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玻璃屑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一片寂静的工作室里,靳砚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下。

“砚砚,我有事情跟你说,现在。”

虞清远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指尖在手机边缘来回摩挲,金属边框被体温焐得发烫,屏幕上显示着那条二十分钟前发出的消息。

靳砚一眼就看见虞清远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刚刚顺手买的杏仁饼放在桌上又推到虞清远面前,笑道:“怎么突然要见面?要说什么吗?”

虞清远还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咖啡杯的边缘。

靳砚心里一动,伸手去探虞清远的额头,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我们分手吧。”

靳砚的手僵在半空。

他像是没听懂这句话,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露出像一个被开了恶劣玩笑后无奈的表情。

“不是……清远,你刚刚说什么?”

虞清远低着头,声音有点闷:“我说,我们分手吧。”

靳砚脸上的那点笑意彻底消失了,他仔细地看着虞清远的脸,像是在辨认什么。

“等一下,”有太多问题一下子冒出来,他有点语无伦次,“等一下,为什么?早上你还说……”

他显得非常难以置信,“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还说……”

他的话突然停住,因为虞清远放在桌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靳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放轻声音,试探着去碰虞清远的手背:“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最近太忙,忽略你了?还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着最近的一切——明明一切都很好,昨晚他们还一起看电影,虞清远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是他把人抱回卧室的。

虞清远的手指在他碰到时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却坚定地把手抽了回去。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靳砚,眼神空空的,没什么神采。

靳砚被他看得心里一沉。

他看着虞清远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到嘴边的话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一声轻叹。

他努力把声音稳住,问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至少要让我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虞清远目光不自觉地移开,迅速地投向窗外又收回来,然后又把头低下去,头发也垂下来,遮挡了他一半的视线。

"倦怠期到了。"他说,"这半年我们连一起吃晚饭的次数都数得过来。"

空气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靳砚眼睛微微瞪大,虞清远攥着手机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靳砚看着他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心里再清楚不过,虞清远每次说谎都不敢看人。

但他没有戳破。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轻声开口:“好。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尊重你。”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虞清远的反应,才继续用商量的语气说:“那……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吗?就当是给这五年好好道个别。之后,我不再打扰你。”

虞清远猛地站起来,他不能听这个——不能听靳砚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话,不能看着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靳砚,那个在外饱受赞誉的建筑师,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看着他。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虞清远盯着桌面,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靳砚悄悄松了口气,还想找点别的话说。虞清远却突然站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靳砚跟着站起来,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外面还在下雨,我送你。”

虞清远的手很凉,腕骨纤细,被靳砚攥住,他试着抽了抽,没抽动。

“不用了,”虞清远垂下眼,“雨停了。”

靳砚感受这微微发抖的指尖,心里揪了一下:“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虞清远这次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靳砚,”他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很轻却坚决,“谢谢你。但真的不用了。”

他抬起眼,看了靳砚一眼,视线重新看向外面:“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推开玻璃门,踏过积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彻底离开靳砚的视线,虞清远终于放慢了脚步,扶着路边的围墙大口呼吸起来。心脏跳得太快,撞得胸口发疼。

林修从国外回来,给他带来了梦寐以求的来自柏林的offer,此刻正躺在他的手机里,条件优厚,五年策展人合约。

林修把合约递给他时说得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五年前为了靳砚他已经放弃过一次巴黎,这次不能再放弃。

可那份合约的第三页,第七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楚:驻留期间禁止乙方发展私人感情关系。

他都能想象如果告诉靳砚,靳砚会是什么反应——一定会笑着说“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然后毫不犹豫地放下在国内刚刚起步的事业。

他不能那么自私。

可要他就这样放弃靳砚,他又做不到。五年了,靳砚早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像是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

虞清远闭上眼睛,感觉喉咙发紧。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上来了,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知道这是焦虑发作的前兆,可他控制不住。他既舍不得靳砚,又放不下柏林的机会,更开不了口说出真相。

他怕看见靳砚失望的眼神,怕靳砚为了他放弃一切,也怕自己真的走了,靳砚会难过。

最后只能选择自以为最好的方法——先推开,再一个人承受。

至少这样,靳砚还能继续他安稳的生活。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堵着太多说不出口的话,压得他快要站不稳。

晚上靳砚回家时,发现虞清远已经把东西都搬去了客卧。他站在客卧门口犹豫了很久,抬起手想敲门,最后还是放下了。

凌晨两点多,虞清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卧的窗帘没拉严,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痕。

他盯着那道月光发呆,听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虞清远知道是靳砚,这个时间他也没睡,肯定是在担心自己。

虞清远用力咬住手腕,想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他蜷缩起身子,把膝盖抵在胸口。身边空荡荡的,没有靳砚的温度,没有他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五年来,每个夜晚都是听着靳砚的呼吸声入睡的。那熟悉的声音比什么药都管用,总能让他安心。

虞清远迷迷糊糊地起身,路过主卧都时候习惯性地伸手去开门,手指碰到门把手时才猛地清醒。

他正要转身离开,主卧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靳砚站在门口,显然一直没睡,他看着站在门口的虞清远,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虞清远一时语塞,“路过。”

靳砚的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脚上,眉头轻轻皱起:“地上凉。”

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双拖鞋,蹲下身,轻轻握住虞清远的脚踝,帮他穿上鞋子。

“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胃会不会不舒服?”靳砚抬头看他,还是用那种熟悉的关切语气,“厨房有南瓜汤,要不要喝一点?”

