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永结同心

桃北,一号位起跑。

站在起点上的时候,长安就站在她不远处,光明正大地和那些啦啦队一起加油。桃北活动着肢体,等待发令枪响。长安的眼睛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勉强也给别的运动员加了几句油,但目光一直黏在桃北身上。枪声一响,她就跟着桃北一起跑了出去,然后在第一秒被甩开,第三秒被丢下,第五秒不得不停了下来。她当然不可能跑完全程,以桃北的速度,长安还在跑第一圈的时候整场比赛就结束了。

长安穿过球场,朝赛道的拐弯处走去。

桃北开头就把其余人落下了。她起跑的速度比其他人冲刺终点还快,冲直线的时候就像绝影掠过。苍鹰怎么能跟岩羊相比呢?苍鹰的翅膀要掠过山巅。所有人都看见红色跑道上一抹亮色闪过,就像闪电穿过云层。桃北大步跑过一号赛道,转弯时她再次加速——

第二圈桃北的速度明显更快。长安站在拐角,心里大写的震惊。她居然还有闲心和余力冲自己摆头,反观她自己,开头跑那几秒钟就要大喘气。震惊尚未散去,她就看见了桃北在摆头的那一瞬间对她露出的灿烂笑容。长安心脏狂跳了起来,只觉得胸骨里有东西要冲出来,天哪你不要那么笑啊!我有先天不能看你笑心脏病!你一笑我就受不了的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桃北已经冲过转弯,进入最后一段赛道。全场都沸腾了,因为她开始冲刺的时候第二名才跑完第一圈。

桃北开始冲刺。说实话这种程度的赛跑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绑在头上的高马尾不停地在后面甩动,有点碍事。她加速冲出十几米,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想嘚瑟一下。

那是从心底燃烧起的火焰,有人在终点线看着你呢。忽然就想拽一把,因为有个人眼里只注视着你。为了这道目光,她想赢得更多欢呼,就像小孩想为独属于她的观众在家长会上赢得第一排。

桃北停了下来,转过身,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倒着走完了最后几步。她拿出两面小旗,左手市实验右手附中,高高举起。这是两校友谊长存的见证,红色的赛道上他们从来只是为了自己学校的荣光奔跑。可在这一刻,闪烁的两枚校旗瞩目并肩!

连两校校长都站了起来,十分满意地互相对望。桃北最后舞了下那两面旗子,撞过终点线。十几只手一齐伸过来要接住她。可她轻巧地一扭腰,脚踩冰刀一样溜过去了。

长安在人群外,桃北在人群里。她本想过去为桃北庆祝,可旁边的人太激动,将她挤到了最后。长安面前是一片宽阔的肩背,他们都长得好高,让她连桃北的头发都看不到。她的头慢慢低下去了,脚尖朝后退了两步。她盯着自己的老爹鞋看,周围人穿得全是跑鞋。她在这里格格不入。

“给你!”桃北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附中的那面旗子塞到她怀里,她身上热气腾腾,但并没有多少汗:“真热......”

长安眼睛亮了一点,踌躇着说道:“你跑得真棒......”

桃北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忽然笑了起来,把她拉到了最前面。那里有两个娱乐记者一样的学生端着相机拼命拍照,她原本已经甩掉了他们,可现在又走了回去,手上拉着一个人:“你们要问什么?”

那两个新闻部的大喜,立刻把镜头怼给桃北,她手上不知所措的长安也跟着入了镜:“采访第一名,是什么让你选择在最后一刻举起两面校旗?”

桃北笑了笑,让他们拍长安,她手里还抓着她刚塞回来的附中白蓝旗:“我是市实验的,这是我在附中的好朋友。比赛前她来准备区给我加油,旗子也是她给我的。我希望两个学校能保持良好的交流关系,同学之间友好相处,共同进步。比赛第二,友谊第一,永结……永存不朽。”

镜头狂闪:“你们俩能摆个姿势给我们拍个合照吗?实在是太养眼了......哦不,我是说,这样的照片拿回去很好交差......”

“没问题。”桃北粲然一笑,十分自然地举起一只手摆了半个心。长安心脏不听话地砰砰狂跳,尽量平稳地举起左手,凑到那颗心上。桃北感觉她那边擂鼓一样的震颤,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长安挤出一个笑:“我我,第一次被记者拍,有点紧张......”

