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的决定余笙没有丝毫意外，她迟疑的是，如果再一次断腿后却没能站起来，沈度还能像现在这样坦然接受吗？
钱庸并不在意沈度的想法，他需要的只是作为患者的决定。
听到沈度同意，钱庸点点头，“余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需要对沈公子腿做一个细致的检查。”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微抬下巴，请余笙回避。
余笙扫了一眼还垂着头的沈度，轻声嗯了一句。
从房间里出来，沈母陈氏几个人瞬间将余笙围了起来。
“怎么样？神医怎么说？”
“能治吗？”
“他不会又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都很关心沈度的腿。
突然手腕上一阵钝痛，余笙低头，沈母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食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笙笙，你快说啊，小七的腿，能治好吗？”
“钱神医说，有五成把握可以让沈度重新站起来。”余笙如实回答。
“真的？”沈母喜极而泣。
余笙低头看向手腕，沈母还未察觉。
“母亲，你抓疼笙笙姐了。”沈清先一步注意到余笙的视线，一眼看到被沈母抓红的手腕。
“呀！抱歉，我，我没注意。我，我就是太激动了。”沈母看着余笙通红的手腕吃惊道。
她神情有些紧张，一边揉着泛红的皮肤，一边低头轻轻吹了吹。
“没事。”余笙抽回手。
“可是笙笙啊，神医说只有五成把握，是不是太低了？”陈氏略迟疑地问着。
“低吗？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余笙何尝不希望能有十成把握，可问题就在于，除了钱庸，其他人都治不了。
“五成也行，有机会总是好的。”沈母一想到沈度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心里就疼得要命。
那可是她的孩子啊！
“这次的治疗很特殊，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余笙斟酌片刻，将钱庸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钱神医说，需要让沈度的腿再断一次，重新接骨。”
“什么？！”沈母震惊，其他人同样跟着瞪大了眼睛。
“再断一次？”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诡异地安静下来。
“对。之前断骨处已经愈合，因位置不对，腿使不上力，所以沈度站不起来。钱神医的意思是，将愈合的断骨重新折断，根据骨头再接好，配合对应的针灸和药物，沈度还是有很大可能重新站起来的。”
“但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很痛苦，但沈度已经答应，我希望大家相信他，也相信钱神医。”
话音刚落，余笙身后的房门打开，钱庸从里面走出。
看到余笙时，微微挑眉，“跟她们说没用，多跟这个小丫头说说。”
余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人是沈清。
“干嘛多跟我说？”沈清奇怪道。
“谁让你老嚷嚷我是骗子，多跟你说说，别让一家子都被你带偏了。”钱庸笑得没心没肺。
沈清这个气啊。
钱庸是故意的，余笙看出他没有恶意，索性没管。
“钱神医，沈度的腿怎么样？”
“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不过你怎么没跟我说他练武？”钱神医斜睨了余笙一眼。
余笙一怔，“这个也有关系吗？”
“当然了，他之前练过武，体质要比一般人好，对日后的恢复自然也有帮助。你想，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康复能力难道会比一个常年练武的人强？”
余笙了然。
“我先回去准备点东西，你也准备准备。”钱庸说道。
余笙：“我需要准备什么？”
“唔，一个空房间，还有一个浴桶。这几日他要经常泡澡。”钱庸道。
余笙有点为难，如今小院人口多，房间本就不够，哪里有空房可以用。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钱庸说道，“一旦开始医治，他身边是离不开人的，你若是留下来照顾他，秦邀月那边怎么办？如果你不留下来……”
钱庸扫了一圈其他人，“其他人方便吗？”
“我可以。”沈母说道。
不等余笙开口，身后响起轮椅的声音。木质的轮子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碾过，沈度走出房间，“不用，我不留在家里。”
“什么？你不在家里要去哪儿？”沈母大惊。
“到城里找个客栈，或者租一间便宜的房子。”沈度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断腿重续，光是想想就知道过程有多艰难，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留在小院里。
且不说家里人多不方便，就是沈母一个人，就足以让沈度无法面对。
对上沈度的眼神，余笙心领神会，瞬间就明白了沈度的顾虑。
“不行，我不同意！”沈母严词拒绝。
这件事是整个沈家的大事，关乎沈度的未来，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
况且他们两个单独在外面，余笙还很忙，说不准会有疏忽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家里不方便，我可以陪你去城里。”沈母还想再说些什么，沈度直接摇头打算。
“母亲，我意已决，如果你不想让我就这么放弃，就按我说的做吧。”
沈度语气坚定，沈母讷讷地张了张嘴看向余笙，想让余笙帮她说句话。
余笙想得很简单，沈度有自己的想法，合理的情况下，她都会尊重沈度。况且如果出去住，她也方便些，至少不用起早折腾。
“就这么定了，钱神医，你先回去，我跟余笙准备准备，在城内落脚后再找你。”沈度说道。
钱庸耸耸肩，并没什么意见。
沈度住城里，他也很方便，毕竟从城内到城外，路程还是比较远的。
沈度转身回了房间，沈母看着他的背影，再次红了眼眶。
余笙给江氏使了个眼色，江氏反应极快，忙拉着沈母回房间劝慰去了。
余笙让沈清沈知还有郑淑宁留下，“我跟沈度搬出去后，房间别空着，该住就住。夜里门窗都管好，晚上若是听到声音也别乱开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明白吗？”
三人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余笙还没走，但心里感觉已经空了一块。
余笙看向沈知，“家里的银子在你手里，你要负起责，有事多跟淑宁商量，别冲动，也别胆小。”
而后转头看向沈清，“以后进城，尽量跟其他大娘们一起，别自己一个人，这把匕首你留着，以防万一。”
余笙第一次进城买的东西就是这把匕首，一直放在袖子里，除了睡觉时，几乎从未离身。
沈清接过匕首，老实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你胎象不稳，要多保重，但也不要一直躺在床上，偶尔动一动不打紧，不过要小心一点别伤了身体。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明白吗？”余笙拉着郑淑宁话里有话。
虽然陈氏因为孩子的事，对郑淑宁不像之前那样苛待，但很多时候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而郑淑宁听从也是自然反应，余笙不好过多掺和，但不妨碍她在一旁提点。
交代完几个人，余笙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她跟沈度的东西不多，毕竟才落脚两个多月。
收拾完，余笙将包袱放在沈度怀里，“我们这就动身？”
“好。”沈度点头。
余笙推着沈度出门时，沈母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泪眼婆娑地拉着沈度的手。
“小七，你多保重身体，别逞强啊！”
余笙闻言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背井离乡呢。
“母亲放心，等我回来。”沈度拍拍沈母的手，少见地露出一抹微笑。
离开小院后，余笙推着沈度走在路上，天气有点冷，但余笙心情不错。
“刚才钱庸说要打断重接，你怕不怕？”余笙觉得无聊，拉着沈度聊天。
“不怕。”沈度道。
“真的假的？断腿诶，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疼。”余笙不由自主想到那个画面，当即打了个寒噤。
“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相比，□□上的疼痛反而没什么。”沈度说得云淡风轻。
“真的吗？我不信，其实你也怕吧，只是怕的不是二次断骨，而是二次断骨后，依旧不能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