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桃站在J大东门口等邹巡的时候,停在路边一辆宾利冲她滴了两声,还没等车里的人探出身,季桃扭头走开。
她后悔出来早了,又把见面地点选在东门:J大东门斜对面,一条马路之隔,是所音乐学院,学校里美女众多,一到周末,校门前马路边上就停满了豪车,有些车停不下或不好调头,就停在他们J大门前,惹得出入的理工学子们又是鄙夷又是艳羡。
今天才周三,不过已是期末,大概有些人考完一门,准备出去放松或庆祝。
季桃觉得自己最有资格“放松”,今天下午,她圆满通过了毕业答辩。她学建筑,要念五年。五年呀,终于毕业了,可不该好好轻松轻松。
所以,关掉PPT,走出教室,头一件事就是给邹巡发语音,说“晚上庆祝一下。”邹巡马上回了一个呲牙笑:好。给你开香槟。
“我要吃麻辣烫。你下班直接去东门。”她还是用语音。
想象邹巡的手机在工位上一震,想象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听见她得意洋洋的声音,想象他无可奈何地嘀咕:“又是麻辣烫。”
邹巡五点下班,乘地铁,再走一段,六点应该能到。差不多还有十五分钟吧,季桃心里高兴,倒不介意等十来分钟,可刚才滴她的宾利什么意思,该不会当她故意站那儿?——你前头还有辆揽胜呢,我就不能是看它?你比它贵,我也看它。
这样想着,季桃已经走出十几步,立住,回头一看,宾利车上下来那人瞧着面熟。对方单手插兜,一面摘掉墨镜挂在领口,一面晃晃悠悠迎着她走来。
原来是窦意鸣,真没想到他还开宾利。上次见他,是辆保时捷超跑,富家子嘛,换车不稀奇,这回大概是奉女朋友之令吧。奶油白宾利,还挺好看。
“你换——”季桃不想显出对他的车有什么印象,笑着改口,“音乐学院还没下课啊,这回是声乐还是器乐?”
窦意鸣笑呵呵答:“真不是,就咱们学校的。袁楚欣,认不认识?经管学院的,开学大二,她那届的校花。”
名字季桃确实听过,但至今没见过其人,近两年她忙着实习、毕设等事,泡在校区的时间不多,对学妹们可不太了解。
不过,窦意鸣也不看看自己,毕业两年,二十四五了,又去骗大二的小妹妹?
季桃正要笑他,又听窦意鸣说:“逗你的,袁楚欣是我一个哥们的女朋友,别误会别误会。”
逗我干嘛,我吃你逗?季桃更要笑。
“她最多像个小明星,那哥们没见过世面。”窦意鸣晃晃留侧背发型的脑袋,“你不一样,你是艺术家。要我说,咱们学校这几年,除了你,就没出过真正的校花。”
窦意鸣吹捧人真够麻的。当然听了挺高兴,但季桃摆手说:“得了吧,美女年年有。”并非假谦虚——刚上大一不久,她听闻有人评她是“校花”之一,还好奇另几个是谁、什么模样,如今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马上毕业,谁还在乎那些事?想到可能如她当年的学妹,她颇有一种江湖前辈的大度、宽容。
窦意鸣正色说:“我其实是等你,正想着你呢,你就出来了。”
“我有男朋友了。”季桃又一次认真告诉他。
“我知道,不就是男朋友嘛,没领证吧?没领就没关系,我等你,要是和他分手了,来找我。为了你,我甘作备胎。”窦意鸣豪迈地说。
季桃一点儿都不信他的话,她也不需要备胎。可是,经窦意鸣这一提,她猛然想起,原本只想谈一场校园恋爱,毕业就分手,怎么把这事忘干净了?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窦意鸣见她不吭声,嬉皮笑脸地说。
“想不想见见,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季桃笑道。
“什么人呀,这么大谱,让你等他?”窦意鸣夸张地叫唤。
季桃不愠不恼:“他上班了,谁像你这么有福,天天放假。”
“他在哪儿高就?”
季桃说出公司名字。是家做智能VR产品的公司,成立不到五年,一年前在纳斯达克上市,窦意鸣说不定听过。这家公司一般只招顶尖学校的毕业生,邹巡研究生还没毕业,但他原先在另一家公司上班时与他们合作过,人家主动挖他去,破格让他做个“编外”实习员工,等毕业就转正。他可不是依靠父母的草包。季桃心想。
可惜,对牛弹琴。窦意鸣没有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他说:“伏线科技,知道,我认识他们老板。”
季桃目光清亮,看着他,窦意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是我妈认识。”
“你家不是做钢材生意吗?”
“那是我爸,我妈和他离了之后,转行搞医用设备了,沾点儿高科技。”
季桃羡慕窦意鸣能把父母离婚说得这么轻松,对他来说,可能还是好事——双份的零花钱。
窦意鸣嘿嘿笑了笑:“想打听点内部消息不?我妈前几天刚和他们那什么刘总吃过饭。”
“怎么了,你妈想把你塞进去?”
“不不,干不了,咱有自知之明。”窦意鸣说,仿佛有点害臊,又说,“其实今天就是等我妈,她来学校办点事,非要我跟着来,我不想进去,不过想着可能能碰见你,你看果然,巧不巧?”