“哦。”桃北深信不疑,顺着对面的要求换了几个姿势。到最后长安感觉要晕倒了,镜头才停了下来。

两人结伴走向看台。长安忽然声称一句肚子疼,沿着看台跑向教学楼。她找了个角落隐蔽地望了回去,确认桃北已经坐下休息,这才小心地追了上去。

“哎!同学!等一下!”她追上了那两个扛单反的,他们都是市实验的小记者,专门记录校园活动的精彩时刻:“等一下等一下!”

那两个人停了下来,转头看她。长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捂着肋骨道:“刚才拍的照片,能不能发我一份?就是我和第一合照的那几张,不用管拍得好不好,我都要。”

“行啊。”他们互换了账号,长安把手机揣进兜里,慢慢朝自己班走去。

“耶!”她突然毫无征兆地蹦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旁边的观众齐齐注视着她。长安反应了过来,在旁边看台不知道哪个年级的奇怪注视中像模像样地理了理衣服,飞快地跑掉了。

大约下午三点,运动会圆满结束。长安跑到市实验的区域找到桃北,问她还需不需要回学校。桃北和班长询问了接下来的安排,待会不用回学校,直接从附中放学。

“那你记得去找我啊,我得把桌椅搬回教室。”长安匆匆忙忙地往回跑,不放心地说道:“记得等我啊!”

“知道了。”桃北挥了挥手,整理着今天拿到的奖品。过一会她抬头朝对面附中的场地望去,起伏的人潮仿佛海浪。已经有人开始搬着桌椅横穿操场了。

市实验通知可以走了。桃北想了想,勾起书包朝对面走去。还好长安她们班的横幅刚刚卸到一半,但桃北抬头环望,却没看到长安的身影。她们班的桌子已经被撤走一半了,几个女生正在打扫卫生。

桃北转身朝附中主楼走去。她从侧门上到三楼,长安说过她是五班的。

桃北从后面朝里看了一眼,长安正把一张课桌和其他人的拼在一起。她正打算抬手敲门,已经有人先看到了她,立马伸手怼长安。

“长安?长安!你那个闪电一样的朋友来找你了!”

桃北闻言一愣。便见长安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珠,一脸茫然:“什么......闪电?”紧接着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桃北,她站在那里,宛若唐诗宋词的每一个字都活泛了过来。

长安心中惊艳,脸上也禁不住跟着眉开眼笑:“诶?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桃北靠在门框上笑:“你不是生怕我忘了你吗?所以我直接过来找你了。”

长安跑到门边笑:“你也挺聪明,我们班在大里面,有时候任课老师都找不到。”

她们一起下了楼,穿过纷乱的操场朝校门外走去。附中的校园里种了许多树。此时正是初夏,大树绿得像海。群风迭起掠过树冠,发出海潮般磅礴的巨声。

少年人打打闹闹地走在大片树影中,步伐轻快得像在跳舞。桃北今天很高兴,也许是因为她跑了第一名。她脸上泛着酡红,眼里光芒氤氲,整个人轻快得正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她这个人对事比对人热情,骨子里其实很争强好胜。长安记得她们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桃北就是田径队的成员。有一个周三她们提前放学,田径队到操场上训练。长安印象很深,因为那天桃北穿了钉鞋,看起来就像悬在地面上一样。她印象里桃北穿着荧光色的运动短裤,长腿白得像雪。双手支在腰间,脸颊两侧的刘海被风吹得飞起来。

换了鞋站在跑道上的桃北是不一样的,仿佛离开了剑鞘的封印般名刃冲天,意气飞扬。

那个场景深深地刻在了长安的心里,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运动员是会穿一种特殊的叫钉鞋的鞋子,桃北站在跑道上凌厉的身形也让她更加仰慕。她曾弱小平凡,因此必然要被桃北的优秀和光芒吸引。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魔法,一种是火焰,一种是爱情。当火焰一样的女孩从天而降的时候,她的爱情便也随之到来。

“小北,小北,你跑慢一点。”长安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否则我追不上你。

“嗯?我没跑啊。”桃北转过头看她,眉眼飞扬。这时候刚好有树叶间拼出的菱形光斑切在她眉角,将少女的眉毛染成金黄。

像是被打碎的阳光,她的耀眼无可匹敌。长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怎么能要求她的神明为了自己慢下来呢?

