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落光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成玉树倒在地上疯狂向后退,他现在正是天塌了的时候,人生第一次发现谁也指望不上,心中充满了绝望。长安从旁边飞扑过来,两人再次像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在剩余的金器漩涡里颠簸翻滚。桃北的身影显现在巨龙最强大的那颗头上,六只眼睛叽里咕噜地疯狂转动,对准了上方的女孩,其中有两只甚至翻成了可笑的对眼。

白衣下令道:“吃掉她。”

桃北冷面沉眉,倒转巨刃插入龙头。

巨龙愤怒而痛苦的咆哮响彻整个地底洞穴,瑟缩在暗处的生物无不肝胆俱裂。无坚不摧的巨刃深深地插入巨龙的头颅,桃北握紧刀柄朝后倒跃,用体重带动巨刃一路下划,几乎剖开了这条脖子的骨头。

巨龙狂怒地咆哮起来,长尾猛地扫了过来,数排可怖的利角闪动着阴狠的光华。桃北灵活地晃动腰肢,荡秋千一样轻巧地闪避。三颗大头里转过了两颗,一左一右地朝这根脖子上挂着的桃北咬来。

桃北双脚在龙颈上一蹬,竟生生将巨刃从龙骨中抽了出来,黑血横洒。

她在空中倒跃,恰巧避开了两颗龙头。

“小心!”

桃北骤然回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条长尾一直听从这三颗大头驱使,阴魂不散地跟在她的身后,捉住这个空隙便立刻扑来。她匆忙提起巨刃格挡,赤红刀锋在长尾的尖角上碰出火花。

“小北!”长安站在地面上干着急,匆忙中尝试凝固了巨龙尾巴一处的时间,好歹为桃北争取到了一错身的功夫,没被当场开膛剖腹,只划伤了肩膀。下一瞬沉睡的长安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血来,时间被中途击碎,巨龙长尾横扫,将桃北击飞出去。

血花在空中飘洒,像零落的桃花。她从五层楼的高度跌落,下坠的时候衣衫如花盛开。

“神他妈。”长安胡言乱语道,稍微恢复的冷静又要被击溃:“寸阴若岁,指日成年!”同时向桃北奔去。

一直没有动手的白衣周身忽然散开一个领域,他的威严笼罩了整个龙穴,长安的咒术在其中被完全压制,只微弱地闪了一闪就消失了。

长安闭了下眼睛又迅速睁开,惊恐地大叫起来,她仰头时刚好能望见桃北喷着血向下跌落。长安心中蔓延出一股绝望,身体却依旧玩了命地向前狂奔。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等一下,等一下,再给我点时间!!”

那人却从不会因为她的挽留而停步。以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她永远在追逐她的背影。可从前她还能望着她,而现在她追逐的人就要死了。长安疯狂奔跑,满脸是泪,桃北在她眼前迅速跌落,就要重重摔到地上——

“给我时间——!!”长安什么也顾不得了,如痴如狂地放声大喊。泪水抽打着她劈开的风,所有理智都被她抛在身后。然而奇迹就发生在这绝望至极的一瞬间,时间忽然静止了,桃北悬在半空。

白衣十分讶异地转过了脸,没有五官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反应。

长安也愣住了。她明明没有说出任何咒术,也没想到能够突破白衣的威严。她把离地半米高的桃北移了下来,时间咒术也在此时解体。巨龙重新咆哮起来,却被白衣挥手喝止。

“小红,停。”白衣说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长安悠悠醒转,发现所有人都傻了。成玉树张大了嘴巴,愣愣地抬头仰望那伟岸遮天的巨龙。红龙十分乖顺地收回了剩余的六颗头,退到白衣旁边。

这么个恐怖的怪兽,他给它起名叫小红???

寂静了许久,成芝兰咽了咽喉咙,干涩道:“……别杀我弟弟。”

白衣十分讶异地转向他,问道:“为什么?你多喜欢钱啊。”

成芝兰眼神木然:“对,我特别喜欢钱。”

“你也不太喜欢你的弟弟,失去他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对,我不喜欢我弟弟。”

成玉树仰着头,喃喃道:“哥……”

成芝兰猛然喝道:“闭嘴!”

成玉树吓得浑身一抖,不敢说话了。

是,他爱钱,他全世界最喜欢钱,他巴不得用钱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让自己变得牛逼!去不上的预正班,穿不起的耐克鞋,无休止的责怪和管束,“你怎么就不能争口气!”

