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序回到团队住处时,人都还没休息。今天的事情一出,整个工程都停摆了。
赵佳乐以为他回不来了,所以开门后嘴一时没合上。
“序哥,你……那人没事吧。”
罗序扫视一圈。
客厅里张建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三个卧室里都传来电脑游戏的声音。他把还冒着热气的地瓜和一把烤串放在桌上。
“去隔壁把人叫来。”
秦月汐是女孩,单独住一间。还有另一间屋子住着四个人。外面的人到齐后,卧室里的几个也都出来了。
罗序一边把热地瓜分给大家,一边说。
“未来几天,与建工集团的合作不会很顺利。”毕竟他刚把对方负责人揍了,“如果想退出,现在可以领钱走人。回实验室,那边另有项目。”
秦月汐咬了一口地瓜,不抬眼地摇头,“我不走。”
另几个都互相望望,等下文。
“吃吧。”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拿起姜梨剩下的一小半儿,走到窗边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像打猎归来的狼,把猎物分给狼群,却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几个人小声叽咕了会,赵佳乐便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舔着脸递上一口没动的烤地瓜。
“序哥,吃我的。你这块那么小,够嘛。这上还有牙印儿,谁吃剩的呀。”
罗序一只脚踩在坐的地方,胳膊放在屈起的膝盖上,捏起一块还带着指纹的紫红色薄皮,塞进嘴里,细细品着。
“你走吧,回去修教堂,威尼斯,不冷。”
“我不。”赵佳乐脖子一梗,“秦月汐不走,我就不走。”
“喜欢人家?”
“别。我们俩可都是你从大学里挑的,是你一手带出来了的。患难与共见真情,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扔下你一个人。”
罗序小心翼翼地咬了口手里已经凉透的地瓜,舌尖回味着微涩的冰凉。
窗外夜色如墨,坐在明亮的地方看外面就像在照镜子,只是背景有点点星光闪烁不定。
他凝视星光,那亮点居然晃出老榆树的叶片。
夏天的午后,他和姜梨蹲在树下啃西瓜。
姜梨吃得快,腮帮子鼓鼓的,黑黑的西瓜籽沾在脸颊上。粉腮上骤然多了装饰却一点儿也不突兀,好像她本就是成熟的西瓜,那籽是心,被厚厚的甜爽的瓜瓤包裹。
罗序总是轻轻地,把西瓜籽从她脸上捏下来,尽力不碰到软嘟嘟的唇角和深深的梨涡,像烫手似的却总免不得挨上一点儿。
这时姜梨总是跑开,再拎个小铲子回来,天真地把西瓜籽撒在榆树下,草坪里,花坛中。说这样等罗序下次回来就能吃到自己种的瓜。
仿佛那个夏天占尽了她们此生所有的温柔与天真,所以再次相遇时春天才迟迟未到,他们才不知如何是好。
是他不对,不该丢下她。
他拧了拧眉,“别跟着我遭罪。”说完,把腿放下,仅剩下的一点儿地瓜也塞进嘴里,抓起一张面巾纸擦擦手,“回去吧,那边姑娘漂亮。”
“你要这么说,我更不能走了。”赵佳乐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我还不知道你。以前这种情况,早撂挑子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姑娘这么有魅力。我可是压了工程结束你就走的。”
“你不是说我得折在这儿吗?”
“我靠,这你都知道。”赵佳乐咂咂嘴,“别破坏你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别丢人。”
“回去睡觉。”
罗序起身和大伙儿道别。直到和张建强一起来到走廊,没多看任何人。
秦月汐瞪了赵佳乐一眼悻悻回屋去了。
等所有房门都关上,罗序才低声说。
“让上江那边留意建工集团动态,尤其是沈毅,所有情况汇总,尽快给我。”
“改主意了?”
他沉了沉呼吸,羽绒服拉链拽到最高,拍拍张建强的肩膀,“回去吧,外面冷。”
姜梨与沈时的婚约是姜沈两家的筹码,他要拿到比这更大的筹码才能破局。
电梯关上的一刻,楼道里弱弱一声,“小赵要输啊。”
罗序开着黑色越野车,如月亮隐入云层般融进了漆黑的夜色中,仿佛去追迟迟不来的黎明。
这世上总有事躲不开,逃不掉。
比如无论身在天涯海角,都会拥着同一抹月光入睡。
姜梨不想探究那月色照在罗序身上会有怎样的起伏与波折,明暗交接处,鼻梁上是否还有好看的侧影,像夏日清凉的山谷。
她只知道,此刻右脸颊烫得很。比罗序捏走西瓜籽时还要烫。那年夏天的小鹿,就这样碰着跳着,猝不及防地闯进来,打乱原本死水一样的生活。
又或是她本就不想逃,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愿意用罗序的吻做人生的终章。
此刻罗序侧卧在月光里,盯着手背,总觉得只有月亮能照出泪水的轮廓,唇峰仿佛还驻足在女孩儿腮边,他克制不住那一吻,却抖落了不属于这季节的露珠,还好他接住了。
他只记得姜梨笑的样子。这样的泪水十分珍贵,珍贵到绝无仅有,他不许她再哭。
这一夜,罗序梦里依旧是姜梨。
每次他梦到她,姜梨都笑着打他,气他来晚了。只是这一夜,与青春期的初梦相同,令人脸红心跳。
那场旖旎梦境后他就不敢直面姜梨,多年后再看见她,却又陷入同样的梦。
北城的春,夜黑得很深,天亮得不透。尤其是早上,总像睡不醒似的。
姜梨迷迷糊糊到店里没多久,门口就站了个小姑娘。
个子不高,**头,刘海压在眉毛上,本就细细的眼睛仿佛睁不开似的,看上去忧郁沉静。
女孩儿在门外徘徊好久,也不敢进来。
姜梨把抹布放在桌上,手在围裙上蹭蹭,过去打开玻璃门。
“你找谁?”
