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临京都法器出(二)

柳叶般的飞镖飞出去,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徐行伸出两根手指接住,眼疾手快地从包袱里取出一盏灯台,点着幽幽的火焰。

“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火焰照亮了二人对面人的脸,那人看楞了徐行的举动,收敛着下巴说道。

此时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作为京都专供贵族宴请的酒楼,这间屋子是被各贵族抢着预订的,装饰奢华不说,地理位置还极其优越,就这四扇盘龙卧凤的窗棂,一打开,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整个京都。

东边连廊连着京都最大的青楼“迎花楼”,西边楼梯下去就是“千金赌坊”,往北走,小到上等的绫罗绸缎、大到各种稀世珍宝,皆随地而摆如石头沙砾,南边直通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

这位置,沈世子一包就是半个月。

顺着摇曳的烛光,沈昊眼神试探,只见眼前人黑纱蒙面,隐约只看见黑纱下面张扬的一对紫色水晶耳坠。

银两花了不少,关系走了许多,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从来没受过这等憋屈的丞相嫡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他有些粗声粗气地说道:“不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阁第一杀手紫阎魔,千金难求一见啊。”

“呵,阎魔阎魔,自然是只有死人能见。”

徐行替言逍回答,一枚飞镖“嗖”地稳稳地扎到沈昊面前,“我家大人屈尊降贵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说着徐行一只手叩了叩桌子,故作生气道。

听着这一番话,言逍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不得劲,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停嘴。

“开最高调的房,你是真不怕别人闻味来。”言逍说道。

沈昊愣了愣,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一层面,光记着宴请贵宾,忘了考虑这位贵宾是做“阴间生意”的。

他尴尬着,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能够找补的,咽了口口水。

言逍打心底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就一脸阎王索命的神情。

几年前他走投无路意外被暗阁阁主看中收作徒弟,过够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一段时间他性情异常暴戾,啥活也接,啥人也杀,几乎是豁出一条命去出任务,活脱脱一个人形杀器,以至于他一路打打杀杀在贵族圈子里杀出了名气,一路杀到通缉榜第一。

阁主这人十分高调,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就是缺一根筋,就喜欢给自己的儿子徒弟“钦赐”些首饰信物,以对外宣示自己“暗阁杀手”的身份,每次出任务都带上。

一如徐行藏在脖子里的绿翡翠——因为太过宝贝被他用绿飘带代替;又如言逍耳朵上的一对水滴形紫色水晶吊坠。

一些贵族的酒囊饭袋一听到他的消息就闻风丧胆,还给他起了个不三不四的诨名叫“紫阎魔”。

“紫阎魔”神出鬼没,一剑封喉。

很久之后,言逍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就借着“第一杀手”的名头向阁主请示再也不随便做任务了,以后每一次都要他亲自过目。

隔着面纱,言逍看向沈昊说:“东西呢?”

沈昊恍然大悟,赶忙眉开眼笑,起身将身后地上的红布揭开,红布下是整整八个大箱子。

徐行感叹这人是不是真蠢,叫两个杀手去哪搬这堆东西?

沈昊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不像徐行设想的那样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或是金银财宝,而是已经打包好了的八摞契票。

“我沈昊倾尽身家,抵押所有田契房契,并且已经签字画押:今后我袭承父亲‘忠义侯’爵位,名下所有的田契房契尽数归大人所有,半壁江山与大人同拥······”

言逍没耐心听他说完,只关心一件事,直截了当地问:“你说的线索呢?”

“您请看,”沈昊陡然转过话题,小心地取出在怀中还有余温的锦囊,展开,“写信的人自称叫‘鬼手军师’,自打我收到他的消息以来,他预言过的事就无一失误!这可是陛下宫里传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消息,绝对保真!只要您按照上面的指示,那锦帛的下落岂不是······”

“闭嘴。”徐行打断道,探头向前和言逍一起看着锦囊里的一封信。

纸上不差分毫地描述了当今鹬蚌相争的情形。

然而这东西是沈昊半个月前通过阁主放出的消息!

半个月前,沈昊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暗阁这个地下组织,居然还厚颜无耻地想请言逍出关替他找锦帛夺法器。

言逍第一次听说权当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随着最近一次的刺杀行动结束,言逍散了几把闲财,在京都多待了几日,竟然亲眼看见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当初沈昊告诉他的情节一一上演。

给沈昊做嫁衣的事言逍没意思去做,但是能分毫不差地预言出未来的时局······这封信背后的东西倒是勾起了言逍的兴趣。

紫阎魔想要金盆洗手了,最后一把,他想进“阳间”看看。

“好,你之前说的我同意了。”言逍饶有兴味地收起锦囊。

“咳……嗯?”

徐行闻言大吃一惊,停止了咀嚼,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从面纱里钻进去,他原本以为言逍只是闲得发毛来蹭口饭的!