“没事。”长安扬起笑容:“你今天真厉害。”

也许是桃北态度越发柔软的原因,长安又重燃当初刚重生时要靠近她的胆气。她整理以前的东西,最后翻出来当初加过桃北的那个小号。长某人琢磨了半天,认为自己不能再一味听取网上的建议了,于是措辞了一番,趁着桃北头像点亮的一天发了一句话。

长安:【在吗】

两秒钟之后桃北就回了:【在】

长安:【还记得我吗?】

桃北又秒回:【记得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性别、过往和目的的how are you人士】

长安看着过去的聊天记录和好几年的大片空白沉默半晌:【这个,那个】

【所以】

【how are you?】

桃北的回复一如既往:【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

长安:【哈哈,那个,就是,我能把姓名和性别先保密吗,还有过往也先保密】

桃北:【所以呢?】

长安:【但我可以告诉你加你的目的,可以吗】

她等了等,没等来回复,心中有些失落,努力壮着胆子发道:【就是,嗯,一般大家在街上走过去加另一个陌生人的那个意思】

桃北:【喜欢我?】

长安脸上爆红,把手机一扔,整个人翻进了被子里。

等她冷静好了,才淡定地敲了一个【嗯】过去。

【但你千万别有负担哈,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的,嗯就是你挺好的,我感觉挺有好感的,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过了一会儿,桃北慢悠悠地用两个字拖了整整15秒钟的对方正在输入,直到长安急得准备跳楼,那两个字才飘了上来:【好啊】

长安再次丢掉手机蒙被狂喜。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到不对劲了,立刻抓起手机:【等等!】

桃北要下线的手一停:【怎么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桃北:【我怎么样了?】

长安急得直戳键盘:【“好啊”】

桃北:【知道我扣扣的又不是很多,谁知道哪个家伙把我号卖给你了。“好啊”又不等于答应你,而且你又没干什么】

长安松了口气,这么说就是她不会随便加来要联系方式的莺莺燕燕。不对,那为什么又通过她的申请了?

她往前扒拉,自己那申请用语还挂在上面。“哈喽美女”。这么明显的搭讪,桃北为什么就同意了?

她赶紧又猴急地发问:【那你为什么又同意了我的申请?】

桃北的回复让她有一种一炮轰在了棉花上的无力:【你也没说是交朋友还是处对象啊】

【那那......那我那话都说成那样了,你看不出来吗?】

桃北优哉游哉:【所以后来不搭理你了啊】

长安颓了半晌,又斗志昂扬锲而不舍地追根究底:【那现在怎么就又搭理我了?】

【因为你说实话了】

长安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总感觉她虽然每句都回了但又好像没一句说在重点上。她彻底颓了,知道桃北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干脆放弃。

囍空虚了两年,又想玩人了。

壹看她无聊,大胆提议道:“您不如效仿万魂城主,请白银城主来咱们绯红城玩玩。”

囍的眼睛亮了,让人觉得她正缺一个旁人帮她说出心里话:“你去请白银城主!”

壹:“......”

还好囍经常迅速反口:“算了,还是写信吧,你去准备纸笔。”

壹恭敬地献上纸笔来。

囍趴在桌子上开始写字:“......顺颂时绥......我手下侍女壹久慕盛名......毕生之愿……望与你一见......略备薄酒......绯红城蓬荜生辉......”

囍丢下钢笔,翻出自己的大印盖上,又找出信封,将信纸塞进里面,最后小心地封上信封。她一手拿着,把信封交给壹,严肃道:“送到白银城主府。”

壹毫不知情,恭恭敬敬地去了。

收到绯红来信的雨夹雪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干啥呢?”

更伤春如今的地位等同于贴身侍女,近身保镖和大内总管的融合,时时侍奉在城主身旁:“听闻绯红城主喜好玩乐,也许只是想请您去解解闷。”

雨夹雪不在乎那些虚架子,让她有什么话都可以大胆说,主要是一开始被她闹那出乌龙整怕了,所以更伤春言语间不会像人间的下属那么猜测老板的心情和面子。她怕自己再敏感地猜错。

雨夹雪迷惑道:“那请本座去干什么?本座和她也不过一面之缘。”

更伤春道:“放眼整个鬼界,能和绯红城主相提并论的也只有五王。其他三王都是男子,并且都不大好相处。”

