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奈和林以棠刚认识的时候，确实喊过他叔叔。

刚认识的时候，因为要帮她办的事情很多，其中有很多都需要用到身份证，所以他拿走了安奈的身份证方便办事。

没想到小丫头精明地很，跟他提出要求：既然你看了我的身份证，那你的身份证也要给我看看，这样才公平。

当时他觉得小姑娘好玩，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还知道要公平？非但没有生气还答应了她的要求，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她看。

没想到她看了他的身份证后看了看他的出生年份，提出了质疑，纠结着小脸问他到底是该喊他哥哥还是喊叔叔。

小丫头那副略带孩子气的狡黠，让他觉得养一个这样的妹妹也不错，她稚气又倔强得可爱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自从他对她动了别的心思以后，再听见‘叔叔’两个字就觉得十分刺耳了。

他开始介意起自己的年龄，也许就是刚刚他这么生气的原因吧，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么。

这一趟他就不应该来，但是不知不觉就放了主办方的鸽子，把车子开过来了。甚至几个星期前他就让阿姨帮她收拾好了房间，嘱咐阿姨把所有给她新买的贴身衣物床品全都洗晒了一遍。

“你带我去哪？”安奈见他绷着脸不说话就问她。

“回家。”

安奈问：“……你方便？”

他没好气：“回自己家还要问方不方便？什么毛病？”

看着这么一张脸跟她说这样的话，安奈有点动摇了，爱与归属的需求也是重要的，毕竟排第三呢：“我是说，家里没有人了吗？”

这个人特指女人，不过这一句她没说出来。

他看都不看她：“我不是人？”

她这回彻底老实了，听得出来，林以棠在强忍怒火，安奈乖乖把嘴巴闭上心里有点小窃喜。

回到家，阿姨正好把饭菜烧好了端上桌，见礼：“您就是安小姐吧，终于来了，先生天天念叨您呢。”

安奈礼貌回：“您好。”

她觉得是这个阿姨情商高，在对她说客气话，就对阿姨笑了笑没说话。

天天念叨？怎么可能呢？他甚至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更别说视频通话了，之前和那个大学老师倒是视频过。

阿姨看着她笑说：“锅里还煨着您爱吃的【腌笃鲜】，再有几分钟就能吃了。”

安奈看林以棠准备把她的行李全部搬进去，突然觉得没意思：“哥，你别忙了，我明天就不住这儿了。”

林以棠抬头看她：

“不住这儿？那你住哪？”

“我自己租房子住。”

他看着她不说话了，阿姨感受到周围的气压骤然变低收敛了表情，转头进了厨房。

他感觉她已经来到叛逆期，以前她听话、乖巧、从来不会违逆她，当然无伤大雅的事他也总是宠着她依着她。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会对他言听计从，还会故意气他。

他的妹妹好像不再依赖他，也不再需要她。

他不知道是什么令她变成这样，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的？还是他对她的忽冷忽热让她对他起了警戒心，不再全心信赖他。

他知道这是他自找的，但总之，他慌了神：“不许。”

安奈不服：“你凭什么不许？”

她感到委屈，既然他不参与她的人生了，难道还不允许她有自己的生活吗？

也许真正的亲兄妹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成年了，分开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没什么事不会过分干扰对方，更不会一直住在一起。

但他们不是。

这么些年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有些不是亲情的东西慢慢滋生，然后充斥盘踞了双方的人生，像发泡剂膨胀，紧紧粘连住两个人，现在再谈分开跟切肤之痛没什么两样。

双方都意识到了这种痛，但没人提出来。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本来就扭曲，哥哥和妹妹，依附和占有，就算再痛也是时候分开了。

想是这么想，可真到要分开的时候，谁又能淡定地说再见呢。

阿姨把特地给安奈准备的【腌笃鲜】端出来，解下围裙默默退出去。

他想不出他凭什么，换了个方向冷声问：

“你想干嘛？搬出去和那个小子住一起？”

安奈这才反应过来，林以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她和韩沐的关系，她觉得他有病，他双标：

“是又怎么样？你能有喜欢的人，我就不能有吗？”

他气血上涌，扯了扯领带，粗鲁解开黑色衬衫最上端的两颗纽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也冷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写满倔强：“我说我要搬出去和别人住！你管不了我！”

他呵地冷笑出来：“我管不了你？你确定？”

他的女孩他不能管？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对她的情感范畴已经完全不正常了，现在连关系的定义也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他的人。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走。”她气急了张口就说。

凭什么，他说不管就不管，说要管她就要给他管，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

她要找手机打电话，气得上头了，身上包里摸了个遍也没找到，才想起来刚刚到家的时候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手机可能落在卫生间了。

她转头就钻进卫生间，他紧随其后。

她找到手机，回头想出去，他不让，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还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

刚刚进来的时候，谁都没顾上开灯，里面没有任何光线，只有手机屏幕亮着的炫光时明时暗，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给安奈发微信，叮叮地响个没完。

浴缸上方的瀑布龙头不知道是不是阿姨打开的，浴缸快要满了，水还在不停地奔腾而出，像是要把世界上所有的水都吸出来，可浴缸只是浴缸，承受不了那么多，那些水迟早是要决堤的。

就像人与人的感情。

***

安奈和韩沐不熟悉，阔别重逢而已哪能真给人打电话让人来接她，林以棠不知道，他看见安奈的手机响个不停，以为她真的联系了那个人来接她走。

他不可能让她这么做。

“所以这就是你来南城都不告诉我的原因？”他毫不费力从她手里夺过仍旧在响个不停的手机，“想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厮混？”

“还给我！”她顾不上反驳，只觉得他疯了，她伸手去抢，但是他高啊，她跳起来也够不到，反而几次三番扑倒在他身上。

像是在投怀送抱。

手机还在响，让他觉得她和那个人在预谋些什么，商量些什么，这么急不可耐。

他不厌其烦，躁郁不安。

安奈看到一条抛物线从眼前划过。

咕咚。

伴随一记沉闷的响声手机猝不及防跃入水中，摇晃着沉入水底，随后彻底被淹没。

他直接把她手机扔了。

安静躺在水里的手机屏幕倔强地闪了两闪，亮光穿透水面，映射在天花板上，发散它生命中最后的绚烂，然后彻底陷入死寂，没了光也没了声音。

安奈盯着看了两秒，又转头愤怒得瞪视着林以棠，生气极了骂了一句：“有病！”，心里更觉得委屈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要冲过去打开门锁。

可是她用尽全力也抵不过他，他握住她的腰肢毫不费力把她又捞回来，她双腿离地又是蹬又是踹，瘦小的手掌不停拍打在他背上：“你放开我！放开！林以棠！”

他微微喘息着，故意放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怎么？不叫林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