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见安隅不说话,眉心一紧:“你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安隅皮笑肉不笑:“不至于,你先说说看,你怎么打听到的?”
李仕歪头,问:“这很重要吗?”
安隅拿出刚才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任何人突然知道了听闻了一些故事,那么一定是这个讲故事的人带有目的的告诉你。反过来说,你听到的,都是某些人想让你知道的。
李仕不屑一顾:“你别太夸张了,这儿的人没这么多心眼。”大手一挥,表示否定。
安隅耸了耸肩:“你不信也没有关系,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安隅和李仕说,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就走,烟灰被弹落,轻飘飘碰在地上悄无声息。
李仕惊得猝然弹起来:“怎么这么突然……你要找的人找到了?这么快?”明明有很多疑点还没有查清,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安隅摇头,指了指空着的那把椅子说:“有人告诉我,我要找到的人没在这里,二十年前确实来过,但只是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后,李仕才开口说:“你……信了?”
安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说回之前的话题:“林娃子家是什么情况?”
李仕坐回椅子上,脸上不似刚才风云变幻,倒是有些无奈感:“我打听到,林娃子的老婆是花钱,从隔壁下河娶来的。”
安隅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李仕还特意打听了,女人叫什么名字,奇怪的是,村子里都叫她疯婆子,并没有大名或小名,只有一声声‘疯婆子’。
疯婆子是隔壁县下河的,家里父母都是残疾人,加之生下她时年纪已经很高,等到她成年后,两位老人已经70多岁了,没有能力也没有条件再给她看病治病。
只能试图给她找个伴,可正常人家哪会接受精神异常的人,两位老人就把目光放在了一些偏僻的山村,或者是穷人家。
可穷人家也没有相得中疯婆子的,最后只有一个林娃子,花了几千块钱,娶了疯婆子,到今天应该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李仕说完长叹一声:“她也是可怜……看那个林娃子条件这么差,跟着她也只能受苦……”
他说完咂摸出点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有哪不对呢……”
安隅看着移动的光照在自己的鞋面上,心中暗骂他蠢,但嘴上还是收敛了一些:“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你觉得,以十多年前的状况,林娃子能拿出几千块钱吗?编这话给你听的人也真是太不严谨了。”
李仕一合掌:“是吧!可我是找了几个人分开打听的,这些人说的情况也差不离,都说是林娃子花钱娶的,要真是编的,那口径也太统一了吧?”
安隅收回暴露在光下的鞋面,门形状的光被拉得越来越长,这是时间的痕迹。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轻:“如果……她不是被娶,是被拐呢?”
屋子里像是被按了定格键,只有细小的,肉眼看不见的灰尘颗粒随着空气在流动。
李仕忽觉后背发凉,直到这股寒凉席卷全身,他低头,看见了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被……被拐?”
安隅摁灭烟头:“因为有精神疾病,可能在很少的情况下才会清醒片刻,但这样的人比正常人被拐率更高。”
李仕听说的是一个最容易令人相信的说辞,因为精神不正常,家里人无力抚养,只能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可这样的话漏洞百出。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蹊跷。
安隅说出了最为明显的反常点:“残疾人或精神疾病患者,这些没有劳动能力者每年会有补助,合要求规定,每年不说几万,几千是有的。你再看林娃子?”
这种补助,需要带上本人身份证和病例证明,才能申领到。如果林娃子和疯婆子之间真的是正常嫁娶,那么也不至于给她看病的钱都一分拿不出。
李仕脸色越来越凝重,如果真是拐卖……这事儿可就大了。
他想起什么来,猛地抬头问:“那你明天要走,是出去找警察或者是帮手吗?”
安隅嗤笑道:“放心,我们走不了的。”
李仕又茫然了,显示跟不上他思维:“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你走不了但还是要走……”
安隅深吸了口气:“说你不聪明你还真是蠢啊?”
