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自然知道自己和桃北的生日，也知道桃北比自己要小。但现在她怎么和人解释她转校第一天就知道一个不算熟的同学生日的事？

对面的崔禾和姜兰也在看她。长安脑子转得飞快，当即笑道：“因为我生日很大，所以推测小北的生日大概是比我小的。”

崔禾笑了，“是吗？那小安的生日是多少啊？”

长安：“一月二号。”

其余三人：“......”

这概率真不是一般的大。

崔禾笑道：“一月二啊，那确实是挺大的。北北也跟姐姐说一下你的生日吧。”

桃北抿了抿唇，不高兴道：“三月五，雷锋日。”

长安在心里直笑，忍不住抖了抖腿，反应过来以后又赶紧坐直了。

桃北把脸往旁边一撇，不说话了。

长安继续在心里笑，难不成她不高兴了？

非社交必要的时候长安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挑话头的性子，这半边桌子就这么冷了下来。崔禾看着不舒服，便道：“北北，把你的蛋糕给姐姐尝尝。”

桃北不大情愿似的转过脸来，正好对上长安含笑的目光。

桃北一愣，长安一手撑着下巴，笑着支起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小女孩儿还不到化妆的年纪，素面示人，面容却十分俏丽秀美。她脸庞轮廓偏于温柔，脸上表情却不太多，温柔中便显出清冷来。

“妹妹真漂亮。”长安克制地说道。

桃北：“......”

幸好她脸红不太上脸，所以尽管脸上白净极了也只是浅浅一片红晕，看着倒像热的，不会太明显。但是她接下来又把头转了过去，这就十分明显了。

长安倒换了一副正经面孔，非常有礼貌地问道：“小北同学，可以给我尝尝你的蛋糕吗？”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次，她都没问这人要过什么，所以心里其实很没底。还好桃北很快把碟子推了过来，长安笑起来，看了两眼，一共就两个叉子，一个带口红印的明显是崔禾用了，还有一个自然就是桃北的。

她起身去前台又要了一个叉子。

崔禾心里诧异，十分满意。姜兰也看见了，但只以为长安初来乍到想要交朋友，挑中了桃北而已。

长安心里高兴，吃得自然也高兴，摇头晃脑的，差点没哼上歌。

旁边有人大概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了：“你很高兴吗？”

长安咧嘴点头，吃得非常沙楞：“对啊对啊。”

没一会儿她爸爸来接她了，长安起身跟其他人告别。

“姜老师再见，回家要注意休息，准备课程不要太累。崔阿姨再见，谢谢您的款待，晚上早些休息，这样皮肤更好......小北拜拜。”

她这前后对比未免太明显，众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听起来就是前面都很认真用心，还用上了敬称，但到最后一个就随便敷衍四个字了事。

长安上辈子步入社会多年，基本的场面话还是会应付的。这种话往往有一套固定的模板，对谁说的时候就把谁的身份套进去就好，有时候可以在细节处添一点对方的喜好，不过总是是属于需要应对的那种。

但桃北不属于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长安和她说话没有模板，一切从心。她会对长辈说一句表示恭敬的“再见”，对桃北却只想说很轻松的“拜拜”。不知道桃北能不能理解到这一层，反正回了句拜拜就没再说话，脸也撇过去了。长安暗自发笑，跟着长帆走了。

＊

“今天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适应？”长帆发动车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长安抖了个哆嗦，但及时伪装成了打喷嚏：“啊......阿嚏，学校挺好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没有哪儿不适应。”

长帆心放下一半，他主要担心不爱社交的女儿不能很快交到朋友：“那......有没有玩得来的同学啊？”

长安报了她同桌的名字，停顿了一下，又犹豫道：“还有......”

“还有什么？”

“我挺喜欢她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长帆一愣：“谁啊？”

“就是您刚刚见过的那个小姑娘，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长帆笑起来：“原来我们安安喜欢长得好看的啊。那她叫什么名字啊？”

长安笑道：“她叫——桃北。”

“那你想怎么和她做朋友啊？”长帆觉得今天的女儿好像一下子成熟开朗了起来，有心想要试试让她自己解决问题。

长安果然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

长帆：“啥？”

这词是小学老师教的吗？

长安笑道：“哎呀，爸爸，我是说我自有办法。”

长帆更好奇了：“什么办法啊？也跟爸爸说说，爸爸学一下，明天也交个朋友去。”

长安认真道：“小北成绩很好，而且话不太多。照理来说，如果想要和她做朋友就需要追着她，感化她。”

长帆认同地点点头，那小姑娘他刚刚也见过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外冷的孩子，内咋样暂时还不知道，但确实需要追着捧着的那种。

长安却道：“这方法太虎，还会贬低我自己，我才不要。”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言语“幼稚”化了，但还是让听惯了九岁小孩儿说话的长帆觉得不同。

“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得高，这样她自然会注意到我，并且对我产生好奇。这时候我再来和她做朋友，她就不会拒绝啦。”

当然，长安自己还有别的办法。

长帆相当认可长安的方案，只是对某一点提出了异议：“可是......你往哪儿站能让她注意到你呢？”

长安又笑，下巴扬起来的弧度显得胸有成竹的。

“把我自己吊学校旗杆上。”

长帆：“............”

