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和初六到家时已经过了一点钟,二人一进院便瞧见李元戴着帽子、揣着手靠在墙边打盹儿。初六走过去叫了她一声,李元惊醒,瞧到初六,她露出一个笑来,接着抬手捧起初六微凉的脸问她冷不冷。
初六摇头说不冷,继而反问她:“你冷不冷?”
“我也不冷,穿得多,还有太阳,”李元放下手打了个哈欠,望向正在整理东西的兰姨,“阿姨,这些都是过年吃的吗?”
“这是今晚要做的,”兰姨说,“你不是快回去了嘛,我寻思给你做些好吃的,明天再让初六带你去庙会上看看。”
兰姨的话刚一说完,卧室那头传来熙盼的声音:“妈,我也想去!”
于是隔天的庙会之行变成了三个人。
镇上的庙会已经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进出的人依旧很多,熙盼坐在轮椅上,几乎被人群淹没。
担心她挤丢了,初六将两条围巾打成结,一头绑在熙盼手臂上,一头抓在手里。
然而就是这么小心,熙盼和她还是挤散了,好在轮椅比较显眼,没问几个人就找到了正在看猴子倒立的熙盼。
熙盼见她一个人,问道:“元元姐呢?”
初六一呆,这才发现李元没跟在自己身后。她急忙给李元打电话,问清楚在哪里后,初六提醒熙盼不要乱跑,转身去找在油炸摊边上的李元。
李元很少吃外面卖的东西,可今天庙会特别热闹,她被喧嚷的气氛感染,又闻到小吃摊上的香味,觉得不吃点东西算白来这一趟,于是打了声招呼就去买吃的了,谁知初六没听到她的话,闹了个乌龙。
今天的中午饭是李元请的,她将买的麻团油条豆腐脑油炸铺在桌上,让初六和熙盼随意选择,熙盼哪个都想吃,只是身体不允许,初六见她可怜兮兮的,便每样掰了点给她尝尝味。
今天三个人都很开心,回去的面包车上熙盼还和李元玩了翻花绳。李元小时候周围没有同龄人,所以不怎么会,熙盼知道后一点一点教她,等李元学会了,又把初六方才在庙会买的彩色弹簧圈送给了她。
就这么一路欢声笑语地回了家,晚上吃过饭,熙盼非要李元陪她一起睡,李元知道熙盼是舍不得自己,因而同意了。
有了李元的陪伴,躺上床的熙盼更亢奋了,她唧唧喳喳说到十一点多,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了才闭上眼休息,只是睡了没多久,李元就被热醒,觉察热度来自身边,李元摸上熙盼的额头,惊讶地发现她发烧了。
熙盼的病来得措不及防,一家人折腾了大半夜烧终于退了,初六见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半,让兰姨和李元去隔壁房间睡会儿,她留在这里照顾熙盼。
李元不肯走,她趴在床头,睁着困倦的眼睛说要和初六换班。
初六劝不动她,只好拿来一件厚实的大衣给她披上。
早上九点多,熙盼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李元。
初六有些吃味,不过仍是叫来了李元。
“我梦到你走了,但我生病没办法送你,”熙盼抓着李元的手腕,表情委屈极了,“还好你没走。”
李元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放心,还有两天呢,你肯定能送我。”
听到这话,熙盼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抱住李元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她哭成这样,初六转身去了外面,将房间留给她们二人。
大概过去五六分钟,熙盼终于不哭了,李元用袖口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以后想自己了可以打越洋电话和视频。
之后的两天,熙盼比从前更黏李元,李元明白熙盼缺乏安全感,所以除了给初六讲题,其他时间基本与熙盼同吃同睡。
李元离开的前一晚,熙盼又拉着她聊了很久,等她睡着后,李元去了隔壁房间。
初六正在看英文的阅读理解练习题,见她过来了指着上面的题目问她自己答得怎么样。
“五分可以拿个三分吧,”李元道,“你别太紧张,我答应你能过就肯定能过。”
“我就是担心像上次那样押错题,到时候又功亏一篑。”
“你得对自己有信心,”李元抽走她手里的试卷,坐到她身边,“要是真的没过,我就再回来教你。”
初六讶异:“你不是五月前就要去英国了吗?”
“我九月份才开学,提前几个月过去是适应那边的环境。”
“那以后节假日还回来吗?”
“如果学习任务不重的话,就回来。”
初六点了一下头,片刻后问道:“你明天中午走是吧?那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李元:“你说,能帮我肯定帮。”
“熙盼很喜欢你,走前能和她拍张照片做纪念吗?”