可他还有一个弟弟。

尽管那个男孩那么烦人,尽管他只会拖他的后腿,尽管他们之间并不多么亲近……

可是那是他的弟弟。他们一母同胞,血缘上相亲相近。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觉得说出这些话太过肉麻,于是便重复道:“别杀我弟弟。”

“你确定?”

白衣挥手,大殿中重新出现那座高大的金山。他的财富看起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丢失了一堆就能换上新的。

“我拥有这个世界全部的财富。”他说道:“只要有了这些金子,任何难事都不在话下。你将高坐上仙台,你将俯瞰云端下。”

成芝兰沉默了许久,发觉自己只能说一句话:“不要杀了他。”

“别杀他。”他机械地重复道,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反悔,于是闭眼不看那些令他目眩神迷的金子,可是脸上却不断地流下泪来。这一刻他从未如此鲜活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心中不知是悔恨还是畏惧,他拒绝了富贵,选择了平凡......

活着的意义就是拥有某种无法舍弃的东西。为了它,我们可以背叛整个世界,乃至遵行的正义。这种行为的动机出自于保护和爱,保护对我们最为重要的人、事、物,爱着那些让我们的长夜不再孤单的东西。因为他们是我们存在的证据,使我们变得鲜活,明亮,爆发出可以射日的力量。如果失去他们的代价让我们感到无法承受,那就保护他们吧。

“唉,真感人。”白衣叹了一口气,演技浮夸地为他鼓着掌,“你那么渴望金钱,我以为你会心动到直接答应,没想到搬出上仙台都不管用。”

成玉树呆呆地望着成芝兰,这个双眼紧闭的男孩此刻的表情那么的痛苦,却又那么的让人敬畏。没人知道他花了多少眼泪才拒绝了那些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的财富,他推开了足以让他变成龙中龙,人上人的权势,选择了一个感情上并不亲近的弟弟。是亲情吗?是善良吗?是因为即使不爱但也守着底线不想伤害吗?

长安满脸的汗与灰,也怔怔地望着他。

桃北今日被召来后话就格外地少。她撑着巨刃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指向白衣。这次这怪物终于打算动真格的了,他让巨龙退后,孤身一人站在大殿正中。

桃北向来喜欢先发制人,反提巨刃冲了过去。长安召出三个大型黑洞围困白衣,限制他的行动。白衣纹丝不动,就站在三个黑洞中间和桃北拆解,对方的攻击皆被化为无有。

眼见桃北的攻守越来越吃力,长安心中暗暗焦急,她又往罐子里投入各样的稀世珍宝,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幻铃。长安在旁边干着急,冒险扩张黑洞逼近白衣,几乎要将他身上飘飞的那片白布吸纳进去。

白衣忽然回头,没有五官的脸冷冷地对着她。长安心下大骇,未及闪避就感到黑洞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扩大。黑色领域正在毫无节制地向外扩张,离得近的桃北已经有了行动不稳的趋势,再扩张下去就要被吸进去,然而黑洞包围圈正中央的白衣却依旧稳如磐石,仿佛并不是一个会受到影响的物质。

长安聚气凝神就要关闭黑洞,一试才知她和黑洞的联系已然被人切断,三个黑洞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打斗中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无比炽烈的白光从三个黑洞中心一齐爆发——

长安短暂失明。黑洞爆炸的时候,她正对着强光,被闪得当场双目流血。桃北虽然及时闭上了眼,但关闭感官后便再难支持,被白衣一袖震飞出去。芝兰玉树两兄弟离得尚远,加之角度不好,所以只是泪流不止。尘埃落定之时,白衣悠然地站在一地狼藉之中,轻轻撇了撇袍袖。

长安跪坐在地,只觉万念俱灰。她尽力昂起头,凭感觉转向白衣的方向,撑着一股不愿服输的劲头扬起下巴:“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你要是想从我们这里拿走谁的生命,绝不是什么轻易的事!”

说完,她凭感觉往地上一躺,四肢仰天摊开,大有一副你要想杀死谁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感觉。

白衣:“......”

长安仰面朝天,视野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芒。这一躺倒是舒坦许多,她很长时间没有碰到床了,摊开以后身体里每一根骨骼都放松了下来,精神也轻快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长安能听到刀刃割破空气的悦耳声响。

桃北来到她身边,扶她站了起来。长安一愣,悄悄动了动肩膀。那里刚刚贴上了一张符,藏在手心里,借着扶她的机会贴了上去。

桃北的声音随即在脑中响起:“我们需要拖住他。”

长安心中惊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也在心里道:“小北!”

