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说这个,她也有委屈,和他叫嚣:“叫你林老师你不乐意,那我就叫你叔叔呗,反正你本来就是个老男人!”
阿姨想着浴缸里的水应该放得差不多了,准备来关水龙头,她不知道卫生间有人,看门关着就在门口等待张望了一下。
可是她好像听到先生和小姐在里面吵架,再仔细一听差点把魂都吓飞了。
安小姐说的这些话,她敢说她都不敢听!
平时大家见了林以棠都是噤若寒蝉,其实先生人很好,他不是脾气差,只是冷,大家都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但是看不透的东西往往会令人害怕。
他不像海,海上会有狂风骤雨,巨浪涛天也会又风平浪静的时候,是可以被预测的。他不是,他总是淡漠平静,他更像渊,没什么波澜却一样深不见底。
今天这样失控情绪外露的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样的深渊起了浪比海更恐怖,他能无声无息地吞没一切,包括自己。
里面还在继续,阿姨不敢再往下听,默默上楼去给安奈整理床铺去了。
“你敢再说一遍?”他脸色更不好,眉心骤然收紧。
“我就说!叔叔!林叔叔!”
她很聪明,很会观察别人的表情,洞察人心,从这些细微的方面,她知道他开始开始介意自己的年龄了。她仿佛一个专业的打蛇人,精准地打在他的七寸上面。
“喜欢喊叔叔是吧?”
“要跟别人同居?嗯?”他鼻腔里溢出的令人心颤的尾音。
“还说我凭什么管你?”
他一步一步逼近,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她身后是延长至一面墙的洗手台,后腰抵上了洗手台的边沿再也无路可退。
她纤细的手臂撑在台上,身体微微后仰,他则是无视两人快要呈负数的距离,继续逼近,直到两人的双腿交错站立,下半部分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
他身形高大,身材遒劲,与人离得近时很容易给人压迫感,他也把手撑上台面,和她的手交握在一起,不让她有一丝能逃跑的机会。
她完全被他控制住。
狭窄的空间令空气都变得稀薄,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跳也乱了节奏。
他掐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又靠近了些,轮廓分明的腹肌隔着衬衫贴在她膝头,两手扣住她的手指撑在台面上。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叫嚣,他听到自己脑子里有根弦绷断的声音。
她眼睛慕地睁大眼睛,小巧唇瓣被他用舌头顶开。
一场吮吻来得粗暴,急切,毫无节奏,她的嘴唇、齿关、口腔、舌头全部失守。
他的独有的苦香味道将她周身包裹,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席卷而来。
她没经历过,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吻吓了一跳,想逃跑,偏偏手和脚都被他挟制住动弹不得。
他干什么?!
明明是他发神经,还扔了她的手机,怎么感觉他受的刺激比她还大?
她想不到用什么词语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吻得她缺氧,脑子一缺氧就不会思考了。
浴缸里的瀑布龙头还在继续,水柱溅落的声音混合着津液搅动和从鼻腔里溢出的低喘声音,脑袋像浆糊,她身体彻底柔软下来,甚至忘记了抵抗。
他察觉她好像变乖听话了,也不再穷追不放,速度放缓慢慢来了。
给了她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她神志清明了些:又来了?
她想起来林以棠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喜欢逮着人又亲又抱,不知道什么毛病。
她也私下揣摩过,他对她这个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首先她排出他是出于男生对女生的喜欢才这样的,在她心里这不可能。
想来想去,倒真是给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非常小的时候,她不小心刮花了别人停在路边的汽车,被人告状告到妈妈安心那里。
那时候安心还没得病,但是她一个人要养活一双儿女,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赔给人家,妈妈就当着那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安奈一顿,安康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打呢,冲上去护着她,责打几乎全落在了安康身上,安奈身上就挨着了几下。
那人看安奈还小,也不是故意的就真没跟娘仨个计较,摆摆手让安心别再打了,说自己不计较了,下次让孩子小心点什么的,摇着头走了,安心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的道歉又道谢。
那个人走之后,妈妈丢了打人的扫帚,跑上去抱着安康和安奈心疼地泪流满面,安康也是,明明是他被打得更重,身上被抽打的红痕也全都杠了起来,但他根本没管,只检查妹妹身上的伤。
安奈哪懂大人的心酸,只是看着安心和安康软软糯糯地挨个喊人:妈妈、哥哥。那时候他们看起来情绪都很激动,也像这样对着她又是抱,又是贴,又是亲。
小时候的她喜欢妈妈和哥哥这么抱抱亲亲贴贴,这让她觉得自己身处这个世界的中心,妈妈和哥哥一定很爱她,离不开她。
可是林以棠对她这样,她能从里面感受到其他东西,一些不太正常扭曲病态的东西,让她感觉她不是在世界的中心而是在世界的尽头。
这种东西也是爱吗?是和妈妈、哥哥一样的爱吗?