初六说话时是低着头的,她不知道李元的目光从进门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李元盯着她的侧脸,答应道:“好啊。”
隔天一大早,初六便借来了相机,兰姨则开面包车寻了个有梅花的地方,她先给熙盼、李元拍了合照,接着又让初六和李元拍了张,最后请李元给她们一家三口照了张全家福。
李元拿着照相机,指挥着她们摆动作,等拍好了,再用自己的手机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其实李元已经用手机拍了好几天了,她拍了庙会的烟火气、兰姨的手艺、熙盼的笑脸、初六伏案看书、抽烟、吃棒棒糖的视频和照片。
每多拍一点,李元的不舍就多几分,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即使再舍不得,李元心里也很清楚她是要走的。
也许是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李元走的时候熙盼没哭,倒是兰姨有些难过,牵着李元的手说以后随时来家里做客。
初六见她俩眼圈都红了,用咳嗽声打断二人的依依惜别:“走吧,我送你去村口。”
说罢拎起李元的行李袋,向前走去。
临别在即,李元这一走还不知猴年马月再见到,作为朋友理应和她好好道别才是,可初六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李元的出现本就是个意外,倘若不是肖茉莉的谎言,她和初六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如今离开,不过是将这个意外挪到正确的位置罢了,根本不需要太过挂怀。
初六想得入神,完全没发现身后跟着的李元在拍自己的背影。
两人快到村口的梧桐树下时,初六听到李元叫自己,她扭过头,问李元怎么了。
“我们拍张合照吧。”李元说。
初六:“刚刚不是拍过了吗?”
“那个还要洗,我肯定拿不到,”李元晃晃手机,“就拍一张吧。”
初六没再拒绝,她站到李元身边,随手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道:“好了,拍吧。”
李元歪头看着她:“我头发乱吗?”
初六瞥了一眼,帮她把飞起来的刘海顺了顺。
整理完毕,李元踮起脚,左手搂住初六的肩,右手举起手机,用后摄像头拍下了她们的照片。
彼时二人还不知道初六借的那台相机底片有问题,拍下的几张相片只留下一张半,完整的那张是熙盼和李元的合影,剩下的半张是初六一家只有头的全家福,初六和李元的照片以及其他几张因为受损没有洗出来,所以李元手机里的,是她和初六这辈子的第一张合影,也是最后一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春节已经过去,又要开学了。
李元教的学习方法通熟易懂,初六的补考异常顺利,班上几个补考失败的得知初六过了,问她是怎么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作弊的,被质疑的初六很生气,将几个人骂了一顿后,把李元的思路说给他们听,说完也不管他们懂不懂,扭头就走了。
初六补考过了没多久,韩沐沐那边也有了消息,她以不上不下的成绩成功进入了学校的综合高中班,准备来年冲刺二本。
而金叶在劳动节前拿到了人生第一个冠军,旅游学校前脚刚为她制作了横幅,庆祝她为校争光,后脚省体育学院的通知书就来了。
金叶离开前请全班人吃了自助火锅,席上她还喝了点酒,喝上头了抱着初六嗷嗷哭,说当年如果没有她叔和初六,就没有她的现在。
金叶所说的叔叔是她的堂叔,当年他和金叶的老爸不学好,在社会上混,结果名堂没混出来,金叶的老爸先被人砍死了,后来金叶的赌鬼老妈想把金叶卖了换彩礼,金叶挣扎之下给了上门提亲的人一板砖。
得知这消息的堂叔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接着又把金叶接到了他家照顾,由于金叶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差,所以她不服任何人的管教,堂叔控制不住她,就将人放在了朋友开的武术馆,从那天起,金叶糟糕的人生有了另一种活法。
初六见过金叶叔叔几次,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他对金叶很好,只要有金叶的比赛,他都会陪着。今年大年初一打电话拜年的时候,金叶说她已经叫堂叔爸爸了,说完问初六什么时候改口叫兰姨妈妈。
初六对此的回答是金叶和她堂叔有血缘关系,但自己和兰姨没有,况且兰姨有女儿,这么做熙盼一定会受不了。
金叶听后觉得挺有道理的,遂没再追问。
但实际上改口这个事兰姨提过很多次,那时初六年纪小,兰姨打算领养她,可初六认为自己只有一个妈妈,死活不同意。后来初六大了,明白自己的生活无法改变,便更不愿意了,她怕自己软肋太多,到时候舍不得走了。
因此初六很满意现状,金叶能为国争光、韩沐沐有了明确的目标;李元远赴国外,将来会继承家业,她们有了不同的生活,以后同她不会有太多的联系。兰姨和熙盼虽然和她关系最密切,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她们难受个几天也就好了。
初六这么想着,心情颇好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白酒,可酒未进肚就被辣到了,她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把酒吐回了杯子里。
最近出了很多事,我会尽可能更新,具体怎么样还得等五一结束后再说。我就一个普通老百姓,人微言轻,也不知结果会是怎样,总之我会为了自己努力的,等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