这符咒名叫“意通”,双方可以通过符咒用意念说话。当下长安大喜,偏还得在白衣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桃北道:“我通知了你班班任,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上仙台了。”

长安心中一松:“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她在心中计算着往常救援的流程,神行令发布紧急救援通知后,通常会根据危险程度评级遴选出合适的救援队,五分钟内就能组好队伍,通过归零间到达现场。但他们只会被传送到一开始的草地,估计在铜盘那里就会因为队伍里没有凡人被卡半天……

桃北瞳孔动也不动,安定得很:“我们的位置不明,想要快速得到救援,需要弄出足够大的动静。”

二人思考片刻,同时传意道:“巨龙!”

也就是说,她们需要和鬼尊级别的白衣周旋五分钟,然后激怒那头危险的巨龙,用它打开一条生路......

听起来挑战成功的可能性约等于无,尤其这两人现在的状态都可以直接被推进医院。桃北还好,但长安就要支撑不住了。

不过这两人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长安眼前慢慢恢复了光明。成芝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站在长安旁边。他虽然没说话,但也表明了自己的心志。三人同时出击,成芝兰再次兽化,巨刃在风中旋转,长安召唤出最强的黑洞......

白衣终于动了起来。

他用衣角弹开巨刃,用眼神震慑野兽,转瞬间来到长安面前,森森衣袖下探出一只惨白的骨手——

长安呼吸凝滞,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必死的恐惧之中,连最简单的咒术都召不出来。

他那双手还真的没有皮肉。从手腕到指尖,全是森森白骨,无依无靠。细痩的白骨像笋尖,极长地链接在一起,整只手给人一种极为可怖的感觉,八块腕骨贫瘠冷清像冬日的荒原。

“闪开!”桃北疾声大喝,巨刃大开大阖对准他的后脑落下。白衣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抓住巨刃,另一只手仍然苍白地伸向长安,动作像给孩子合眼的母亲。

桃北使力下压巨刃,刀下却不为所动。她心中一惊,明白那双骨手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脆弱。但她没有放弃,踩着一边的墙壁跃起,猛然拧动腰部,要将白衣甩出去。

与此同时,长安从灭顶的恐惧中回过神来,黑洞跟着闪现到她面前。然而白衣动作分毫不停,微笑着将那森森白骨探入无底的漩涡,几乎要穿过它碰到长安的脸——

长安闭上眼睛,同时引爆了黑洞。

黑洞的爆炸极为恐怖,连白衣也并不是毫无影响。能够摧毁大地和岩石的力量喷薄而出,闪光之中白衣袍袖皆被掀翻,白骨被火焰染成淡黄。桃北拎着成芝兰的衣领飞速卧倒,强光过后她看见长安站在坍塌的黑洞后笑也不笑。她必然是怕极了白衣,桃北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副苍白的神情。

白衣站了起来,难得地甩了甩手:“……小小年纪,做得真不错。”

他身上那片白布被烧得焦黑,布料上灼出一个又一个破洞,那副骨手上烟熏火燎,不染尘埃的优雅全然消失。他看起来过于狼狈,以至长安更加警惕,朝后退了两步。白衣终于有点气急败坏了,他凭空制造出数个和长安的坍缩星一模一样的黑洞,只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比她的强大太多。其中最大的那个对准长安,剩余的一边一个,分别拖住了桃北和成芝兰。

白衣的咒术能力是复制绝大多数种类的咒术,包括规则咒术,并且因为他法力绝伦,所以经他复制出的咒术效果通常都比被复制者的强大。也正因如此,他一般不会先动手。

长安只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河里,两脚被水流推着往前走。她立即召唤出黑洞,将自己朝反方向吸,同时闭上了眼。白衣侵了过来,他没有五官的脸几乎就要贴到长安的鼻端......

