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黑黄相间的士在城北新建的一座高档公寓楼停下。

夜幕笼罩着寂静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在路边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微光。

边听白给过车费,随手关闭车门。风悄然吹过,撩动她额前碎发。身后跟随的车子,在黯淡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她心中相当了然,成康安不会如此轻易放下戒心。方才酒局上,身后的服务生为自己倒酒时,银晃晃的餐刀映射出木制托盘下的黑色枪口。

**裸的试探与威胁,不言自明。毕竟成康安车祸时驾驶的车辆出自她手,买通司机将汽车的刹车、油门线改造,也只是再等待恰当的机会,一击必中。

只不过撞毁成康安车子的确另有其人。

夜无星点,只余残月。无法掌控的不安感与长久不消的恨意融合酒精,转变为眼眸里莫名躁动的欲念。

她步履有些不稳,急不可耐走进楼道。这里曾是她某一位情人的住所,由她出资赠与。进入房间,屋内弥漫着陌生的柑橘馥奇香调,女人惊讶她的突然造访,甚至表现得神情恍惚。许久后,温汇眸光润泽主动埋进她怀里。

她在落地窗前亲吻她,算作她乖巧?驯顺的奖励,然而待二人缠绵辗转至不透光的角落时,边听白却又轻轻将她推开。

温汇错愕之际抬眸凝视,她在小白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与**。失而复得,得而再失的心情让她瞬间盈满泪花:“小白....你一直都不爱我对吗?”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怎么不爱,爱她的活力,爱她的脾性,爱她的柔软,爱她的不配合。边听白将年少时的偏爱之人一一拆开,所有特性公平公正的出现在她每一任情人身上,是用来消遣的替代品,是用来暴露弱点的烟雾弹。

“别再想那些无意义的事。”

边听白答非所问,薄唇停留在她脖颈,给予她短暂安抚。温汇在床上一向乖顺至极,此刻却一反常态在小白锁骨重重啃咬,喃喃道:“讨厌你,恨你!”

二人没有进行到最后,某些平衡一旦被打破,自然无法继续延伸。

边听白半靠在质地柔软的床尾凳,领口被扯掉一枚扣子。她无视手机屏幕上数个未接来电,无视雾化玻璃内因过渡抽泣而颤动的酮体,属于她的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直到夜里两三点,耳边的隐形耳麦传来讯息告知楼下监视车辆已经撤离。她再次起身出门,坐上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灯光略显清冷。边听白脚步匆匆来到病房前,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躺在病床上的祖母面容憔悴而苍白,陷入了危险期,神智不清。

边听白坐在床边的冰冷长凳,轻轻握住祖母手背。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祖母意识竟稍稍有了些转醒的迹象。她那浑浊的双眼努力地睁开一条缝,用极其虚弱却又饱含深情与忧虑的声音,吃力地拉着她的手,喃喃说道:“好孩子,别再执拗下去了,放下这一切.....不要...不要释放基金,答应奶奶.....答....”

老人弥留之际仍在担心,日后没有家族基金的无偿捐赠,将会有多少个孩童孤苦无依。原来时常陷入迷离状态的祖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她没有责怪边家最后一个孩子,只是想她放下......想用自己的死亡让她放下。

边听白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嘴角破溃也久久不愿回应。

她努力不让自己开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十年来的日日夜夜,她活在无尽的痛苦与孤独里。奶奶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放不下,根本放不下。她本可以父母安康,常欢膝下。一切一切的结果,当中有他人造成的,也有边家自己造成的,人的**总是贪得无厌,她只有将这源头彻底连根挖去。

直到祖母合上双眼彻底入眠,也没有等到孙女那句放下。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原本规律跳动的绿色折线,突然变得杂乱无章。折线的起伏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作一条笔直的线,伴随着尖锐而又冰冷的长鸣。

医院走廊外,陆律师正语速飞快地解释相关事宜,宁欣慎重思考后在对方递过来的确认函上签字。随最后一笔落下,病房内仪器的长鸣相伴而来,声音尖锐凄厉,穿透心脏。

她脸色骤变,顾不上与律师再说什么,转身就朝着病房飞奔而去。陆律师也紧跟其后,两人冲进了病房。

病房内,边听白跪坐在地紧紧抓着祖母的手腕一言不发,而病床上的祖母已然没了呼吸,面容平静安详又似乎带着丝遗憾。

此情此景,宁欣的泪水夺眶而出,尽管与祖母相处只有短短几月,但早已将其当作亲人。她见边听白完好无损的坐着,褶皱的衬衫领口掉了枚扣子,露出锁骨上红色咬痕,愤怒瞬间占据心头,冲过去愤恨地抓着她的衣领,大声质问:

“奶奶进医院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拍卖会早就结束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奶奶一直念着给你名字!一直在等你!刚才来了好多人,有记者有律师还有你公司的亲戚,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们说你去了哪里!”