李仕欲哭无泪:“这个时候你就别说我了……”
“你怎么知道林娃子是买主,还是参与拐卖的?这个村子里,可不止这点事儿,得一件一件,查清楚。”安隅喝了口水漱口,继续道:“我们进了这个网兜,想要再出去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我本来也没想出去,不过就是想看看哪些人戴了面具,在扮演好村民罢了。”
不打草怎么惊蛇,又怎么能快准狠地找到蛇呢?
李仕听出点苗头:“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我们,不对,是故意引你来这里的?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了?”
他想到在车站的时候,安隅说他太招摇,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麻烦和桥村可能会发生的事有关吗?
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唐志……
李仕越想越惊心,腿肚子都在打颤。
安隅拍了拍他的肩:“倒也不用这么害怕,我已经留了后手,不至于丢了小命。”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兴奋道:“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某些人更有趣,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几天后,这里会有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仕被他笑得更加忧心忡忡,原本只是来找人,现在还牵扯上了拐卖,不会后面还有杀人放火吧?
事情在往预想中的发展,安隅拍了拍蹭上了些灰尘的衣摆,对李仕说:“走吧,去祠堂看看热闹……说起来,这祠堂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去,你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这些人这么藏着掖着?”
无非就是一些供奉的香和烛,还有这些天摆起来的长桌。
李仕尚未缓过神来,闻言慢吞吞地回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些灵位么……”
安隅双手插着兜,闲庭阔步的走出门,被阳光刺地眯了眯眼,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是啊,不就是灵位,嘶……难不成还真就是这些灵位,是不可示众的秘辛?”
李仕没觉得一定是灵位有问题:“万一外人不能进祠堂真的只是地方习俗呢?不让咱们进去也合情合理。”
安隅又想骂他了,但是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又憋回去:“到现在你还能觉得这是个用常理,和合情合理做解释的地方,那我只能说……多动动脑子吧。”
*
到了临近傍晚,天边余晖看似一片祥和,可随即而来的是令人难眠的黑夜。
一靠近后山,就听见念佛的声音,还夹杂着滋滋电流声。
安隅一看看见站在祠堂门右边的谢帆,他换了套衣服,像是新买的,或者是平常很少穿的,总是不再是泛白起球的破旧。
其他人看起来也比平日干净整洁,应该是祭祖的要求,必须整洁得体。
有个村民正跪在祠堂里面,把准备好的菜一一摆上桌,随后端起酒杯,随着念佛的声音三叩,最后呈一字洒酒。
安隅视线四处瞥,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国龙。
林国龙也看见他了,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安隅颔首,一边朝他走过去,递了根烟给他:“怎么没在家休息呢,看你腰也伤得不轻。”
林国龙接过烟:“哎唷这不是,嘶……躺久了,不舒服,就来这里坐坐,谢了啊!”
安隅一脸愁容:“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多亏了你告诉我,不然我得在这儿多耽误几天,既然没有其他消息,我明天就准备回北市了。
林国龙一听顿时直起了腰:“啊?明天就要走了?!”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他结结巴巴地又道:“那,那什么……要不再玩两天?”僵硬地恢复原来的坐姿。
安隅摇头,有些颓靡:“不了,家里还有事要处理,况且叨扰久了也不好,这些天是你们村里特殊的日子,我们外人在这里多待也不好。”
林国龙被堵得哑口无言,人家都说家中有事要处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像吞了只苍蝇般难看。
“他要这样跪多久?一直等念佛完毕吗?”安隅下巴朝祠堂里怒了怒。
林国龙回过神来:“啊?哦,最少得跪两个小时,要等祖先用完下菜。”
安隅点了点头,在他的肩上按了按:“不说了,我看一会儿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大概是被按到了伤处,林国龙被疼得一哆嗦,顾不上回答他,龇牙咧嘴地等痛感缓过去。
小喇叭里还在响着念佛的声音,他眼冒金星四处瞧,也没找到安隅的身影。
趁大家都在专心看祠堂里,林国龙悄摸朝下后山,朝前山走去。
谢帆目睹这一切,待林国龙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他才绕到那颗粗壮的樟树背后。
安隅正一脸兴味的依靠着树,看着林国龙消失的方向。
“你说,他会找谁告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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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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