长安绝望地睁开眼,瞳孔里残阳如血。

血之瞳·厉鬼相,几乎从未被她使用过的第二种瞳术,能力是通过意念使视线聚焦处的所有物体爆炸。此时浓厚的血色源源不断地从瞳孔深处朝外爬,就像地狱恶鬼即将占领人界。

白衣神态终于警惕了起来,戒备地绷紧了身子。长安缓缓抬眸,一双赤红如鬼的瞳子盯紧了他。排山倒海的力量像火焰一样灌入四肢百骸,她的五脏六腑感觉到了有如实质的灼烧。

白衣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旋身闪避。这小孩本就未至大成,现下元气大伤更是强行透支,但那双凶戾的红瞳依旧让他不愿直面。

他闪得及时,不过衣摆处的一截白布依旧毫无征兆地爆炸。恐怖的血色光波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白衣不得不连续闪避。

大殿里的物体成片地爆炸,长安漠不关心地望着那些湮灭的事物,脸庞像冷淡的石雕。成芝兰打了个寒颤,他好不容易从黑洞的引力中侥幸逃脱,转头就看见队友化身恶鬼大开杀戒,不禁又抖了抖。

“死,死,死!”长安的目光追逐着白衣,声音里透着快意。

这种瞳术之所以会被列为禁术,很大原因是因为其会让使用者变得极度危险。都知道厉鬼是不能用常人思维去理解的,他们渴望报复,喜好杀戮,因为那是堕鬼后无法掩饰的本能冲动,鬼的身体里隐藏着毁灭的**,越是法力高强,越是充满杀欲。而血之瞳·厉鬼相正是将活人无限趋近于鬼的瞳术,即便再有自制力的人也难以抵挡那种堕落,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会无法自拔地引起杀念。如果不是大家就要死在这里,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再用到这种力量。

白衣在大殿中冲突,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殿内静得呼吸可闻。白衣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之中,看起来并没有能供他藏身的地方。那头巨龙依旧安安分分地蹲在一旁,眼神里透出些许傻气。成芝兰和桃北已经解决了白衣复制出的黑洞(前者险些丢了小命),见识过长安现在的状态,这两人都不太想动,唯恐一动就被无差别秒了。成芝兰甚至开始怀疑她现在是否还怀有人的神智,现在的长安看起来和那个白衣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更加疯狂。

血之瞳的可怕之处即在于其能引爆一切视线之内的物体。然而它的使用时间越久,对使用者精神上的消耗也就越大。长安能听见无数恶鬼在她脑海中号叫,随时都要冲破最后一道精神防线扑至眼前。当她精神崩溃的时候,也就是神智沦丧,陷入鬼道的时候。届时她的双眼将彻底被鬼怨蒙蔽,整个人走向失控。

此前长安曾测算过在主动使用血之瞳的消耗状态下自己的意志能够支撑多久。除了精神失控,血之瞳还附有另一个同样让她不愿接受的能力……

风声刺破头顶的空气,淡淡的阴影笼罩而下,白衣仿佛一只坠落的大鸟。长安早有预料,脚下动也未动,抬头直视白衣,眼中的血花陡然旋转起来。白衣心道不妙,没想到这小孩看着年纪不大,实战经验竟然如此丰富,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好。眼见血色光波已经铺到了面前,他赶紧挥袖遮掩,再次凭空消失。

长安垂下头,平视前方,安静地等待。

这次白衣躲藏的时间更长。他从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骨手探出罩向长安头顶,仅仅一步之遥……

长安竟然再次预判了他的轨迹,早就计算好了一般朝左前方跨了一步,转身再次露出那双血瞳。

“我去去去去。”成芝兰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扒着残存的金山,跟看世界杯现场一样。这次那二人打斗起来,白衣不再一味躲避,复制出一个又一个强大绝伦的黑洞。那些黑洞里跨出异世界的恶鬼,尖啸着朝长安扑去。

白衣悬浮在龙穴半空,活死人一样微垂着头。长安偶尔朝某个方向跨上两步,瞳子跟到哪里,哪里就炸开血光。黑洞和恶鬼在她面尖啸着不断湮灭,红光照着长安毫无波澜的脸……

白衣竟然隐隐有了被压制的势头。

连桃北都怔住了。在她的印象里,长安一直都是那个如沐春风的姑娘,对人脾气总是很温柔很好。

长安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一步步泯灭。她踩在深渊的边缘,每一次爆炸都可能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为人的理智正在消逝,恶鬼的戾气涌上她的心头。万花筒一般的血色眼瞳里,盛开着愈加浓重的暴戾和杀戮。

五分钟到了。

桃北提刀而起,倒转巨刃插入那只灯泡一样的熔岩瞳。巨龙咆哮起来,她却没有停手,高抬腿狠狠踏在刀柄上,将巨刃又朝里刺入半尺。

巨龙还没缓过来,眼球上那个东西就又往里捅。巨龙二次吃痛,终于暴怒了,振翅腾飞起来,转瞬间撞上了大殿的穹顶,试图把头顶的桃北挤扁。可那人类少女灵活得很,将巨刃留在那只烂眼里,手上符咒一贴,抓住光索滑到了巨龙腹下。

