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小姐也爱听说书？”他缓缓开口，声色沉吟且含着笑意，让人听的十分舒服。
陈钰儿长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拳头。
他的确如此，为了诱她陈家上钩，使尽了此等温声细语之谋，让爹爹和哥哥，乃至于整个大燕，谁人不道她陈钰儿的福气？前有王家小姐下嫁后的时日，两相比较之下，更显“吴家”之优势。
可那王家小姐虽过的不如意，却过的是实实在在的日子，不像她，只是“丈夫”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陈钰儿心中强忍，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声，“非也，不过是长日无聊，说书馆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图个热闹罢了。”
顾砚夕含笑点头。
面上如此，心中却越发觉得奇怪。
当初为了迅速在这燕华都城中站稳脚跟，成婚前不过就见了她一次，成婚后装模作样演上半年也就无妨了，可现在想来，顾砚夕竟记不得陈钰儿的脾气秉性是什么样子的，那时正值打探情报的重要时刻，多半心思皆用在那上头，回了屋内匆匆了事，只为应付过去。
自己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于南夏的大计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或者说，陈钰儿对于顾砚夕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妻子...
现在再看，顾砚夕抬眼朝陈钰儿的脸上望去，那容貌，似乎又与自己的记忆有几分偏差...
“都城繁华，我也是到了此地才发觉还有这许多有趣之地，若是陈小姐无事，我倒是可以陪着小姐一同游玩。”
“你！”小芽瞪圆了眼睛。
真真是登徒子，自家小姐千金之躯，清清白白的未嫁之身，怎么可能随一男子同游？
小芽憋了半天，才骂了一句：“放肆！我家小姐怎么能与你同游？”
陈钰儿抬了抬手，制止了小芽。
她微抿着嘴，双眸对上顾砚夕，含笑道：“此话，公子以后还是莫要说了，若是被旁人听见，怕是不佳。”
顾砚夕挑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楼下已有早到的散客，说书先生的台子也抬了上来，瓜子蜜饯的都端上了桌，零散的说话声传到了楼上。
陈钰儿起身，拍了拍裙角对着顾砚夕福了福，“这儿，便让给公子了，等下人多起来，你我就不方便坐在一处喝茶了，告辞。”
“陈小姐，请。”
顾砚夕也不挽留，起身一摊手掌，做了个让的手势。
小芽跟珠儿早觉得不妥了，幸好小姐看着人多赶紧走了，两人紧紧跟随，扬着下巴从跟着顾砚夕的小厮身边走过，半眼也没再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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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陈钰儿被陈相和陈澈喊了去，说的就是成婚一事。
陈钰儿蹙着眉，双手紧握，背脊僵硬。
“爹，哥哥，与南夏的战事，十分紧张吗？”
陈澈一愣，万没想到妹妹会问战事..
“这...”
陈相也有几分诧异，“钰儿，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战事了？”
陈钰儿垂着眼眸，小声答道：“我知道，吴家有钱，若是我嫁了去，兴许能缓解军中用度....”
陈澈大为惊讶，不想自己的妹妹锦衣玉食，却还能想到这么一层。
陈相挥挥手，觉得此事说穿了倒也没什么，如今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大燕的战事，尤其是这都城中的官宦权贵，钰儿与几家的小姐关系都不错，能想到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道：“钰儿，你也不小了，原本过了年便要议亲，为父与你哥哥也是再三思量，将那吴家打听了个清楚，才觉得你嫁给他便是两全其美...听你哥哥说前几日你见到了吴家那位公子，怎么？是钰儿不喜？”
“打听清楚...”陈钰儿低声自语，复而又抬起头，“爹爹，您跟哥哥真的已经打听清楚了吗？那吴家，真的是家世清白？”
陈澈抿了抿嘴，迟疑道：“莫不是妹妹在外头听到了什么？无妨，你尽管说，若是不好，咱们再寻别家也可。”
陈相为难起来。
别家？这燕华城的富商不少，但富到吴家那种程度的实在屈指可数，更何况吴家就这么一位公子，上无婆媳矛盾，下无妯娌牵绊，可谓是万中无一的绝佳亲事了。
“钰儿，你老实告诉爹爹，究竟为何不愿意嫁给吴砚？”
陈钰儿咬住了嘴。
为何？还能为何，结局她早就知道，难道还要再痛苦一次吗？
南夏，终究会胜了大燕的...
“爹，女儿听说上一场云谷关大战，光明将军带了十万大军都未曾破了南夏三万余人，这其中之缘故...究竟是什么，爹爹想过吗？”
陈澈暗暗摇头，随口道：“运气不佳罢了，谁能猜到连降十日大雨，云谷关之山脉多为泥石，光明将军中了计，带军深入，这才遇上了山谷滑坡....”
“不错。”陈相摸了摸胡子，好奇道：“钰儿怎么如今对战事这般关心了？竟还知道此事？”
陈钰儿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年前，咱们大燕还是胜多败少，怎的才一年，竟没有几场能胜得了南夏的。”
“这...”陈相一时语塞，万没想到自己女儿还如此心系战局。
如她所言，这战事的确蹊跷，一年前对付南夏国，一个光明将军足矣，这才多久，燕皇连派了三位将军领兵，好不容易才扳回几分局势...难道，军中真有南夏的探子？
燕皇不是没有怀疑过，陈澈为此事也在几个军营中连番打探过，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钰儿，这与你的婚事，有何关系？”
陈钰儿抿了抿嘴，轻轻摇头，“没什么关系，就是觉得这种时候还大操大办女儿的婚事，实在有些劳民伤财...”
陈钰儿为什么所嫁，燕华城内谁人不知，陈相国就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家国大义都牺牲了亲事，办的热闹些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连燕皇都承诺将会让皇后亲自观礼。
“算了，爹，若是钰儿不愿...咱们家...”陈澈看着妹妹的表情有几分不忍心。
陈相瞪了眼儿子，“胡说什么？！”
“爹，这城中那么多待嫁小姐，咱家钰儿没必要牺牲幸福。”
陈相：“你年后就要去军中了，到时候你自己去看看打一场仗到底用度几何？！”
“....那也不差这一点吧...”
父子俩僵持不下。
陈钰儿站了起来。
她垂着眼眸，神色不明。
“爹，哥哥，我嫁。”
无非就是那个人，无非就是那样的日子，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