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个月后，天气回暖。
陈吴联姻一事已定。
花轿车队，十里红妆。
陈钰儿坐在第二次嫁给顾砚夕的花轿上冷静异常。
她随手扯下红盖头，压根不在意什么吉利不吉利...这哪里会是一场吉利的婚姻呢？她要奔赴的，只是一场骗局罢了...
轿外吹打之声声声入耳，落在陈钰儿心中却犹如哀鸣。
这四个月来，她夜夜挣扎，夜夜落泪，到后面竟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哭大燕。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他占尽上风呢？宵小之人，他国细作，凭什么要他得偿所愿？
谁来赔她一生，谁又来赔她的孩子一条性命？
顾砚夕，既然是你要娶我，那便为此付出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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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跳跃，小芽立在一旁还有些不甘愿。
若是小姐看着能高兴些也便罢了，可小姐今日从出门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她跟小姐一起长大，光是站在这房内都能感受到小姐的心情...
什么吴公子，亏她当初还以为小姐倾心于他，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珠儿弯下腰，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吃些什么？奴婢去拿些糕点来，姑爷被前面给绊住了，一时半会不会来的。”
“不用了，等着就行。”陈钰儿随口应道。
坐在这个房间里，她满脑子都是那段充满不安和担忧的日子，这张床，她一个人躺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也是在这张床上，大夫诊出了喜脉，那时顾砚夕还没有消息，连有了孩子这样的喜事，府中上下竟也看不见几张笑脸。
陈钰儿从袖中伸出手，指尖拂过床沿，慢慢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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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夕是在后半夜进屋的。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酒气...
陈钰儿记不清了，上一次自己大概是紧张激动过了头，满脑子都是未来的幸福日子，当顾砚夕进来的时候，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连盖头都是被人扶着揭下的。
可是现在，为何不大一样了？
顾砚夕抱着胳膊斜靠在门边外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新娘子，随意挥了挥手，房内的其他人就都退了出去。
珠儿拉着小芽，小芽是撅着嘴离开的...临走时还扭头看一眼自家小姐...
“夫人？”他含着笑意唤了一声。
陈钰儿没答。
目光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只看见了他一人的鞋子。
没有人扶，也没有小厮跟着，屋子里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蹙了蹙眉，心口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她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不过就是你骗我我骗你的日子而已，但是顾砚夕还想这般容易的拿到布防图恐怕是不可能的了，陈钰儿带着恨，要他无功而返，要他灰头土脸的离开大燕，这一切，才是她重新活过来的意义所在。
可现在，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下，陈钰儿不由自主的紧张，她双脚在裙摆后缩了缩，踢到了床板，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嘴唇轻颤。
顾砚夕进门，自顾自的又是一笑。
夫人？
这称呼他好歹也叫了大半年，再后来，似乎也不用叫什么了...毕竟他连话都很少再跟陈钰儿说了，可现在就这么望着盖着红盖头的陈钰儿，一声“夫人”又重新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从此，她便是妻子，是他在大燕国的一切...
不知为何，顾砚夕也有些悸动。
他抿了抿嘴，轻声问：“夫人是不是累了？”
陈钰儿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出，平静，没有波澜：“是的，规矩繁琐，今日...你不如去书房安歇，也好休息休息...”
顾砚夕眉心一挑。
这是何意？
新婚第一夜便要赶自己走？
明明那个时候最想走的人是自己才对...要不是假意醉酒，他也不知该如何混过那一夜。
可现在陈钰儿这么说，反倒让顾砚夕不是那么想走了。
四年不到，他跟陈钰儿做了将近四年的夫妻，一同睡在这张床上的晚上倒是屈指可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第二次的洞房花烛夜那红烛燃的正旺。
陈钰儿感到身边有人坐下，酒气就重了几分..
她冷笑，心想大概是不喜欢自己，不多喝上几杯，也好完成这个婚后第一夜的任务。真是可惜，他今夜还没有醉到被人扶进门。
她往旁边挪了挪，还没挪远，眼前的红盖头忽然滑落，房间在她眼前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红盖头，被顾砚夕揭了下来。
陈钰儿皱眉看去，只见他正歪着头望着自己，酒气染了眉眼，泛着水红色的雾气。
她心中一疼，有几分窒息感..
陈钰儿飞快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夫人离家，大概还有些不习惯...无妨，今晚我睡书房就是了。”顾砚夕笑了笑，并未用强。
他扶着床柱起身，脚步有几分不稳.刚踏出一步，便身子一斜，扑在陈钰儿身上倒在了床被中间。
陈钰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推他，可手触到他身上红色的绣花时突然停住了...
还能抱住他，或是感受着他的呼吸心跳，曾是陈钰儿无数次的奢望..
那个时候她也跪在地上对着上天发愿，只要能让他活着，哪怕是自己代替他去死都无怨无悔...
陈钰儿闭上眼睛，头向一侧歪去，一滴泪便顺着脸颊滚落。
顾砚夕愣了一下，“你怎么哭了？我不是要.....？”
说完，他收住了剩下的话..
陈钰儿一把推开他，起身侧头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
顾砚夕也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我喝多了几杯，未曾站稳罢了..夫人早些休息吧。”说着，他重新站起..没有再多给陈钰儿一个说话的机会，直接开门出去了。
陈钰儿伸手捂住脸，蜷缩在宽大的床上抱紧了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