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投缘的金家姊妹

次日,太阳高挂,白荔才懒懒起床,宿醉的酒半醒,头还有些生疼。她一睁眼就见元安黑着脸坐在屋里,着实吓了一跳,再想想之前的事情,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是听说书来着,然后,然后做什么来着。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都晌午了,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元安话说一半,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定然十有**是不记得了,索性放弃了后面的话,何苦跟一个醉酒的姑娘讲道理,不如不说。憋了半晌,他才问她饿了没?要不要去吃饭?

二人找了个面摊,要了两份面,他又见她还是有点醉意阑珊的样子,叫面摊的老板面煮的软烂些,免得宿醉积了食难受。

同元安出门的这些时日,她还是觉得颇为舒心,一来从行程路途到吃住,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就行,二来吃好吃的,看热闹,听故事,像寻常人一样走马观花,真是太难得的清静日子。许多年前,她还曾对秦明月说,若有一日退隐江湖,她们二人就结伴同行,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去哪里,然后寻个山清水秀之地,开个面馆,就卖她爱吃的鱼汤面,然后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长长久久的做对好姐妹。

想到秦明月三个字,她的心里就一阵一阵针扎一样,刺心的疼,疼的她明明知道不要去想又偏又想起过往。

元安拿筷子敲敲她的手,“发什么呆呢,面都要坨了,赶紧吃。”

她才收回神,想来是太阳大了,晃得人眼睛恍惚。

可没吃几口,就听见附近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她探出身去,看见围了两三圈的人群,连毗邻的二层茶楼的窗口都探出来好几个脑袋,更别说端着条凳直接站在上面看热闹的。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集。

有热闹看?白荔一下子来了精神,三下两口扒完面,拖着元安往里面生挤,里面是个中年妇人,抱着一只蓝釉白瓷瓶,正在店门口同伙计理论。那妇人坚称自己的瓶子是店里买回去蓝釉瓷,如今家中没钱想着换点钱,买时是一百两,伙计瞧了半天,只肯出二两,并说这瓶子并不是他们店里的。两人就僵持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分不出孰是孰非。

白荔在一旁默不作声瞧了半天,嘟囔道,“我怎么瞧着这个不像是蓝釉?”

人群里的人,还有正在理论的妇人,齐刷刷向她看来。空气瞬间从刚刚火热的交战状态一下子进到0度的冰窟。刚刚还集中在他们二人中的火力,继而就转了方向。

“大姑娘,你说话可要负责,这不是蓝釉瓷是什么?”妇人三步两步走到他跟前,语音咄咄逼人。

“很多人不知道蓝釉瓷和青花瓷的区别,蓝釉一般都是霁蓝满釉,且透亮饱满。大姐你这个瓶,颜色不对,花色不对,瓶身凹凸,也不对。我不识货,但外行也能瞧出点来,您这只又怎么称的上是均州一绝的蓝釉瓷呢?”

人群里出现了议论纷纷的声音,妇人的脸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是好,极是尴尬,她不死心,又挣扎的想要分辩几句,叫伙计开口拦住,“敢情你是想拿来白嫖呢?”

妇人听了,怒火中烧,正要发难,人群走出一位妙龄女子,“姑娘看来是个识货的,的确不是蓝釉瓷,只是普通的蓝白瓷,仿的还是有几分意思,不过颜色色泽透度都差了,最多二十钱。大姐,您看呢?”

那妇人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坐地久撒起泼来,说几位伙着欺负她一个女人,硬是把白的说成黑的,还有没有公道,接着还要继续破口大骂,边上的人悄悄告诉她,是金屏瑶。均州蓝釉,无出金家,说的就是金屏瑶的金。

不知道是叫金屏瑶三个字唬住了,还是心虚作祟,妇人不撒泼了,反而哭哭啼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从相公跟村头的小寡妇好上,到自己老爹身患不治之症瘫在床上,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白荔算是听明白了,心下觉得她可怜。暂且不论真假,就说她为了钱不惜舍了脸面破罐子破摔,想来也是迫于无奈,便麻利地从身上掏出几块银子,想叫那妇人回家好生侍奉爹娘,不要再做讹人的买卖。

岂料她刚要给银子,就被两只胳膊拦住。一边是元安,一边是那位叫金屏瑶的女子。女子点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开口道:“以假充真,讹人钱财,按照官府律令是要进牢房的。你今日之事,我暂且不究,你若确实需要银钱,金家窑上尚需要烧饭的厨娘,月钱一两银子,你可愿意?“

妇人连忙点头称愿意,一时更觉羞愧难当,连忙起身多谢。

白荔的思绪倒回到昨夜,再一回想,这位名叫金屏瑶的女子,竟就是在食肆听说书时仗义执言的姑娘,顿时好感又多了几分。

“我叫金屏瑶,叫我阿瑶就行。”女子落落大方,并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她一身鹅黄衣裙,绾了螺旋发髻,只簪了只硕大的珍珠,并无半点浓妆,显得娇俏又英气斐然。

她打发人领了那妇人下去,又独独走到白荔面前,“我瞧这位妹妹投缘的很,明日屏瑶做东,请二位过府来吃酒,二位可不要拒绝。”