“如你所见,见客...”说完,边听白眼神空洞沉默不言,似乎听不见任何质问,似乎在后悔方才应该答应奶奶放下所有。

随同而来的陆律师见此情景不敢多言,连忙转身跑出去喊医生过来。走廊里回荡着他急切的脚步声。

........

城南的别墅中,宁静被打破。成康安坐在书房那张雕花的实木书桌后,神情冷峻而专注。他身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口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紧抿的嘴唇透出一丝威严。

集团高层们站在书桌前,神色紧张地进行着工作汇报。

“第一,必须将 G 城和雷鸣市内有资质参与飞禄湾项目的技术公司或人员用三倍薪酬聘请,同时与他们签订高额违约协议。”成康安声线低沉且不容置疑,眼神中闪烁着决然和果断。他的手指用力地敲击着桌面,仿佛每一下都在给这个决策加重砝码。

“第二,将子公司内存量的相关建材以低于市场价七折的价格,通过任意渠道出售给肖氏集团。当然,附带条件是要求对方一个月内付完全款。”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向面前的高层,那眼神中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似乎在警告他们必须严格执行。

“第三,立刻派相关团队重新勘测王位山、明盐山地势,出具详细勘探报告。”

“以上所有,必须让我在一个月内看到结果,不惜一切代价!”

话闭,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高层们心领神会,虽说任务艰难,但也纷纷点头应下,待众人准备恭敬地躬身离开时,成康安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沉思片刻后说道:“今天边珩集团对外发布讣告,别忘记让公关部门准备份厚礼,送去边家。”

“是!”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成康安靠向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凝重,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

他刚刚出院便马不停蹄的参加记招、参加拍卖会、处理昏迷几个月以来堆积得所有事务。他也想好好休息,好好陪伴失而复得的家人,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半响,他从座椅上缓缓起身,吩咐门外候着的管家,煮些滋补的汤料送到楼下客房。

一小时后,楼下的客房再度传来瓷碗破裂的声响。

唐立青呆呆地望着木地板上摔碎的瓷片。这一地的狼藉,大概是这几个月以来,她故意砸碎的第七只碗碟。还记得摔碎第一只汤碗的时候,她盯着眼前年轻仆人那错愕与惧怕的表情,自己的脸上还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愧疚的神色。那时候的她,内心或许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和对他人的体谅。

然而,等到第二只、第三只碗碟被她狠狠摔在地上时,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无论换做谁被关在这别墅里,被极尽善意地照顾着,多少都会生出几份逆反心理。更何况,她已经被这样“囚禁”般地照顾了几个月之久。

她紧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心中的烦闷与压抑如同一团无法驱散的乌云,笼罩着她的心头。

当日在城西的仓库废墟,唐卯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她的哥哥。而“哥哥”这一名词,向来只存在她不愿提起的儿时记忆里。那又怎么样呢?为了救人便可以伤害六十多位无辜的人吗?嗯,唐立青当时也是这么如实质问唐卯的。

“人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刚出娘胎就已经是蝼蚁命了,你师父难道没教你吗?这可是他亲口说的!怎么?他难道没告诉你吗?是他算到你哥哥命格特殊,18岁就会成为商贾巨富,只是命带煞星活不了太久,这才决定将你的性命填补给他。可惜,可惜只成功了一半.....不然你早就死透了。”

原来这十多年的人生,只是场实验的失败品而已。那自己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呢?是师父年老时的愧疚之情、恻隐之心吗?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真相?

老头子果然又骗了我一次。

之后记忆里,唐卯可能还说了更多,但唐立青只记得其中一句。那天的画面太过混乱,自己愤怒之下可能是将他揍了,也可能是将他推进坑里,也可能是脱力地倒在废墟沙地。

当她有清醒意识的时候,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顾翌。她对自己换个了更为温和地态度,甚至开始嘘寒问暖,唐立青在她的眸子里瞧不出假,却也无法接受。

后来,她趁着仆人跪地收拾第四个瓷碗碎片的功夫,用金属花瓶敲碎了落地玻璃,从二楼高度一跃而下。事已愿违,强烈的冲击弄伤了左腿,她并没有跑出多远,便被别墅外的安保发现,安安稳稳的送回床上。

女医生在大半夜匆匆而至,医生在她左脚缠上厚重的石膏,仔仔细细叮嘱。所有的嘱咐她充耳不闻,因为这女医生正是她在长宁号上认识的那位,她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呢?唐立青已经无暇思考,她顺手摸走医生的手机,给边听白的手机号码发送一个“安”字。

因为腿伤,她大概又被照顾了一月有余。顾翌、成康安每隔几天便来看她。其他时间里,仆人不敢跟她多聊半句。她只能日复一日看着头顶装饰繁复的天花板,直到她忍无可忍摔破第六个瓷碗。

第七只瓷碗的碎片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五分钟前她终于收到了边听白的回复。

唐立青侧耳数着门外的脚步声,心头反反复复默念着刚才的讯息内容:“想办法出来,我会帮你。”

水一水,更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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