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和平板同时响起,姜梨放下裱花袋,摘掉手套,先解锁平板,通过好友请求后,才拿起手机。
是罗序的消息。
【还疼吗?】
她快速退出对话框,熄灭屏幕,手机在掌心翻转几圈,才有勇气再点开。回了句【晚上别来了。】
平板那边叮咚一声,她扔掉手机,像是得到解脱,赶忙回复新顾客的消息。
【可以定制的亲,手绘、翻糖、立体都能做。】顺便把近期做出的成品照片发了过去。
【你家蛋糕真好看,合影可以做吗?】
【当然。提前两到三天。】
【好的哦,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回了个“嗯嗯”的可爱表情后,她一直沉浸在平板中。整理最近客人拍摄的蛋糕照片,发几条朋友圈。
坐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身上暖暖的,角落里的小鸳鸯耳朵压在尾巴上,毛茸茸中露出肉粉色脚掌,姜梨笑着收回目光,心情才好了些。
“姐,姐?”方圆圆的小脑袋赫然出现在面前,吓了她一跳。“姐,你手机一直震,怎么不接啊。”
她哦了声,还没拿起手机,那上面蹦跳的名字就被方圆圆看了去。
“序序?”方圆圆不明就里地嘀咕着,“这……男孩女孩?”
“打包蛋糕去,一会儿达达要来取的。”
方圆圆哦了声才走开,转身嘴角压不住地翘。
手机在掌心震个不停,姜梨吐口气,这人脸皮太厚了。她按下接听键却不说话,等对方开口,再驳回。
一味地推拒让她词穷,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才能更明显。
“姜姜,我胃疼。”
“……要紧吗?”
姜梨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安慰自己,未必是蛋糕的问题。这次试验品,本打算只做样子,所以处理蛋糕胚时为了方便,她没带手套。中途又塌了几次,所以从食品安全角度来说,已经不算食物了。
可也不至于难受得像要断气似的。
电话那边哼唧着,听着不舒服。姜梨一再自省,不可能有问题,但还是脱口而出,“去医院吧。”
另一边像是思考,也像是忍耐,终于嗯了声,“你陪我。”
罗序同意去医院,看来没骗她。可姜梨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忘了对方看不到,居然点点头。
电话里一再呼唤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等我,可能晚一些。”
“打车过来,慢点儿走。”
放下电话,不等她吩咐,方圆圆自觉地说,“还差最后一个蛋糕,我会亲自送,锁门后给你发消息,快去吧。”
姜梨又看一眼库房角落里的小鸳鸯,不放心地说“走时候把门锁上。”
她总觉得温和可爱的小鸳鸯不会无缘无故暴躁。
梨予甜境和靖宁街在不同区,遥遥相对拉开一条对角线。像把锋利的刀将北城这块陈年蛋糕一分为二。
姜梨穿过车流人海到达老街时,工人们刚好下班。
拆迁、施工,让原本安静的街巷面目全非,连标志性的老榆树都不见了。
靖宁街片区本就凌乱,如今处处都是一样的脚手架和绿纱网。她一时又迷乱在钢铁丛林里。
一群灰头土脸的工人结伴经过,姜梨拉了一个问路,才找准方向。扶着还有些酸疼的伤处往白色塑钢板房走。
“序哥,你就听我的没错。”
赵佳乐一把摁下在屋里转磨磨的人。
罗序靠在躺椅,吃人的目光瞪着赵佳乐。
“换个角度考虑啊,她自己受伤了还愿意陪你去看病,你想想这里面的门道儿。”赵佳乐挑挑眉,眨眨眼,希望罗序在这方面能开窍。
甜丝丝的喜悦涌上心头随即被假装生病的羞耻压下。
“我不擅长。”
他猛地坐起,背对赵佳乐,像坐摇摇欲坠的小山,手扶脑袋,思考一会儿该如何向姜梨解释才能不让她恨自己。
“罗序你就是怂蛋。”
赵佳乐指着他后脊壮着胆子骂。
“你弟弟,那个叫沈什么的。换他现在早装可怜把人骗过来了。”他喝口水,对着不抬头的罗序接着输出。
“再看看你。是喜欢人家,但死要面子,活该到三十还是个处男。”
罗序突然起身,吓得赵佳乐应激性后撤一步。
“序哥,我,我,我错了,这也是为你好。先骗过来,只要心里有你,怎么都好办,你说呢?”
叠指轻扣声,女孩儿敲门打断罗序所有反驳。
赵佳乐赶忙拿起衣服,三推四推才把人摁倒在行军床上,蒙上羽绒服,“胜败在此一举,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不容分说,朝门口大喊请进。
罗序立刻僵住不动了。
轻巧的推门声和女孩缓缓的脚步声,“罗序在吗?”
“序哥正难受呢。”赵佳乐故意很大声,怕他听不清,还把姜梨往里引。
“我带他去医院看看。”说着姜梨轻轻撩开羽绒服一角,罗序闭着眼睛哼了声“姜姜”,看上去很不舒服。
赵佳乐窃笑,果然嘴上不要,心里都要。
“他这样多久了?”