白荔自是喜欢她直爽的做派,加上食肆的事,半点不犹豫就应了。

回去的路上,元安不无担心,他踌躇片刻,还是问道:“你真的打算去?万一……”他欲言又止。

此刻,刚刚陌路相识的偶然带来的兴奋平静了许多,昨日的缠绵的醉意也消散干净了。她认真想了想,元安想说的她哪里不懂,从一路他们遇见的人来看,金屏瑶究竟是真的投缘还是另有目的,谁也说不准。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遇见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去质疑,太累。她不想质疑,不想怀疑的去看待每个人,也许曾经信任别人给她带来难以弥合的伤害,但她还是想去相信,元安也好,顾留芳也好,她想相信,来证明她并未做错。

不过,她的运气向来不好,道士同她说不要往东,她偏去。秦明月说,你挑一杯吧,她就饮了那杯有毒的酒。曾经她或许还有别人觊觎的资本,如今的她一无所有,既然无所失去,又何必活的疑神疑鬼。

“干嘛不去,均州大名鼎鼎的金家啊,万一喝醉了,要记得背我回去。”她故作一脸认真说话的样子,差点叫他信了,再一品才发现她不过又迂回的避开了他的话。

元安看着她,她这是到底是傻呢还是聪明呢还是故作聪明的犯傻?反正他也不想知道了,左不过他陪着她罢了。他不由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消说,又惹得她一阵生气。

次日二人来到金府,金屏瑶摆在花园里的席,不算正式,但用的都是一溜的蓝釉瓷器皿,上好的象牙白玉筷,酒是二十年陈的杏花白。这样的排场,平常的富户人家万万是够不上的,但在金屏瑶这儿,却是稀松平常的很。元安倒是不怎么惊讶,依然没什么表情帮她依次叠好碗盘,连筷子的摆放都有条不紊。她有时会觉得诧异,到底是怎样的人能做到如此,云淡风清、一丝不苟。

一同在场的有金屏瑶的胞妹,名唤金簌璃,一尝串红艳欲滴的珊瑚步摇簪于发髻垂于耳畔,虽不及她姐姐英气,但是温温婉婉,一举一动比起姐姐而言更为娇美动人。

还有一位身着武官服的年轻男子姗姗来迟,他还未及开口就见金簌璃笑着递过酒杯,“姐夫来晚了,不自罚一杯,怎么说的过去,不,得罚三杯,阿姐可不要护着啊。”话刚落音,就见金屏瑶红着脸作势要打她,惹得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阿瑶一一给大家做了介绍,那年轻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婿李重。

金簌璃虽然看着娴静,却是个活泼的性子,劝完了李重的酒,又姐姐长妹妹短的劝了白荔饮了好几杯,再到元安这边时,低头偷偷瞄了几眼,只是那脸颊半边的一抹红晕没能逃过阿瑶的眼睛。

阿瑶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李重心领会神,两三盏酒后,李重装作不经意问及白荔二人要去往何处。

“舍妹患有心疾,久治不愈,舅父舅母十分担忧,听江湖朋友说栖叶谷里神医或许可以医治,便想着带她去碰碰运气。”元安抢先答道。

白荔差点没呛出声,什么兄妹,这家伙编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依着他的性子,看来他还是并不信任面前的几人。既然如此,她还是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原来是姑表兄妹”,李重嘴角微微上扬,“那就成了,也不知元兄家在何处,是否曾许婚配?”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白荔一听,再看看金屏瑶正一脸笑意看着妹妹,心里才明白过来。

李重接着又说:“我跟阿瑶再有两三日就要成亲,阿瑶母亲早逝,只此一个妹妹,着实不放心,元兄弟一表人才,小璃也觉得投缘,如果有意,为兄愿意为你二人牵个红线。你放心,你若娶了小璃,舍妹就是我跟阿瑶的妹妹,定将她视作嫡亲妹子为她延请名医。”

如此一说,金簌璃的脸红的跟珊瑚穗子一样,红霞满面。

原来是想给金二小姐找个夫婿。如此佳人,还有偌大的金家家财,随便换个人来都是真是天上掉的馅饼,白捡的天大便宜。

她刚想开口帮他应了这桩美事,却叫元安一眼瞪来,连着打好的腹稿都噎回去了。

岂料他前面刚蹬完,后面又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过来,一本正经说道:“我这妹妹年纪小看着淘气,在下同她青梅竹马长大,家中父母早已定下婚约。不怕笑话,虽说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但我真心心悦于她,非她不娶,李兄的好意怕是只能辜负了。”

白荔一时呛住,脸都憋红了,知道的知道是胡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女儿的娇羞,听不得这般露骨的情话,一时不知如何自持。

阿瑶当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如今听见这样直白的话,免不得尴尬,便笑着岔开, “原来如此,那是我们小璃没有福气了,难怪我初初瞧见你们二人就觉得般配的很,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既然这样,我跟重哥的婚事就在三日后,二位不如留下来观完礼再走,权当沾个喜气,也祝你们二位早日终成眷属。”

金簌璃刚刚还是满面红光,如今一脸落寞,只是勉勉强强敬酒恭喜了句,便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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