女孩儿看到姜梨时,瞳孔明显缩了缩,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
“老板在吗?”
“我就是啊。”
前几天她在网上发布过招牌信息,看来有人主动上门了。显然她的惊喜程度赶不上女孩的,小姑娘一听她是老板,立刻从门缝钻进来。
许是又觉得这样太冒昧,没敢往里走,只局促地站在门口的阳光里,努力笑着,两颗小虎牙调皮地从唇缝里钻出,憨憨的很可爱。
“你多大?”姜梨笑着看她。盲猜也就二十左右岁,没什么社会经验。
“十九了。”女孩自豪地说。
“身份证,我看看。”女孩叫方圆圆,姜梨确认过后,才从上到下又打量一遍,单薄的棉服,袖口有些磨边,“不上学了?”
“成绩不好,我爸说读那么多书没用,我妈也觉得对,初中一毕业就让我上了职高。姐姐,你多大了?”
“叫我姜梨就行,虚岁二十五。”
“那你是大学毕业吧,怎么不找工作,干这个?”
方圆圆从小接受的观念是要先读书再上班,干个体没发展,尤其是女孩子,尤其是在北城。眼前这个漂亮姐姐,大学毕业,再找个好工作,结婚生子,人生就圆满了。
姜梨无意纠缠这样的话题,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她们各有各的自在,互不打扰。
“都会做什么甜品。”
“很多,你说吧,我给你露一手。”
她笑着让方圆圆随意发挥,就起身继续擦桌子。
刚刚趁着天气好,把前后窗子打开,让屋里的空气流动起来,装修的味道会小一些。北方的春风干燥,不过一会儿,桌上落满了灰,手指一戳,就沾满指尖。
方圆圆在厨房叮叮咚咚地忙着,听声音还是专业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隔着桌子喊道,“上面的烤箱脾气急些,下面的慢热,选个适合你的,别烤砸了。这是咱们的午饭。”
“知道!”厨房里脆脆地回了一声,姜梨心情都跟着好了。
只做个蛋糕的时间,方圆圆的话就多起来。姜梨话少,想着有这样一个人来平衡也不错。于是,尝过蛋糕后,就把人留下来。
把蛋糕切一半给方圆圆,让她走时拿着和家人分。两人吃过蛋糕,做完扫除后,把开业伴手礼一一打包好放在最大的木桌上,这才拿着整理好的材料去找爷爷。
方圆圆离开的脚步像要飞起来似的,好像有天大的喜事。姜梨笑着皱皱眉,往相反方向的公交站台走去。
她去爷爷家看看。
沈时虽然醒了,医生也说无大碍,但他就是躺在医院不出来。
雪化冰消,工地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进一些基础工作。叮叮当当,倒也不十分杂乱。
工程是以建工集团名义承接的,沈时不来,重担自然就到了罗序身上。谁让两人既是亲戚又是合作关系呢。
一上午,除了把电脑模型做进一步完善,建筑工人那边也有好多问题要解决。工头们像是故意磋磨他似的,水泥和红砖这点儿事就要反反复复好几遍。
团队和施工队接连发生口角,知道沈时是故意的,罗序压着火协调,下午一收工就往医院赶。
他下手是狠,但总不至于瘫痪吧。
况且昨天他特意去问过医生,最多两天就出院了。平时活驴似的一个人,如今这样太反常。
此时,医生和护士正按着沈时准备打针。
他挣扎得太厉害,护士已经扎偏三次,挨了他三次骂。
主治医生来了也没能压住他。
一屋子医生护士和沈正道一起看沈时撒泼耍赖。
沈正道已经记不清上次他这样卖力作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也许是求着去找姜家谈婚事那次;
也许是求着姜梨复合那次。
总之,现在床上翻滚的沈时,像条刚出水的大白鱼,让人想一铲子把他敲晕。
“哟,我看看,这都多大了还耍呢。”
姜尽山被姜梨搀着,已经进来了。
病房瞬间静下来。
沈时不翻了,护士不叫了,医生也不喊了。
沈正道赶忙起身,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未来孙女婿住院,我能不来看看吗?姜丰出差了,不然也要过来的。”说完转头对床上愣愣的沈时说,“都多大了,还怕打针?”
沈时看看姜尽山,又看看姜梨,嗷地一声,嚎啕大哭。
“姜姜......”
2025.10.10存稿。
红薯上许多咕咕好心建议,都听进去了。
在故事完善的基础上努力改正自己。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笔下的人物和故事的,最爱姜姜。[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改主意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