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封脉

乞颜赤纳眼里透出杀气来,这也是李琉风初次见乞颜赤纳露出这般可怖的神情。

玄苍大师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施主何必在意老僧的玩笑话。”

乞颜赤纳愤愤“初次相见你便羞辱于我,怎有颜面称之玩笑。”

玄苍却道“称你是衡国人便是羞辱于你?早就听闻乞颜部落天之骄女乞颜赤纳兵法谋略堪称天下第一,胸怀齐志愿终结百年战乱求天下太平,难不成衡国百姓不算天下?难不成只有四海之内皆为齐国王土才得以享受你口中的太平?你心魔太重,害人害己。听老僧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乞颜赤纳被这几句话激的失去理智“凭何要我放下执念,凭何有罪之人在人间逍遥,无辜之人却惨做刀下亡魂!你们衡国欠着我们草原多少的血债,本就该以人命偿还,可念在如今征战对双方平民只有灾祸,我便甘愿留在衡国为质,换取十二座城池以慰我齐国英烈,我大齐让步的已然够多,你却还道我困于心魔不顾衡国生灵,你们衡国就连和尚都是这般的不讲道理么!”

李琉风将乞颜赤纳护在怀里轻抚她的背,扭头冷脸对玄苍道“请大师来只为施针不为其它,还望大师休要妄论。”

“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与乞颜殿下相遇是机缘,只想为乞颜殿下一解心结,以免来日祸事。”

玄苍一副红尘之外的云淡风轻,与乞颜赤纳的歇斯底里全然不同。看向乞颜赤纳的目光极其悲悯,如同看一个误入歧途的痴儿。这眼神刺的李琉风心口涩痛,明明以往这样的目光是乞颜赤纳来看旁人的,可现在却是旁人俯视她。

李琉风不忍睹琉璃蒙尘,将乞颜赤纳紧紧抱在怀里呵斥道“大师若能解惑自然是好,可为何句句批判步步紧逼,如此欺负一个质子岂非有违道义?”

乞颜赤纳身上戾气消散,恰闻李琉风的辩护心下不由得一暖,当年她对李琉风的袒护皆是在暗处,可如今李琉风的情意却不加掩饰明晃晃的摆上台面,不惜降尊纡贵处处为她维护辩驳。

她侧眼看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心下最后一丝戾气飘散,抬手轻抚了下李琉风的背脊,示意她放开。

“不必多言,施针罢。”

乞颜赤纳率先朝殿内走去,李辞年也不曾介意她的施礼,只是与李琉风先后走入殿中。

此时殿内空荡无人,乞颜赤纳端坐在美人榻上,解开了衣衫。

李琉风呼吸一窒,

看清那伤痕遍布的肌肤后打量着玄苍与李辞年的神情,玄苍见乞颜赤纳脱衣时神情并未变动,可见到乞颜赤纳胸前的伤疤后却皱起眉头,片刻后沉吟“善哉……”

乞颜赤纳挑眉直视他“因何善哉?观美人如白骨,难不成大师功力不深,破了色戒?”

玄苍只叹气道“老僧并非是因欲念慨叹,而是看施主这一身伤痕心下不忍,施主命格虽贵,却是命中带债,是至苦至难之命格。老僧也为方才唐突向施主赔罪,老僧自以为勘破施主命格妄图驱除施主心魔,却是不曾身经施主苦楚,并不该自以为是口出狂言。今日并非老僧度化施主,而是施主度化老僧。”

玄苍算的出乞颜赤纳的爱恨情仇,只想劝她放下执念,可当他亲眼看到她身上的伤,他才明白,那些过往就如同这些伤疤,刀砍在身上流出血来,痛是无人能代替的,即便不痛了,伤好了,疤也一直在。

乞颜赤纳不再出声。

只见玄苍从锦囊中拿出七根银针,足有发簪粗细,约莫三寸长度,尾端且有指甲盖大小的银扣以作固定之用。

玄苍左三右四将银针擎在指间,摆出虎步,旋身之时手腕用力将银针齐齐打入乞颜赤纳体内。

银针在她胸口排开,分别是俞府,气户,紫宫,神藏,神封。

乞颜赤纳只觉得刺痛之后便是气息淤堵,内力凝滞,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她心知自己已然成了废人,面上看不出神情,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慢慢穿好衣衫,口中极轻的吐出几个字“慢走,不送。”

玄苍深深的看了眼端坐的人,转身仍留下一句“来日你我还会再见的。”

李辞年亲自送玄苍离去,挥手示意李琉风去陪乞颜赤纳,李琉风感激的朝她颔首后急忙走到乞颜赤纳身旁将她揽入怀中。

询问“阿纳……你可还好?”

