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苍石巷走到底是死胡同。

最后两家,一家的男主人是个教书的秀才,姓余,另一家姓宋,是开豆腐作坊的。开豆腐作坊的这家收了细姑的上门礼,还了细姑一块豆腐。

拜访完所有邻居,细姑几个带着豆腐回去了。

路过乔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沈宿在问乔宽:“他们刚才给你送了什么?”

还能什么?当然是好茶叶!

细姑不敢逗留,快步走了过去。

丽娘不明白细姑做什么突然加快脚步,刘月儿倒是开心得很,要跟细姑比谁跑得快,然后一马当先地跑到了细姑前头。

乔三的院子小,房舍只有两间,另外就是一间厨房、一间茅房。

桌子被摆在露天,沈宿正从厨房端了两样菜出来,一盘田螺,一盘油煎茄子,田螺不是好时候,茄子却正肥,并上桌子上的河鱼、烧鸭,正是四样下酒的好菜。

乔三把细姑给的茶叶拿回屋里收好,又拿了一坛子没开封的酒来。

沈宿问他,“他们刚才给你送了什么?”

“茶叶!”

“什么茶叶?”

“王娘子说是好茶叶。”

沈宿听见外面几人的脚步声,将手里的两盘菜放下,对乔宽道:“什么样的好茶叶?拿给我瞧瞧。”

那王娘子明明说她店里没有好茶叶的。

乔宽也记得下午细姑说得店里没有好茶叶,他对沈宿道:“王娘子说只比她店里卖的好一些,你肯定也瞧不上!”

“你哪来那么多话?快拿来我瞧瞧!”沈宿找了个凳儿坐下,不管乔宽,自己给自己倒酒。

乔宽又把茶叶拿了出来,递给沈宿。

沈宿接过来,没完全打开包着茶叶的纸,只开了一角,凑上去闻了闻——清香中微带一点苦涩,算不得上等好茶,但是泡给他喝,他也是喝的。

桌上一点油灯,火光时不时撩过沈宿的脸,他一时失笑,把茶叶包好,抛给乔宽,“人家给你的!千万收好!”

细姑几个回到新宅子里,刘月儿还是兴奋得不行,“大娘!大娘!快过来!我们来继续比试!”

细姑当时买这处宅院就是喜欢它的院子宽敞,现在和刘月儿两个在院子里面绕着圈小跑一下,完全不是问题。

丽娘就在一旁的井边洗衣服,她一边洗一边说:“大姐!明天乞巧,家里要买点瓜果什么的,咱们买什么?”

细姑停下来,“买什么?”她又把问题踢了回去,不过不是故意的,因为她以前只知道七夕情人节,谁知道这齐朝的乞巧节要怎么过?

“咯吱——咯吱——”丽娘搓衣服的声音没停,“南边梭子街上,每天都有人摆摊卖瓜果,明天大姐你看着,有什么就买什么,只是别买多了,家里人少,吃不完。”

“好!”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蟋蟀,这时代管这种虫子叫促织。

刘月儿叫这一跳一跳的小虫子给迷住,拿起油灯捉促织去了。

细姑在井边打水,家里就三个桶,一个桶要空下来留着备用,只有两个桶能用来沉淀打上来的井水。

拎着水桶到了茶水间,放下桶,细姑转着圈看了一遍。

没点灯,茶水间里黑黢黢的,但还是叫她找到了一小片空地——这里还缺两口水缸。

第二日,七月七,乞巧。

巧不巧的,细姑不感兴趣,她早上一开门就盯着来梭子街城墙根下摆摊卖瓜果的,裂了口的晚桃、长了黄斑的晚李、只有一点红的枣子、歪着瓜蒂的西瓜,星星点点满是麻子的梨,还有长得像牛角的菱角……

细姑想吃菱角,只是这东西算水果?

不管了,买了再说。

她买了三样——西瓜、梨子和菱角,这些应该不算多。

据说七夕是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的日子,这两个也不知道是谁在哭,从一大早上起天就阴沉沉。

“也不知道天上的眼泪几时能落到人间来?”细姑拎着东西回了后厨。

天气阴沉,没有昨天热,茶水的生意倒是不怎么受影响。

在水上讨生活没有容易的,那些苦力人来细姑铺子里喝茶的时候还是一身的汗。一壶烧好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完全放凉,就卖光了。

流汗的人需要补一点盐——总是有人来喝茶问细姑要盐,她干脆把厨房里的盐罐拿出来,摆在柜台上,告诉来喝茶的人,“要盐的自己加!”

“茶老板仁厚!”苦力们这样感谢她。

大齐的盐不贵,上好的青盐二十文一斤,普通百姓家里的粗盐也不过六七文一斤。

细姑摆出来的盐没人多拿,盐多了茶水又苦又咸,碰到粗大化不开的他们还得想办法弄碎了,几个人分一分。

“王娘子!”

