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代桃僵

“信笺可还在你手中。”

“在。”

沈闻执将信笺交给方灵艾,这信纸边缘锋利无比,上面残留着一丝血迹。原是沈闻执在展开时被划破了指尖,想来便是在此中了李代桃僵之术成了贺桓锦。

“那你去前院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我并未找到前院的位置就被抓进这里了。”

方灵艾一时无言,这贺家还真是看管得够严啊。

信笺上的字迹端正,确实与方灵艾的笔法有几分相似。厉闻洲从方灵艾手中接过,以血施咒在上面加了一道追踪符。

赤练的红光腾空而起,一根隐秘的丝线浮现。

“方灵艾,跟我走。”

“师兄,你再坚持几日!”

沈闻执如今的身份敏感,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只能眼睁睁看这两人离开。

方灵艾跟在厉闻洲的身后,小心的避开了贺府的守卫。

“厉闻洲,你这术法不用灵力支撑也能驱动,能不能教我?”

“不能。”

以血画咒消耗的是施咒人的精血元气,与灵力不同,会极大削弱施咒人的体力。

让方灵艾学会了,于她而言并无益处。

“不能啊?为什么不能?”,万一以后又遇到锁月城这种棘手的情况她也可以有所准备啊!

“老老实实跟着我,我们快要接近终点了。”

丝线的影子越来越淡,不消片刻就已彻底消散。

穿过湖面的长桥,两人见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凉亭,还有焕然一新的戏台。

木箱上摆放着整齐的道具,桌子边还有待上妆的面具。

“贺忻州还在府里搭了个戏台?”

“喜庆的节日,经常有人请戏班子上门助兴。”

方灵艾拿起一盒胭脂,把瓷瓶的盖子放回了原位。“戏班的人已经来了,这口脂已经用过了。这幕后之人是外来的戏班子?”

不然要如何解释这人藏头藏尾,不肯现身。

“厉闻洲……你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她身后有可怕的东西,方灵艾不敢回头,直冲冲地跳进了厉闻洲的怀里,双腿交叉盘在他的腰上。

虽说她见过不少山间精灵,可它们都是天地化生的灵物,即便面目怪异也不会给人恐怖之感。

“厉闻洲……你说句话啊!”

“害怕了?”

厉闻洲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一只手托在底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紧张的方灵艾,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也会像只雏鸟寻巢吗?

方灵艾缓缓抬起头,与厉闻洲对视。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你自己回头看看,身后是不是有个鬼影。”

方灵艾把头低下去,深呼吸几秒,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铜镜。猝不及防的对准了身后,镜中鬼影有恃无恐的望着两人。

这小铜镜是方灵艾在一游那里得来的照妖镜,怎么会毫无反应。

“因为那就是他的本体。”

“镜妖?”

“不算是,他应当只是寄生于此,他还能再托身于他物。”

既然这妖物会冒充方灵艾给沈闻执寄信,说明他应该能在这府中来去自如。

“他怎么一直对着我们俩笑啊?”,还笑得如此渗人。

不过……他的眉眼怎么如此熟悉。

厉闻洲从刚刚便一直在观察着他。

兀自对镜贴妆,不管来人。

“他是真正的贺桓锦!”

两人齐齐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里是贺府的清风亭,也是贺桓锦最喜欢的一处凉亭。

“客人远道而来,桓锦自当尽地主之谊,就让我为二位表演一曲。”

奏乐声四起,这戏台上多了数十道虚影。

方灵艾从厉闻洲身上跳下来,有名有姓的鬼影,排这么一出戏,当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也听不懂贺桓锦到底在唱什么,只觉得凄婉哀厉。

反观厉闻洲,有耐心地找了把座椅当起台下唯一的听众。

方灵艾本想再翻一翻木箱,被厉闻洲一把扯住,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这是在暗示她与这贺桓锦拉近关系?贺桓锦扮戏装,倒是美得雌雄莫辨。

还没等一折戏唱罢,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带着木棍就闯了进来。奏乐声停,贺桓锦的身影也消失了。

他们的目标是亭内的木箱,怕大婚之日会碍了宾客的步,今日便要将这些东西都锁进库房去。

又是库房?