乞颜赤纳看着却不大好,唇色泛白,顺势倚在她怀里抬眸望她“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以茶盏砸伤你?其实并非是对你厌恶,只是阿哈提到伊吉,我便觉得难以自控。伊吉是个衡国人,满腹才华,为人内敛温柔,幼时便是她教导我读书识字,那时我对衡国是向往的。可直到蔺无忧带人屠戮乞颜部落之后,我便对衡国只有恨了……”

李琉风听的心都要碎了,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乞颜赤纳的脸,觉得她像是冷风里的一朵小花,无名无姓,脆弱易碎。

她对乞颜赤纳满腔爱意与心疼爱怜似乎无可抑制的要将她撑破。可她却觉得乞颜赤纳此刻虽靠在她怀里,但心里却并未对她有丝毫情绪,这人心里似乎是孤寂卓绝的世界,漫天遍地的冰霜,没人能走的进去。

她只好道“阿纳,我对你不论是当年还是如今,我都是喜爱你的,唯独在滇国我被怨恨蒙蔽心神,做下伤你之举,可我始终放不下你的。我敬你如菩萨,总觉得你太过清冷,不会动情,可见你此刻对我倾诉,我只后悔自己蠢笨,总在伤你。”

试图以一番心意温热乞颜赤纳冷却的心。

话是奏效的,乞颜赤纳听着心里蓄满泪水,就倚着她静静的抬眸望她,眼中的泪将落未落,正好将情绪流露。

李琉风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无助,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更多,而这些只是她情绪的小半,最终汇聚在一起,就这样呆呆的抬眸望着自己。

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的李琉风心疼的红了眼眶。

“阿纳,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还有皇姐,你第一,她第二,委屈纳兰姐姐要排第三。你太好便没人能比的上你的好,也就没人能懂你的好背后的包容与心酸。我一直都在跟你学,想有一日能给你一份并不逊色的好,也算是上天对你的弥补。”

最终乞颜赤纳眼里的泪还是落下了,她深情的眼眸就像广袤草原深处的长河,看着便让人爱的深沉。

李琉风太过心疼,便唐突的去吻她脸上的泪,她不知如何能安慰此时的乞颜赤纳,她只想用自己的吻去驱散冰冷咸涩的泪水,泪水象征着不堪与悔恨,从人心里极痛的伤痕里流出,她只想吻净乞颜赤纳的痛。

“额真,日后我陪你一同回草原,我还做你的奴隶,我们还住在同一间帐篷里,你不必教我治国之策,你就在桌后作画,我便在桌前绣花,我们还一起饮酒烤火,天地间无人知晓处,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乞颜赤纳心里应了声好。

可是李琉风听不见。

她只看到乞颜赤纳目光又恢复成以往的冷漠淡然。

若不是泛红的鼻尖与哽咽的声调,李琉风当真会怀疑刚刚只是一场梦。

“午后我想见见纳兰与塔娜,尽早放纳兰归去罢。”

李琉风岂会违背她的意愿,说午后便盯着乞颜赤纳用完粥后就请了纳兰与塔娜来。

纳兰这些时日与娜日被关在一处偏僻宫殿,虽是偏僻可却是一应俱全。一月下来,纳兰反倒白胖许多。

乞颜赤纳看到纳兰脸上露出喜色,这还是再遇之后李琉风初次看到这样鲜活的乞颜赤纳。

“纳兰,议和一事是我一人之过错,草率出兵又擅作主张议和,好在并未引起哗变,还望你回去后与阿哈和众将士解释一番。我乞颜赤纳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战局僵持,衡国割让十二座城池以免更多人伤亡,如此未尝不是最好的局面。帮我转告阿哈,齐国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万望他勤政爱民,休养生息,将我未能做完的事做完。再帮我转告鲁扎,他和塔娜缘分深厚,叫他尽早名正言顺的求娶塔娜,我私库的一半送与他做贺礼,另一半便等你和阿哈的孩儿降生,算作我这个姑姑给她们的见面礼。”

乞颜赤纳这厢在叮嘱,可面前太阳花一样的女子却是始终黑沉着脸。

“你要早日归来,在衡国万事小心,有琉风照料你我也是安心几分,可终究是有旁人窥伺,我还是愿你早日归去。”

乞颜赤纳笑没心没肺“有娜日陪我,你放心罢。”

纳兰只当她是舍不得娜日,才要将人留在衡国亲自抚养,娜日赖在乞颜赤纳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纳兰见状也不再多言,在李琉风安排的护卫下出了京都,自此这衡国皇城内便只有她乞颜赤纳一个异乡人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