徐行每一次挤眉弄眼都在向他传递“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的疑问。

言逍没理会徐行,只从沈昊手中拿走了专属世子的印章和他签字画押的那张单子,其余的安排他交给暗阁和他接头的那个人。

“啊!大人明智啊!欸对,给您,这是小人收集过来的灵石,保真!那小人可就拜托大人了,紫阎魔不愧是名震江湖暗阁第一把交椅!事成之后小人必当千恩万谢!”

沈昊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处在沾沾自喜的状态里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咳咳,”言逍刀了他一眼,“小声点。”

言逍缓缓站起身,拿起手边那把长剑,看了欲言又止的徐行一眼。

“我答应了的事,便不会食言。此后不必派你的人来接头。”言逍说出最后一句,甩袖走了出去。

言逍和徐行在沈昊的引路下绕道返回。

几人在楼上的转梯走着,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迎花楼”,“迎花楼”雅俗共赏,徐行此前只能是个飞贼“飞”进来,看过几回,这回头一次光明正大地穿上了贵族的身份,却只能在言逍的目睹下与它遥遥相望,擦肩而过。

不由得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徐行不甘心地探头看去,在下了一层楼时,猛然一只脚跨出去向连廊那头走去。

听到楼下一句娇嗔的声音:“十一公子——”

随之即来的是一群少年的调笑声。

其中一句格外清晰:“沈十一,你小子艳福不浅哪!”

“来来来,给兄弟添上!”

三人停下了脚步,二人还没说话,就听沈昊“哟”了一声回应道:“见笑见笑,家弟无礼了。”

言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找到声音的来源,隔着面纱他看不清楚,一个声音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徐行“噢”了很长一声调侃道:“你弟弟,玩挺好。”

楼下十分配合地又是一阵哄笑。

已经有人朝他们看来,不宜久留,言逍转身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霓虹歌舞之地。

“阿昱兄,你就挑一个吧,这哪个姑娘作的诗好啊——”

“迎花楼”的一楼,几个容貌姣好、穿着轻薄的姑娘将一个少年围在中间,周围响起几个少年起哄的笑。

各个小少爷对少年“群起而攻之”,戏谑道:“阿昱兄?别让姑娘们等急了啊!哈哈哈······”

沈昱被逼无奈地坐到身后的栏杆上,下面是粼粼波光的池塘。

见状扶额笑道:“去,去,没大没小。”

忽然一阵凉风吹起,他鬼使神差地向后仰头看了一眼。

脚步声隐没在觥筹交错里。

.

月光如水,在丞相别院的院子里撒了满地苍白。

好不容易挣脱了京城一群纨绔小儿的耍弄,沈昱从被夜间的凉风吹醒。

前脚刚进屋,只听身后“砰——”一声。

大门被人踢开。

沈世子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

沈昱背对着他,僵在原地。

他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味,非要穿着沾泥的鞋子在沈昱屋里大摇大摆,让干净清爽的屋子都沾满他的气味。

“沈昱啊······”

沈昊径直走到沈昱的桌案前,一把将桌案上的书扫落到地上。

他拍了拍手,吊起一双贼眉鼠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扫了沈昱几眼,随后不屑地拿起沈昱在他的淫威之下为“迎花楼”花魁写的腻腻歪歪的情诗,放在烛台上烧了。

沈昱站在他身前,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回道:“世子。”

“呵!”沈昊讽刺地“呵”了他一声,装模做样地整了整衣襟,露出一副格外嫌弃的神情坐到了沈昱的位置。

他爹沈峻山在外风流债不少,儿子闺女能摆满一个院子,但这沈十一可是凭空冒出来,一夜之间就被沈峻山给了名分接到府里来的。

沈昊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沈昱,尤其一看到他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的样子更是恨不得将他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以防他有朝一日鸠占鹊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找他这丞相父亲分一杯羹。

沈昊在沈昱的白纸上擦了擦手,说:“你也没必要跟我在这演什么兄友弟恭了,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你其实根本不甘心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吧?”

“世子这话,是何意思?”

沈昊点了点头,坐起身来,取出半张已经烧毁的纸,戳点着上面的字道:“你这字,写成这样是故意叫外人看出来这不是我所为吗!”

沈昱看着被他称是居心叵测的字,他每一个字都是按照他的要求临摹着他的字去写的!大抵也只有世子殿下“慧眼如炬”才能在这里面找到些能用来挑刺的蛛丝马迹。

沈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道:“这样吧,为兄海纳百川,不和你这毛头小子一般计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说着他表情严肃起来,说道:“黄夫人的娘家,黄员外,知道吧?是我的人。”

沈昱直愣愣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沈昊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派人找到了第一块锦帛的下落,就交在他手上,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去取回来,此前种种你以下犯上的事我宽宏大度就都既往不咎。”

他看着沈昱沉默了,补充道,“至于西屋那个······”

“谢过世子。”沈昊话音未落,沈昱连忙弯腰行礼道。他竟又拿柳惠威胁他。

人走之后,沈昱冷着眼盯着地上深一片浅一片的泥脚印,心中想着什么。

既然如此,他已经做好了变成一个“死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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