虞清远摇摇头,转身往浴室走。靳砚跟在他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明天……”靳砚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虞清远打开水龙头,“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巷口那家生煎好不好?”

虞清远没说话,只是摇头。

“或者……我送你去工作室?”靳砚又试探着问,“你昨天不是说有幅画要赶进度吗?”

水声哗哗地响,虞清远只是低头洗脸,没有回应。

靳砚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伸手把水龙头调到温水:“用冷水容易头疼。”

虞清远感受着温水流过指尖,终于开口:“其实……我没想找你。”

“我知道。”靳砚轻声说,往后退了半步。

他站在门口,看着虞清远洗完脸,用毛巾慢慢擦干。浴室暖黄的灯光照在虞清远微微发红的眼角,靳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那……你早点休息。”靳砚最后只说了一句,转身离开时轻轻带上了浴室的门。

虞清远站在原地,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他低头看着脚上那双靳砚的拖鞋,毛绒绒的鞋面还带着靳砚的温度。

浴缸就在旁边。以前每次焦虑发作时,他总会习惯性地放满一盆水,把脸埋进去。直到憋得胸口发疼,喘不过气,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但这次他没有。

他只是慢慢蹲下来,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就这样蹲着,直到腿都麻了。

起身时,眼前突然一黑,他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置物架。

“清远?”靳砚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怎么了?”

虞清远扶着洗手台站稳,深吸一口气:“……没事,碰到东西了。”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靳砚轻柔的声音:“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虞清远听着门外沉稳的脚步声,知道靳砚真的就守在门外。脚上还穿着靳砚的拖鞋,暖暖的,让他不自觉

虞清远默默地把水调温。等他洗完脸转身时,门外已经安静了。他低头看着脚上那双靳砚的拖鞋,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浴缸就在旁边。以前每次焦虑发作时,他总会习惯性地放满一盆水,把脸埋进去。直到憋得胸口发疼,喘不过气,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但这次他没有。

他只是慢慢蹲下来,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就这样蹲着,直到他突然感觉那股熟悉的恐慌正从胃部开始蔓延,呼吸又变得艰难起来。

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腿麻了一下,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还是能看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即站了起来。

"三十秒。"靳砚的声音沉稳地响起,他已经快步走到虞清远面前,双手轻轻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先跟着我呼吸,三十秒。"

虞清远死死抓住靳砚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靳砚的手在他背上轻柔地拍着,一下,两下,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吸气......"靳砚的声音很近,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对,慢慢来。"

虞清远努力跟着他的节奏,但呼吸还是又急又浅。靳砚的手移到他的后颈,轻轻按压着某个穴位,这是他们多年摸索出来的方法。

"还有二十秒。"靳砚低声说,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扶着他的腰,"做得很好。"

虞清远的额头抵在靳砚肩上,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薄荷气息。这个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十秒。"靳砚的声音更轻了,"再坚持一下。"

“……”

"三、二、一。"靳砚轻声倒数完毕,"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虞清远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但手指还紧紧攥着靳砚的衣角,他能感觉到靳砚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温暖而真实。

"三十天......"靳砚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你连三十分钟都撑不住。"

虞清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靳砚轻轻按进怀里。这个拥抱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知道,我都知道。"靳砚的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你不用说话。"

虞清远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能听到靳砚平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最安心的节拍。他忍不住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又靠了靠。

"靳砚......"他终于轻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

靳砚微微偏头,用脸颊贴了贴他的太阳穴。

"对不起......"虞清远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靳砚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把他更紧地圈在怀里,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虞清远完全平静下来。

当靳砚试探着要松手时,虞清远突然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这个主动的回应让靳砚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重新把人牢牢抱紧。

“好点了吗?“他问。

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再五分钟,就五分钟,然后就松手。

靳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催促,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靳砚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他知道虞清远在挣扎,就像一只试探着伸出爪子又缩回去的猫。但他不着急,他有三十天的时间,等得起。

“我……我该回房间了。”话是这么说,可虞清远环在他腰上的手却一点没松。

“嗯,”靳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要我送你吗?”

虞清远摇摇头,眼皮却越来越沉。他告诉自己只是闭眼休息一下,就一下,绝对不会……

靳砚感受着怀里人逐渐放松的身体,知道他快要睡着了。

“就一会儿......”虞清远嘟囔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好,就一会儿。”靳砚柔声应着,手指轻轻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

虞清远最终还是没撑住,在靳砚怀里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手指还无意识地抓着靳砚后背的衣服。

把虞清远抱起来走向卧室时,靳砚在心里苦笑,说什么分手,说什么客卧,最后还不是要回到他们的床上才能安睡。

他把虞清远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正要起身离开时,睡梦中的虞清远却下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像是在寻找热源。

靳砚的心一下子软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躺到床的另一侧。几乎是立刻,虞清远就滚进了他怀里,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自然地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花了三个小时把第一章重写了……写的时候好像鬼上身了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总之第一次发文,全文存稿,大约20w字[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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