巨龙口中喷出火焰,立刻又向下坠,桃北抓着光索飞荡,恰巧绕了一圈回到头上,这次她拔出巨刃利落一斩,绝世神兵竟将那无坚不摧的龙角一刀斩断。黑血在空中飞溅,桃北手起刀落,将巨刃插入他那颗头上的另一只眼睛。

这颗头只剩下两只烂眼和断角处水桶大小的伤口,龙血高压水枪一般激射,将成芝兰淋了个满头满脸。这次巨龙发出丧子一般的可怖哀嚎,剩余的五颗头空前绝后地和谐统一,全部对准了桃北,它们口中有可怕的烈焰正在凝结。

桃北飞身跃起,到达大殿穹顶后朝着那个看起来已经丧失神智的背影甩出一张符咒。符咒在半空中化为一道淡金色的光索,飞快地在空中穿梭。

长安脑中无数恶鬼嘶吼,声音隆隆犹如撞钟。她竭力保持清醒,试图无视涌动的鬼相。一道金光忽然闪过,长安睁大双眼,慢慢认出那道熟悉的符咒。

选拔考试结束后,某个午后,长安塞给桃北一叠符咒。

阳光融融地烤在她们的头顶,周围的树叶散发着一种暖呼呼的香味。

“这是什么?”桃北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的软纸,摸不着头脑。

周围阳光灿烂,恰到好处的风吹过她们的发梢,少女的校服上掠过淡而清澈的花香和果香。

“哎呀,拿着。”长安在人行道上倒着走,双手抱着后脑勺。这样一来她就面朝着桃北了,因为感觉脸上要红,又赶紧转过身正着走:“这可是宝贝,黑市上根本买不到。”

“……你自己画的东西,能买到就怪了。”虽是这么说,但桃北把它们叠好揣进衣兜。

“......”长安窘了窘,眼睛直转悠:“哎呀,你别拆穿我嘛,花了我好多精力呢。”

桃北记起来自己曾被这道符咒从众鬼之中拉回,便收进了衣袋。

“行吧,我要是用它,你可抓紧了。”桃北的脸在午后白金色的阳光里微笑,她的头发被太阳染成一种柔和的浅棕。

长安笑了起来:“你多祈祷吧,我身手差得要命,还真不一定能接住。”

......

长安咬紧下唇,反手抓住了光索,眼前忽然闪过一阵模糊的死相。色块五彩斑斓,在热带鱼一般的错杂光影中,那个女孩的长发飘飘漫漫犹如美好的绸缎,她忽然破碎,忽然消散,身体像被子弹轰碎的五彩玻璃飞溅四散......

长安眼神发直,嘴里无声地念着什么,整个人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她的失态只在一瞬之间,恶鬼重新浮在她的眼前。桃北只感觉汹涌的灵力仿佛最后的海潮灌入光索,急速拉着她远离险境。她在龙炎一线之隔前逃窜,炙热的火焰烘烤着她的后背。巨龙癫狂地啸叫起来,口中飞出耀眼的光芒。它朝着桃北喷出最为暴烈的火球,然而那渺小的人类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奔逃。五颗火球砸进穹顶,大殿轰然倒塌,无数土石落下——

血之瞳仰面向天,巨石成片地爆炸,齑粉扬扬落下。

战斗已经结束,整个龙穴格外地安静。

千钧一发之际,成芝兰划出一道领域强化四人的体魄,没让他们直接被成吨的石粉砸死。

白衣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不会是被埋在尘埃之下。

先前那座金山所在的位置已经堆起了一座土山。在这种灾难之下,成玉树居然是第一个爬出来的。他离大殿中央是最远的,露头也最容易。于是他便看见了一幅奇景,在大殿的穹顶新出现了一个大洞,有光从那里照耀下来。光柱之中尘埃旋转,百鸟齐鸣。

成玉树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破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他一愣,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嗓道:“格格~”

成玉树:“......”

被埋在土堆里的爱新觉罗·成·芝兰格格当场去世。

“泥们是税?”上面的成玉树忽然惊慌起来。

成芝兰迷惑地憋在土里,看不到弟弟张大的嘴巴。

光柱之中,有神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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