厉闻洲和方灵艾躲在一旁的立柱后,带头的护卫往这个方向多看了几眼,看着并无异样便带队离开。

“贺桓锦的父亲逼着他成亲,又逼着他放弃自己的爱好。”

难道这贺府的妄念都是贺桓锦制造的吗?

“有些人做了父亲就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权利,可以掌控孩子的一切。贺忻州又是一城之主,绝不会允许他这唯一的儿子忤逆自己。”

锁月城,被困住的又岂止一轮明月。

“戏台被拆了,贺桓锦又要寻找新的栖身之地。”

这一日忙忙碌碌,确实什么线索和头绪都没有。

“范管家,您怎么还在这啊!府里一堆事情等着你去操持呢。”

桂嬷嬷恶狠狠盯着跟在厉闻洲身后的方灵艾,这破落户竟然阴差阳错成了公子要娶的新妇。

“方姑娘,你未来可是要嫁进贺家的人,与外男之间要注意分寸!”

方灵艾和厉闻洲顺势分开,她被桂嬷嬷领进了一间新屋子。

“嬷嬷,听说贺公子一表人才,才高八斗,斗……总之,我想见他一面。”

桂嬷嬷的白眼翻得比天高:“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大体的新妇,新郎新娘成婚前见面不吉利,你老实待在这,别乱跑。”

方灵艾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一脸顺从的模样骗过桂嬷嬷。

“看来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贺桓锦可真倒霉。”

“姑娘是在唤我吗?”

阴冷如霜的声音浮现在她身后,她立即从床榻边弹开。

贺桓锦的脸也算是俊美无双,可配上那双黯黑如渊的眼睛,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周身的怪诞气质。

看着方灵艾落单,他倒是不介意出来陪她打发时间。

毕竟眼前之人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红纹已经顺着方灵艾的手心蔓延到她的小臂上,等到心口长满红纹……

“贺桓锦,你能放我们出去吗?我不喜欢这个贺府,也不喜欢锁月城。”

“……你倒是坦诚。”

可惜了,再坦诚也逃不过宿命的捉弄。

方灵艾能感受到贺桓锦本身对她并无敌意,她不过是同困局中的倒霉鬼。

“贺桓锦,你去过贺家祠堂吗?”

“自然去过。”

“是你擦掉了厉闻洲的记号?”

“是我干的。”

有问必答?这么听话?方灵艾谨慎地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

他只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恰好遇到了有眼缘的方灵艾。

“你……算了。”

问再多,贺桓锦也不会主动放她出去。

欲言又止勾起了贺桓锦的好奇心:“你还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方灵艾摇头不语。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选沈闻执当替身吗?想知道贺岚是谁吗?想知道大婚之日会发生何事吗?你想知道锁月城为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吗?”

贺桓锦不信她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内幕,昂起头等着她问自己。

“无所谓,反正知道也出不去。”

“让让,我要休息了。”

方灵艾合衣闭眼躺在床榻上,对贺桓锦的恐吓怪叫充耳不闻。

“你不许睡!”

为什么方灵艾都快死了还能如此淡然?她不是应该焦急地抓着自己将贺府的秘密都吐出来吗?

以前的人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偏偏方灵艾不一样。

贺桓锦眼中尽是落寞和困惑。

…………

与方灵艾分头行动的厉闻洲,亲自跟完了婚礼当日的所有流程。

贺府不像是在娶亲,反而像是某种献祭。

新婚之夜,新妇要与新郎分开,独自前往祠堂后的密室。里面究竟有何物,只有新妇才能知晓。

“范管家,公子总是不吃不喝,你快去看看吧!”