季桃听说过窦意鸣的母亲,她就是J大毕业的,所以把儿子也弄来念书。可惜,窦意鸣获得学位两年了,对于他那“能源经济”专业,大概不比六年前知道的更多。
原来窦意鸣是给妈妈当司机,难怪开了样子保守的车。
“那你快回车上吧。”季桃一笑,她可不愿被窦意鸣的母亲看见。
晚了。“意鸣——”一位女士走来。
季桃先认出了她的衣服。下午答辩完经过综合楼门口时,对面走来几个人,中间的女士穿着件米黄和浆果色间隔的竖条纹连衣裙,裙子漂亮,看得出是高级品牌,季桃不禁多瞧了两眼,再一看旁边是邹巡的导师项教授,几人边说话边往综合楼拐去了。当时她以为那位端庄优雅的女士是新来的老师,因为听到他们在聊“实验室”。
原来是窦意鸣的妈妈,看着可真年轻。
窦意鸣大大方方介绍:“季桃,学妹,建筑系的。冯女士,我母上大人。”
两名女性互相微笑,季桃掩住惊讶,说:“阿姨好。”
怪不得像教授,原来是企业家。冯女士妆容干练、知性,眉毛画得稍稍平直,涂豆沙色唇膏,不管做教授还是企业家,肯定都是新锐派。——想必她当年,才是当之无愧的校花吧。
不过女强人到底是严厉的,季桃感觉出对方眼底冰冷的审视。今天为了答辩,她规规矩矩穿了件衬衫裙,裙长在膝盖下一寸,大概不至于让冯女士挑眼。挑眼也不怕,季桃在心里暗笑,我又不是你儿子的女朋友。
可是,窦意鸣似乎觉得她特别拿得出手,滔滔不绝地向母亲说:“季桃学习好,哪一门课都没下过九十五,刚毕业,优秀毕业生……”
季桃实在尴尬,正要打断窦意鸣脱身,恰好,看见了邹巡。
邹巡走路也喜欢单手插裤兜,但和窦意鸣完全两个味道,瞧见季桃,他把手拿出来,冲她摇了摇。
“我男朋友来了。”季桃轻声道歉。闻言,窦意鸣立即扭头望去,冯女士跟着也转过头。
季桃不及告辞,只好和他们一起看着几步之外挺拔的身影,她心里再一次感到奇怪的激动:邹巡穿着条卡其布裤子,烟灰T恤,T恤胸前有只大椰子,椰子上方围着半圈鲜黄的字母。衣服全是她为他挑选的,当然好看;而且不贵,一身才三百,和他肩上挂的亮蓝阿迪一个价钱。这六百块在他身上真是值了,特别好看。邹巡走过来,鲜衣怒马,剑胆琴心——只有这几个字可以形容。
季桃甚至感觉冯女士都被“震”了一下。当然,肯定是夸张了,季桃笑自己。邹巡还不至于说帅得真能够惊天地泣鬼神,不过,他就是说不出的好看,无论何时何处,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目的一个。
走近时,邹巡不失礼貌地看了窦意鸣母子二人一眼,立即站到季桃身边,伸手抚住她肩膀。
窦意鸣的脸变了变,季桃知道,他心里是服了,但依他的性子,大概还要在嘴上找个补。窦意鸣嘴巴刚要动,他妈妈先开了口。
“季桃同学,”冯女士郑重又亲热地说,“窦意鸣不争气,有你给他做个榜样就好了。来家里玩啊,”她微笑着朝邹巡一望,又转过脸面对季桃,“请你男朋友一起来,大家热闹。”
季桃和邹巡并立着,看他们上了白色宾利。
“又是一个追你的?”邹巡问季桃。
这次语气不一样,虽然掩盖得很好,季桃还是听出来了,他当真有几分疑惑。
可能是那辆宾利,而且,还有对方的母亲在场。难怪邹巡要警觉。
季桃暗自里想过,真要把追她的人挨个排,窦意鸣确实能排最前头几个。首先,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公子,起码在她见过的少爷中,窦意鸣是最富的;其次,窦意鸣追她也算是认真,至少以风流阔少今日东明日西的脾性来讲,他称得上认真;再次,窦意鸣性格好,从不死缠烂打,也从不趾高气昂,不管给他什么脸色,他总拿一副笑脸回应;何况,他长得还不讨厌——瘦身板,白白净净,看着略有点油,但不过分。
因为这些缘故,她始终留着窦意鸣的电话和各种社交账号,偶尔也回复他一半句。
季桃看看邹巡。惹他吃些小醋,为两人感情加点别样滋味,她最拿手了。可今天,她不愿邹巡胡思乱想。
她假装不开心:“什么叫‘又‘?和你在一起后,根本没人敢追我,都知难而退了。”
“他之前追过你?”邹巡追问。
“好久以前。我大一那会儿吧,他比我高两级,已经毕业了。”季桃重重说那个“好久”。意思是早在她认识邹巡之前了,陈芝麻烂谷子,谁愿意再提。
“大一的时候?”邹巡声音不太高兴,果然,他又问,“你认识他妈妈?”
“今天第一次碰见。你没来之前,他妈妈眼神可凶了,等发现我有男朋友,才那么热情。——所以,你着急什么,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刚说完,季桃一转念,不对,妈妈对她“凶”,不正说明做儿子的“痴情”吗,赶紧打岔:“你不知道,特别巧,我答辩完出来正好看见你们导师和他妈妈说话,我听见说实验室,还以为新来的老师呢,要是她当老师,上课的人肯定超多。”
“估计是谈赞助吧,为我们导师那个创意实验室。”
创意实验室的事季桃知道,邹巡也参与了策划,不过学校只能拨一半经费,其余要教授自己想办法。
看来实验室能马上建起来了,季桃以为邹巡会高兴,可他似乎不大愿意多说。
“答辩很顺利吧?”他问。
全部架空。学校、城市字母是随便挑的,请不要对号入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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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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