“一下午了。给你打完电话才好些。”
姜梨对罗序的印象还停留在像牛犊子一样壮实的体格。
那年夏天,一起去江边捞鱼,她玩儿累了,是罗序顶着三十八度的太阳一路把她背回家。
如今怎么孱弱起来。
都说轻易不生病的人一旦难受起来反而更重。
她沉思片刻说,“时间太长了,去化验血象或做个胃镜,这样看好像挺重的。”
赵佳乐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开始同情罗序。
一出手就让做胃镜,幸好她不是医生。去了医院肯定露馅,他赶忙打马虎眼。
“那个序哥不一定是胃不舒服,有可能是感冒。”
北城春季昼夜温差极大,天气变化快。昨天还阳光普照,今天没准就下雪了,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大风预警。
“他白天一直跟进项目,成天站在冷风里,晚上休息不好,抵抗力低些,没准是受了风寒。”
姜梨认真听赵佳乐扒瞎,思考着种种可能。
“还是要医生看过才放心。感冒也该医生开药。”说着,凑到近前,轻声唤了唤,“罗序,罗序?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罗序皱眉,稍稍侧身,脸颊压在姜梨掌心上,喃喃着,“姜姜,难受。”
微睁的瞳孔中射出寒光,赵佳乐一激灵,立刻拦住。
“今天别去了。”
姜梨不解地看他,隐隐生出疑问,别是骗她的。
“序哥飞机落地当天还高烧呢。本来可以等烧退了再走,可他非要来,谁都拦不住。而且这几天白天忙工程,晚上还总跑出去溜达,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哎,操心。”
赵佳乐假模假样地皱眉,“也许之前就没痊愈,前几日洋行修复出了问题,他一直找不到办法,就病上加病。等明天没准自己能走了,你带他去也不迟。再说这体重你也整不动啊。”
罗序晚上干嘛去了,姜梨最清楚不过。送她回家还要去沈家,更何况来北城前就病着,愧疚逐渐替代疑虑,她点点头同意了。
赵佳乐终于松口气,可算糊弄过去了。
两人合伙才把罗序扶上车,关上门的一刹那,赵佳乐接受到冷冷一瞥,立刻自觉回避。
“你会开车哈,我有事,走了。”
“住哪儿?送你吧。”
“别麻烦,我有腿。”
姜梨从白色羊绒大衣兜帽里探出头,望着仓皇逃窜的背影纳闷。这人挺好心,可怎么看着贼兮兮的。
罗序身高腿长,导致姜梨坐在驾驶位上够得到方向盘就够不到油门,够到油门就看不见前面。调整好座椅,系上安全带,轮胎压过湿腻腻的土道,七拐八绕才上了柏油马路。
她刚要问住哪儿,罗序已经调出导航,终点定在公寓。
然后直挺挺靠在椅背上装病,他印象中生病就该少说话。
姜梨皱皱眉,这离沈家也太近了。
不过现在更麻烦的是,她驾龄只有几个月,还碰上这台自主能动性极强的越野车。不仅要看导航,更要看路,手下还要使劲儿和方向盘较劲。
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忙出一头汗。
罗序想问的话也忍下了,能成功到家就行。
停好车,罗序只敢轻轻靠着姜梨走。
羊绒大衣本就柔软,在初春的寒风里,是最温暖的依靠。大衣裹挟着熟悉的薰衣草香,让他想起那年夏天无数个傍晚。
淘气了一天的泥猴子们换了层皮,短袖短裤连衣裙洗好挂在院子里,散发醉人的薰衣草味。
他使劲儿埋头在姜梨肩膀上,偷偷窃喜。
电梯镜面映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罗序紧闭双眸和眉心间硬挤出两层褶皱。
“几楼?”姜梨还是不放心道,“罗序,要不去医院吧。”
才从悠悠花香中抬头的人,瞥见同乘一部电梯的住户正正看向一动不动的两人,尴尬地咳了咳,“十层。自己家都忘了。”
几声轻笑中,姜梨红着脸摁下按钮,羞赧地退到角落。罗序头一歪,耳朵压在她发顶,使劲儿绷着唇,生怕露馅儿。
原来不去医院也很难瞒天过海。
门一开,姜梨顾不得其他,逃也似的出了电梯,罗序一个踉跄跟出来,下意识把她摁在怀里。
寂静的走廊里,心跳咚咚对撞,分不清是谁的。
温暖而干燥的怀抱,像被烈日灼烤的老榆树,忍不住想要搂一搂粗壮的树干。
她仿佛做了梦,只有开口才能破除幻境。
“到家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要去医院就给我打电话。”
窝在罗序胸口,她声音闷闷的近在咫尺,却被静默放大无数倍,回响在幽暗的月光中。
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圈住姜梨,仿佛找到依靠,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却又不敢放上全部重量,就这样擎住半边身子,声音带着微风的颤抖。
“还疼吗?姜姜。”
整个11月会日更,不放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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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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