这沈闻执又是闹得哪出?

厉闻洲打开紧锁的门,沈闻执就倚在桌上一动不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道深可见骨刮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削开了皮肉。

“沈闻执,你的手何时变成这样的?”

“眨眼间,我的手臂便皮开肉绽了。”

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可能撑不到三日后了。

厉闻洲封住了他手臂,“再不处理,你这只手就废了。”

“如果我真的要死在锁月城,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你和小师妹送出去。”

“还有我?你不是想一剑杀了我这个魔头吗?”

“……师妹一个人太辛苦。”

厉闻洲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又喂了颗丹药替他护住心脉。

“她辛苦过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方灵艾在望珩山被你们师姐欺负时,也不见你出来为她伸张正义。如今即便你有心弥补,她也不会领你的情。”

沈闻执沉默不言,他确实失了做师兄的本责。

“你先休息吧,我去找找她。”

“你们二人分开了?这怎么能行!”

“管好你自己。”

厉闻洲顺利穿过白日的走廊,在一间不显眼的房间前停住脚步。

屋里灯火通明,他轻轻一推这门闩犹如摆设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吵醒了方灵艾。

“贺桓锦要胡闹上别处胡闹去!”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床边,方灵艾还没挣开眼睛就被厉闻洲捞了起来。

“你刚刚在喊谁?”

方灵艾听见熟悉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

“是你啊,厉闻洲。”

“你终于来了。”

困意未褪的方灵艾歪着脑袋靠在厉闻洲的胸膛上。

“好好说话,别撒娇。”

“我问你,你刚刚在喊谁?”

厉闻洲把她的脑袋扶正,用手托住了方灵艾的下巴。

“贺桓锦啊,他刚刚一直在这里。你进来没看见他吗?”

看来贺桓锦也欺软怕硬,看厉闻洲出现就躲起来了。

“不过,贺府这么大,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准确找到我的位置啊?”

她也没沿途留下记号啊?

“伸手。”

方灵艾伸出了左手,梧君乖巧的待在上面。

“另一只。”

右手……是厉闻洲母亲的遗物,相思愁。

相思愁,一寸相思一寸愁。原来这镯子还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方灵艾试了几回,都没办法感知到厉闻洲的方位。难道这相思愁还是家传之物,不是厉家人不让用?

可是这相思愁怎么会埋在望珩山上呢?

眼下不是询问此事的好时机,还是先解决这锁月城之事再问厉闻洲吧。

“婚宴的流程我已经知晓,仪式结束你会被送进祠堂的密室中,不过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进去。”

“可你只是管家,有资格进贺府的祠堂吗?”

她不是应该和沈闻执一起进去吗?

“真演戏演上瘾了?”

厉闻洲伸手揪住了方灵艾的脸颊捏了几下,“你放心,我会寻到机会的。”

…………

这夜格外漫长,等了许久都不见天有亮光。

“不会这三日之期也是贺府的幌子吧?”

方灵艾和厉闻洲躺在同一张床上,原打算等天亮了厉闻洲再离开,没想到这天压根就不打算亮。

“贺桓锦,你出来!我们再接着聊聊。”

毫无动静……难道是因为厉闻洲还在这里?

“要不,魔君大人你先回避一下。”

“和他保持距离,保护好自己,可以问他有关贺府的消息,但不要相信他说得任何话。”

“嗯嗯,遵命!”

厉闻洲翻身下榻,打开房门没入黑夜中。

“贺桓锦!”

“贺桓锦!”

“贺……”

喜服加身的贺桓锦阴恻恻地出现在她身后,“别喊了……”

他这次的装扮比上次现身时更加诡异几分。

贺桓锦不是已经把新郎的身份甩给沈闻执了吗?

这怎么又穿上了喜服?

难不成李代桃僵失败了?

“你不是不好奇贺府发生的一切吗?怎么,忍不住来问我了?我也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你要为你昨日对我的漠视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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