不过她今天可没有那种心情奉陪他这种奇怪的癖好。
明明是他对她阴晴不定,看她觉得碍眼就要管一管,想不起来了就把她丢一边,还把她的手机扔进浴缸里,现在还这样欺负她。
他怎么这么坏!这么不要脸!
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她又气又急狠狠咬了他一口,伤口不断渗出血来甜丝丝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醒了神。
他看着眼前的她,她像离了水鱼儿大口喘着气,两颊上泛着潮红。
她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从小声哭泣慢慢演变成嚎啕大哭,唇上还留有咬他时留下的斑驳血迹。
他心疼,心脏都揪紧了。
“对不起,奈奈。”他松开她,低下头认错,浓密的眼睫遮蔽了眼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卑微情绪。
她,又该恨他了。
而且她说的对,他确实有病。
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安奈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他自己知道。
医生告诉过他,他这样的行为被称之为‘爆发’,被刺激之后的情感爆发。
自从上次温泉派对上他昏了头,强制捆绑喝醉酒的她,捂住她的眼睛强吻她……他还看见自己留在她细嫩脖颈上的指印,觉得那种状态下的自己就是十足的野兽。
虽然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这也足以让他自己正视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病态。
事后看着她满身的淤青伤痕,他满心自责,也根本无法面对那个对她如此病态偏执的自己,觉得自己得了某种精神类疾病,譬如精神分裂症。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配合医生的一切诊疗行为。
还好,医生经过详细问诊后深度剖析了病因和病程,认为他这个并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
医生叫程继,是专攻心理学及其临床应用的博士,现在成了林以棠聘任的私人心理医生。
程继说:“极度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情绪是林以棠会发成成现在这样的病因,病根从他幼年就种下了。
他也确实是从慕挽晴去世以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没有特别想要的,他什么都不缺,他缺的东西是他已经失去的东西,他也就不再惧怕失去。
没有这种情绪的刺激,所以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发作过,不是因为病好了,而只是缺乏一个诱因罢了。
他这个心理疾病就像过敏,没有过敏原刺激,是不会发生过敏的,一辈子不出现,就一辈子不过敏。换句话说这个过敏原一旦出现,哪怕只是接触一点,也会诱发很可怕的过敏反应。
程继说安奈就是他这个病再次发作的诱因、过敏原。
那个他极度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人也就是安奈。
程继也跟他说过,所谓的‘爆发’就是因为平时无法找到宣泄感情的口径,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或者受到了了一定程度的刺激,积累过剩的情感就会有一次爆发。
这样的爆发往往会超出了自我控制的范畴,就像过敏,一个人不可能控制过敏的发生,因为它是一种自限性疾病,本身就是一种身体的自我缺陷,可是人一旦失去控制的时候就会变得可怕。
他不能向她表达什么,也不忍心自己失去控制的时候会伤害她。
之前他忍着不见她,不联系她也是因为这个。
程医生又建议,他既然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放不下,为什么不可以如实告诉安奈,只要他能把自己表达出来一些,哪怕只是单箭头,单方面向外输出一些爱意,那也能一定程度地缓解心理压力,减轻症状。
他拒绝了,他跟程继说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养兄妹的关系,感情深厚,如果他擅自把这样的感情塞给她,他和她之间将再也无法挽回。
程继唏嘘,理解了,以后没有再提过此类的建议,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向尊重患者的意愿。
不过,只有林以棠自己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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