的土把表面的洞口给盖上了。”

成芝兰and成玉树:“............”

这解释比之前的还吓人呢。

成玉树脸都白了:“你说的,体型太大,是什么东西?”

长安目测了一下甬道的直径,随口道:“这么大肯定不是蛇了,龙吧。”

她看了看甬道顶端被划得七扭八歪的痕迹,随口又道:“会飞,有翅膀,肚子很胖。”

成玉树:“......”

他要昏过去了。

又试出来几个暗坑以后,甬道走到了尽头。长安从洞口钻了出来,不禁惊呆了。

说实话,即便正首长安见多识广,也着实没见过这样一副诡异的景象。刚才还在幽深的甬道穿行,转瞬间就来到了宽阔的广场。这是一个地下山洞,四维皆是高耸的山壁,上面横列着上百个洞口,他们刚刚就是从其中的一个洞口里面钻出来的。原本应该是地下土石结构的穹顶空无一物,露出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缀于其上,排列密集,光明清晰,好像贴好的画布。

他们面前是一个挺热闹的集市,行人的衣饰皆为古态,让她想到古时候的庙会。中间坐落着一座宏大的的庙宇,门脸暗红,朝拜的人皆神色虔敬。庙外是一条长街,两侧摆着门脸,摊贩面前搁着各种会在集市上出现的东西。

长安定睛看去,有个摊子上摆售着游鱼,缸里小鱼活灵活现。

山山相辉,明月长映,人来人往,万事寻常。

但,这明显存在一头巨龙活动的洞窟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不成它很喜欢购物吗?

长安闭眼定了定神,待到灵台清净后方睁开了眼。她瞳孔表面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水波一样浮空流淌。

瞳术可以看见一切隐藏之物,包括暗生的邪祟与污秽,也可识破一切幻境。使用了瞳术以后,面前的场景又换了一个模样。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消失不见,一只只鬼套着写满符咒的红纸衣服站在原地。他们原本斯文有礼的样子也消失了,这些鬼的面容大多丑陋扭曲,并且形容无度,嘻嘻哈哈,动不动亮出鬼爪,一副目无法纪之态。整个长街鬼气森森,黑色烟雾缭绕在每只鬼的周身,像清洁河流里的黑鱼。

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则是那座庙宇。整个庙形制巨大,壮观巍峨,然而围绕在它周围的鬼气却是比整个长街庙会加起来的还要多,长安开了瞳术以后几乎看不见庙的檐角,视野完全被浓郁如墨的黑气笼盖。

他们已经进入了幻境。而未开瞳术之前,长安这个极擅识幻的人居然毫无察觉。

成芝兰和成玉树好奇地四下观看,明显想要凑近了去玩。碍于先前长安一脚踩出个坑的经验,按捺着站在她的身后。

长安维持着瞳术,缓缓走入庙会。

整个长街热闹非凡。真如古书所说,“伎巧、百工列肆,罔有不集,四方珍异之物,悉萃其间。”每行数十步,便有一处戏剧或是杂耍,精彩的表演惹得观众连连欢呼。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在她开了瞳术的双眼中,那些精彩绝伦、掌声连连的场景不过是一群披红戴绿的鬼呜嗷喊叫着手舞足蹈,怪叫着把腐烂发臭的鲜血洒向空中,没有半点美感可言。成芝兰和成玉树倒是看得兴致勃勃,甚至还跟着群众们在身上摸来摸去,跟要找出铜钱打赏,抛散花瓣喝彩似的。

“醒醒,正常点,二位。”长安的声音在一片喧闹里显得格外安静:“那只不过是一群鬼。”

“什么?”两兄弟怀疑自己听错了:“哪里有鬼?”

长安头朝左右一摆:“这里,那里,前后左右,天上地下。你们所看到的一切活物,其实都是鬼。这里被人布了幻术,我们都在充满鬼的幻境之中。”

芝兰玉树两兄弟半信半疑:“......为什么我们看不见?”

长安道:“都是幻境了,你能看见不就‘见鬼了’?我开了瞳术以后才能看见的。注意着点,别跟他们挨得太近。”

芝兰玉树两兄弟虽未亲眼所见,但出于对长安表现出来的实力的相信,还是乖乖站在她的身后。忽地一阵奇声传来,长安和满街的人一齐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主坛之上,法师巡行,祝祷赞神,祈禳醮仪。竟是一场斋醮。

道教斋醮又称“建醮”、“修醮”,或叫“做法事”。因着法术乃是整场仪式的核心,坛上法师自然功力不俗。长安忖着自己还能对付,没有冒然出击,凝神静待下文。

清声阵阵,众人不由自主地臣服下去。道士须旋绕香炉和烛灯,绕坛巡行,口诵词章,为赞神之辞。

长安目光扫去,忽觉不对。

往往大型的斋醮也会设置大规模的祭坛,并于其上供奉诸神牌位。如著名的“罗天大醮”,便供有一千二百诸神牌位,主坛之下,又设都坛、皇坛、度人坛、三官坛、报恩坛、救苦坛、济幽坛、青玄坛等诸祭坛。这场则大大不同,供台之上,居然只供奉了一个神位。

因着太远看不清楚,长安便带着二人凑近了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安浑身一个激灵,急急倒退两步,把成玉树撞了个趔趄。

“怎么了?”成玉树摸不着头脑。

长安没有回答,瞳孔兀自收缩不已,着实被那陌生怪异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原本应该供神的牌位上,供得居然是一只怪物!一片未经裁剪的白布蒙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清面庞,“神像”里也只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偏偏还总让人感受到不知何方的注视,极为瘆人。

成芝兰也注意到了那“神像”的怪异,皱眉道:“那个是他们供的神吗?怎么这么......”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只好道:“怎么连脸都没长?”

成玉树认真沉思了一番,结论十分降智:“也许是因为这神身上圣光太多,把脸遮住了。”

长安浑身冷汗不止,喃喃道:“你家神长这样啊。”

成芝兰也觉得不舒服,道:“这神看着有点吓人,不过既然这么多人拜他,那大概是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

长安摇了摇头,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川剧变脸一样换上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大伯,我们是从远方来的,这场斋醮供得是哪位仙神啊?”

那大伯啧声道:“这位可不是什么仙神,我们这儿早不兴拜那个了。这位可比神仙灵验多了,权柄也大得很,我们二十八个村在他面前许的愿,无论大小都给实现......”

长安也跟着目露敬仰,一脸的好奇:“真有这么神的事儿?这位......怎么称呼?可有名讳?我也跟着拜拜。”

大伯摇头:“名讳是不曾听说的,我们也不是没问过,只是那位从来不说自己的名讳,大概是有什么忌讳。不过他自称为深渊之神使,我们也没听不太懂,灵就是了。”

长安打了个冷战,自语道:“深渊之神使么......”

成芝兰和成玉树都没听懂:“怎么了?难不成你听过?”

长安凝重道:“倒是没在人间听说过的。”

深渊之神使,一般指那恶魔撒旦,又叫亚波伦,也译为无底坑的使者。白衣这般自称,是有什么深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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