他艰难地开了个玩笑：“我要去请姜老师在把你救下来之前，先给你们学校旗杆拍一张照。”

长安提醒他仔细开车，从车里翻出一个糖盒。里面装的大多数都是薄荷糖，给司机提神用的。长安翻找了一阵，摸出一块水果糖。

她剥开糖纸将糖果丢进嘴里，抬头看着面前的落日。

今天是个晴天。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

鬼界，叹息旷野。

地面中心有五个王座。以天然岩石为原料，经过特殊打磨而成，形制古朴。平日里王座与暗夜融为一体，悄寂无声，今天每个王座的背面却亮起盘旋的光芒，像在运行的古老法阵。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鬼界最高权力的集结。起初是东方王座的椅背上亮了一下，而后浓黑的光芒沿着椅背上蚀刻出的沟壑攀升，最终冲上顶端，点燃了上方的冥火。

一道身影出现在这浓黑色的冥火之下。他俯瞰四方，最终端坐在东方的王座上。

约七八分钟内，五方王座渐次亮起。恐怖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叹息狂野，一片汹涌澎湃的寂静。于是连平日里那些偶尔出没的精怪魂兽都没有了。

此起彼伏的力量如海潮般涨落，叹息旷野中仍旧保持着寂静。探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如今这偌大的旷野里除了王，就只有他一个无名卒了。

“觐见伟大的东方之王，西方之王，北方之王，东南之王，西南之王。我王无疆。”探子颤抖着以首叩地。

东南方向的王座上传来粗重的鼻息。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点鬼火似的光一闪而过，随即是鳞片在石头上刮擦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也能参加我们的集会？”东南之王威严地问道。

“四品都不足。”西方王座上传来一道轻蔑的女声。

其余几个王座也都微微躁动起来，探子诚惶诚恐地伏趴在干涸的地面上。

“暂且息怒。”东方王座上的那位终于开口说话了，“那是我的探子。”

“原来是万魂城主，本座还当是谁。”西方王座傲然道。

“这里太黑了，互相见个面吧。”东方王座低声说着，于是五道王座上冥火光芒大盛，东方纯黑，西方赤红，北方惨白，东南暗蓝，西南银灰。五色光芒照亮了黑暗里的王。

探子匍匐在地，并不敢抬头。东方之王说道：“相信各位都感应到了，这还是我们这届五王第一次在这里聚集。”

他身体微微前倾，露出自己的模样。今日在场诸王皆为修罗恶鬼忿怒相，压迫极强。那是一个高大强壮的鬼王，头顶有角，色泽纯黑。两角如山羊，弯曲于额侧，一角如砍刀，矗立于天中，斜后有两角，昂扬向四方。他耳朵尖尖，披头散发，紫唇青牙，极为威严。

万魂城主，龙重峡。

“哦，真荣幸。”西方之王不冷不热地说道。她头角峥嵘，两角血红，弯曲如同死神的镰刀。后背上有黑色的翅膀，附着血红色的光晕。她整个身躯连同脸庞都是浓黑色的一团，鲜红的细线勾勒出她的五官和轮廓，关节处骨刺横生，弯曲雕镂如同银白的战甲。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一对冰冷的红瞳，极闪极亮，盯人一眼便像地狱鬼火似的。

白银城主，雨夹雪。

“邪物出世。”北方之王在座位上动了动。他鬼相比较暴露，骤然从黑暗中现身总归有些令人不适。那是副山岳一般威猛的身躯，肌肉精壮，犹如岩石。他肤色比一般的鬼都要惨白，据说这是因为他生前常年生活在地底。胸脯上，两臂上都有暗蓝色的文身，衬得他肌肉更为健美。若是他以呈现忿怒相的鬼躯站立起来，高度绝对能超过两米。

残骨城主，汶华。

“这么浓烈的恨意，这么强大的力量，难道是位鬼尊？”西南之王在石椅上蹭了蹭手臂，有些不安。他的獠牙是在座几位中最突出的，膝盖以下也没有双腿，而是一对优美的弯刀。他头顶上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高筒礼帽，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圈，用鲜血一样的涂料画着一个大大的叉。

临河城主，锦嵘。

“不，他的气息很奇怪。似鬼非鬼，似人非人。”东南之王说道。他头发披散，又乱又长，从中飞射出七柄银红色的擎天大角，浑身上下乃至角上都布满了鳞片，尤以脸上最为茂密细腻。从他脸下伸出数根鞭子一般的长须，使他的面貌更加威武。

雷霆城主，炎昆。

“说说你探得的东西。”万魂城主冲地上那探子抬了抬下颌，声音低沉地说道。

“是，城主。”探子微微抬起头，说道：“人间河冀之地有所异动，我发现之后便去探查。是黄水城，有个人突然发了狂，然后……然后……业火降世，焚烧过境，那个区都被烧空了。几个小时后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因为有重重迷雾遮掩，我实在无法看清。只知道当时天空黑云滚滚，怒雷奔腾，似乎是邪物出世的天象！”

叹息旷野寂静得好像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探子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

“黑云滚滚？怒雷奔腾？你确定？”西方王座上的雨夹雪高傲地抬起下巴，红瞳明亮刺目如同黑夜里的火烛。

“确实有邪物出世，我们五个都能感应到。”东方王座上的万魂城主说道。

“可他似乎还是个人类。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应该还没有跨越死亡的界限。”锦嵘谨慎地说道。“这样的存在，鬼界无法接纳。”

“只怕四界的格局将要变了。”万魂城主低低地叹了一声，说出了结束语：“希望我们不会再有在这里见面的机会。”

东方王座是五王之首，因此由他开始，由他结束。叹息旷野百年来一直是鬼界的“圣堂”，当足以影响整个鬼界的事情诞生时才会被启用，五王展露忿怒鬼相，来到这里商议集会。也只有议事的时候五王才会勠力同心。随着西面的一声轻哼，空气中出现一阵猎猎风声，仿佛万千蝙蝠振翅飞起。暗夜中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黑影，那是白银城主的巨翅划过鬼界永远也不会有日月星辰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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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邪恶狰狞五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