雨夹雪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放在那个囍身上很合理:“说得似乎也是。可她这信上写得也不是她啊,这什么,手下侍女......仰慕已久?一个侍女就想请本座?未免太敷衍了吧。”

更伤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为主分忧:“城主如果不想去,写信推辞了就是。”

雨夹雪深沉摇头:“不,得去。”

囍和龙重峡并非同盟关系,但大家都去过了万魂城。观之其余四位鬼王,雨夹雪对囍是最不了解的。先前囍单独去过万魂城,龙重峡对她的脾性多少已经有些了解。况且囍手下还有个不知道目的的隐秘组织“绯红黄昏”,此去也好探探虚实。

说来这还是前临河城政变后第一次有鬼王光临绯红。囍铺了十里红绸迎接,路边养满喜鹊,看起来相当隆重。

雨夹雪受宠若惊,但心底戒备一点没少。她回头和后面的更伤春耳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伤春正要说话,表情突然古怪,沉思了一会儿,她慢慢道:“城主说得是。”

于是接下来更伤春开始重点观察绯红城主的目的究竟是“奸”还是“盗”。

整座绯红城张灯结彩,城楼上挂着比车还大的红花,红色的丝绸围满了每一座小楼。雨夹雪一愣:这是要迎亲?

囍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她穿着红衣红裙,妆画得像新娘。后面二十个侍女俱是一身绿衣,被兴致勃勃的囍重新要求顶着二十张红盖头。雨夹雪刚要说话,先看见了后面二十个顶着盖头的新娘,嘴巴就合不上了,看囍的眼神怪异起来:“绯红城主有这等爱好?”

娶妻,还一娶就是二十个?

囍随意地往后看了看,笑道:“这不是娶妻的日子,只是我喜欢让她们这么穿戴。”

雨夹雪愣了两秒,尴尬地找补:“绯红城主审美独特,令本座心生敬佩。”

“远来不易。城中热水备足,白银城主早些去洗......洗洗身子。”

更伤春脸色稍稍一变,几乎确定这绯红城主的目的就是前面的那个“奸”。

雨夹雪没品出来囍那话中的意味,听到能先洗澡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她有点洁癖在身上,赶完路不先洗澡连吃下去的饭都觉得脏。

结果囍直接把她领到城主府,张口闭口我跟白银城主情同手足,当然要同吃同住。雨夹雪有点傻了,她俩才见过一面啊,而且她如今是客,绯红城这么大,连个空余的酒店都没有吗?

囍亲亲热热地看着她:“五鬼王之中只有你我是女子,其他的都是一群臭男人。我们两个当然要彼此亲近,推心置腹,风雨同舟,肝胆相照。”

雨夹雪傻眼了:“什、什么?”

二十个侍女围上来十个,分别是贰肆陆捌等,情深似海地把她推进了城主府。

“这是城主平时用的浴缸,白银城主来了,城主吩咐一切都要和白银城主分享。”肆拿着一捧玫瑰花瓣,时不时朝里面动作夸张地扬洒。

“这是城主用的浴品。”陆将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洗面奶,身体乳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摆得整整齐齐,依次介绍它们的功用。

“这是城主沐浴后用的拖鞋,防水防滑还护脚。”捌一本正经地介绍。

“这是城主梳头用的梳子,专门梳湿发用的。”拾双手捧着那只玉梳,一脸娇羞。

贰站在她们前面,手中撑着一件浴袍,满脸大气:“城主本想将自己的浴袍与您分享,只是那样未免欠缺礼数。这是城主按照常用的款式为您新买的浴袍,经过花果浸泡入香。”

雨夹雪彻彻底底地呆滞了。

还打算给她穿自己日用的浴袍?

难不成她们俩上辈子其实是亲姐妹?

更伤春把这些侍女都请了出去,自己关上外面的门:“城主请慢用。”

雨夹雪:“......”

她现在是有点相信对方的侍女对她“倾慕已久”了。

囍的用意目前尚不明朗,但也没看出有什么恶意。雨夹雪自忖功夫上乘,即便囍当真设下什么局也能脱身。她犹豫了一会儿,在让自己脏着和干净之间选择了迈入囍的浴缸。

你别说,这绯红城主还真是会享乐,浴缸大得像个泳池。她慢慢游到了凹陷下去的地方,靠着躺好了,就看到旁边摆着一瓶红酒。

雨夹雪啧了一声,居然还是她喜欢的啸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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