客人走了,细姑擦桌子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乔宽。

“乔三哥,出门了?”细姑笑着问他。

“我马上出门,昨天收了你的茶叶,今天乞巧,给你们送点瓜果。”乔宽把一个小竹篮子放在门口的桌上。

细姑一看,是一嘟噜葡萄,圆圆的紫葡萄上附着一层白霜,“乔三哥,这也太贵重了!”

宁州府一带常有人在自家的院子里面种葡萄,一是好看,二是夏天遮个阴凉,但结得都是一般的葡萄,小而且时酸时甜。乔宽这串葡萄一看就是名种,价格不低。

乔宽旁边跟了沈宿,沈宿手里也提了一个果篮,里面也是葡萄,还有两个竹编的小笼子。笼子编的尤为精细,细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有这个!”乔宽一笑,从沈宿的篮子里面又拿了两个小笼子出来,放到桌上,“这两个给孩子玩,装个促织玩,小孩儿都喜欢!”

沈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做什么拿我的?”

“啊?这是沈镖头的!”乔宽是临时起意加的笼子,细姑也不好意思收。

乔宽冲她直摆手,“你拿着给孩子玩!”转身拉着沈宿就走,“我做的没你的好,你回去再编两个不就行了!”

临出门还转头对细姑道:“王娘子只管留下!”

一天下来细姑除了招呼客人,还要招呼来还礼的邻居。

乞巧是个还礼的好时候,邻居们还的礼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是一些应季的瓜果蔬菜,有的给了一把紫青眉豆,也有秋黄瓜、长丝瓜,撑船兼打鱼的牛大给了细姑两条手那么长的鱼。

细姑说:“吃不完!”

牛大回她:“吃不完的养在水里。”

细姑就在后厨找了个盆,把鱼养了起来。

下雨了。

雨下的有点大,路上没人,河里有船没人,铺子里只有几个摆摊的过来躲雨。

细姑趴在柜台里面,看看匣子里的铜钱——只有四五十个。

“今天是没什么生意了。”她叹气道。

“王娘子!”是巷子里的余秀才。

细姑招呼他,“夫子怎么过来了?”

余秀才收了伞,把腋下夹带的包裹拿了出来,“王娘子我看你这店里也没有点茶的水牌。”

“我这里只卖一文钱的粗茶,要那东西做什么?”细姑怪道。

包裹一打开,里面是笔墨纸砚,余秀才继续道:“现在天热,你卖茶水,天冷了,你卖什么?”

“还是茶水!”

“那你就没生意了!”

细姑走到余秀才边上,余秀才个子不高,人有点胖,乍看像个账房先生,此时摊开纸,磨起墨来很像读书人那么回事。

他指点细姑,“你可以带着卖点热水。”

“卖热水做什么?谁家要用不会自己烧的?”

余秀才的墨已经磨好了,他提起笔,“这片巷子都是吃饭才烧柴火,家里来个客人的再烧水,来不及,哪有来你这里买现成的快!王娘子,热水你准备卖多少钱?”

细姑明白了,回道:“两文钱一壶!”

她这里水壶大,两文钱一壶热水也不算贵。

余秀才点点头,提笔写了下来——热水两文一壶。

不仅写了热水两文钱一壶,细姑还让余秀才写了姜茶、红枣茶,这些天冷了可以卖,也是一文钱一碗。

余秀才的字好,又黑又大又板正。

细姑再三感谢,送走了余秀才,熬了点浆糊,踩着凳子把纸贴在白墙上,然后左看右看,对余秀才的这份回礼十分满意。

丽娘升了做冷碟,不用洗碗,回来的就要早一些,母女两个没带伞顶着小雨回来的。

“你们怎么买把伞?或者等雨停了再回来?”细姑给丽娘母女俩煮了姜汤,“回头受凉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丽娘换了身衣服,在做饭,她回细姑,“哪里就那么容易生病?”

晚饭吃鱼、吃豆腐。

吃过晚饭,雨已经停了,丽娘在房檐下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有葡萄、梨子、几瓣西瓜和煮好的菱角,还有一碗水——这个是投针乞巧用的。

乞巧这天要先拜织女娘娘,不管看不看得见织女星都得拜。

细姑几个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就跪在房檐下,拜了几拜。

拜完织女要丢巧针——就是把针丢在水里,谁的针能浮在水上,谁就得了巧针。

丽娘就能得巧针,她每回投的针总是浮在水上面,细姑就不行,刚开始还能浮一下,随后针就沉到碗底去了,试了几次都这样;刘月儿得了两个装促织的笼子,正稀罕,更不耐烦玩这个,她把针插水里,手一散,完事了,她还要去捉促织装到笼子里面。

丽娘骂她,“针线都拿不好,看以后哪个小子娶你?”

细姑替刘月儿争辩,“找个会用针线的男人不就行了?”

“哪个男人拿针线的?”

细姑想一想,“没有男人做裁衣裳的?”

丽娘恨铁不成钢,“那都是绣娘干得!”

刘月儿才不管两个大人说什么,趴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捉她的促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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