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向西洲是在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清冷气息包围中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色的柔软衣料,以及线条优美的下颌。他愣了几秒,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被师尊紧紧搂在怀里,躺在栖星楼那张极其舒适的兽脊大床上。
昨夜零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诡异的视野,毛茸茸的爪子,还有那只被他认定为老婆、然后扑上去又蹭又抱、极力纠缠、满脑子只想生小熊的……红熊猫!!!
而那红熊猫……分明就是师尊!!!
轰——!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向西洲的脸颊、耳朵、乃至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他整个人僵在时少观怀里,羞愤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或者直接原地消失!
他竟然……竟然对师尊……做出了那种……求偶般的孟浪举动?!
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醒了?”时少观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刚醒时的微哑,“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向西洲把脸死死埋进被子里,根本不敢抬头,闷声摇头。
时少观感知到他异常滚烫的体温和僵硬的身体,想起昨天的“体验”,语气带上了几分严肃的探究:“还记得昨日魂入的,是何种灵兽吗?可有被什么淫邪兽类的本性所影响?”
他担心小徒弟是被某些习性特殊的灵兽残魂记忆影响了心智。
闻言,向西洲身体更僵了,恨不能缩成一团。
他拼命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羞耻和绝望:“没、没有……不是灵兽的问题……”
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潜意识里就对师尊抱有那般……那般不可告人的念头!酒醉魂离之后,竟就这般不管不顾地暴露了出来!
呜……没脸见人了!
别人魂入兽体是怎么样的?还是只有他是这样?!有没有人来救一救他!
然而,并没有人来救他。
于是向西洲彻底自闭了,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团在被子里,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鹌鹑,连师尊叫他起来修炼都充耳不闻,用一动不动、无声的沉默表达了最坚决的拒绝。
时少观倒没想到向西洲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在他看来,魂入兽体乃酒力与残魂碎片所致,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听说就如同做梦一般,梦境光怪陆离,醒来便散。因此,他并未将昨日青年那番失态,与向西洲本人的意愿联系在一起。
不过,平心而论,昨日那般主动又黏人、满脑子只想生小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兽魂酿……似乎也不是不能备一些在身边。
“皆是兽魂酿之故,我知你并非自愿,无需因此自惭。”
时少观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那鼓起的一团,试图安慰。他本不擅长用言语宽慰人,此刻面对这缩在“龟壳”里的小徒弟,更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以往若遇门下弟子心有郁结,他多是讲道理,以理服人,但他也明白,此刻被子里的人,怕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
被子里的人果然纹丝不动,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时少观沉吟片刻,竟无师自通地想了个法子,他翻手取出一个向西洲平日颇为喜爱的灵果,估算着头部的位置,轻轻塞进了被褥的缝隙里。
少许,被子里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那团被子轻轻起伏了几下,灵果应该是被拿走了。但等了片刻,并未听到咀嚼吞咽的声响,想来是直接收进储物空间了。
于是,仙尊又从善如流地继续往被子里塞灵果,觉得灵果不够果腹,又换了几样精致小巧、香气诱人的糕点……
终于,在某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那团紧裹的被子猛地从里面被掀开了一角。
“烦不烦呐!”
向西洲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脸颊因闷在被子里和残余的羞愤而泛着红晕,气鼓鼓地瞪向自家师尊,眼神里写满了控诉:还有没有点良心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自闭了!
哪知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感觉天旋地转,连人带被子一并被捞起,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鹌鹑瞬间偃旗息鼓,浑身僵硬,宕机了。
虽说早上就是在师尊怀里醒来的,但彼时回忆冲击太大,向西洲只顾着遮挡脸面,根本无暇感受其他。此刻猝不及防被师尊以这般全然保护的姿态紧紧抱住,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羞愤和气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撞得七零八落。
“昨日你喝醉了,我不便趁人之危。”时少观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现下你已清醒……”
那双淡色的薄唇越凑越近,最后几个字音几乎要消散在彼此贴近的唇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向西洲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一个扭头,躲开了那即将落下的吻,耳根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我,等下!我……我还没漱口!”
时少观见状,嘴角一挑,眼神却危险地眯了一下。
他伸出手,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捧住向西洲扭到一边的脸颊,将其缓缓掰正,随即,不容置疑地、带着些许惩罚意味地,狠狠地吻了下去,将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挣扎,都封缄于唇齿之间。
*
一吻终了。
向西洲手腕软软地搭在时少观肩上,眼睫湿润,略有些气息不稳,脑子里被亲得晕晕乎乎,舒服得一片空白。
时少观用指腹轻轻拭去他唇角一抹暧昧的晶莹,看着怀中人这副予取予求的乖顺模样,眼底漾开一丝笑意,低声诱哄道:“没什么可丢人的,你脸皮这般薄,往后双修可该如何是好?”
嗯?双什么?什么修?
向西洲迷蒙的思绪渐渐回笼,捕捉到某个关键词,眼睛倏地睁大了一些。
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是……是那种小说里常常不可描述、需要拉灯的双修吗?!
出乎时少观意料,青年非但没有羞愤欲绝,反而像是被这句话莫名激励了一般,猛地伸手死死拽住他前襟的衣料,仰起头,虽然脸颊依旧涨得通红,却语气坚定,甚至带着点英勇:“双修!我没问题的!”
“好。”
时少观眼底笑意加深,那清浅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月华流转,让向西洲看得一呆,拽着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抓皱的地方,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其抚平。做完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向西洲躁动不安的心情好像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不再别扭,主动蜷缩回师尊怀里,侧过头,将耳朵轻轻贴在师尊胸前,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一声声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令人无比安心。
时少观左手从他后背揽着,将人圈在自己领域内,右手则自然地握住向西洲的左手小臂,拇指隔着中衣柔软的布料,一遍遍轻轻摩挲着内侧某一处肌肤,那里,生着一颗小小的、颜色红艳的小痣,平日抬高手时,偶尔会从袖口边缘露出来。
轻轻吸了几口师尊身上令人心安的清冷气息,向西洲犹豫再三,还是将埋藏心底好几日的疑惑,小声问了出来:“师尊……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他这几日翻来覆去地思量,甚至将自己从第一次在天垣峰山腰遇见师尊开始,所有的点点滴滴都细细回忆了一遍。
他发现自己除了出身现世比较特殊外,本身资质、心性在修真界似乎并无什么特别出众之处。
而师尊最初,也确实只对魔法一事感兴趣,对待他的态度,虽说不上冷淡,但也绝对称不上热络,他能感觉出来,那更像是一种对特殊研究对象的公事公办。
转变,似乎是从他第一次被误传回现世后开始的……师尊对他开始一点一点的亲近,一次一次的偏袒与纵容,悄无声息地,将他这颗心撩拨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这转变让他欣喜若狂,却也伴随着深切的惶恐。
师尊的喜欢,来得如此突然又厚重,就像一座凭空而起、高悬于空的楼阁,美则美矣,却总让他有一种不知何时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的危机感。
摩挲的拇指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继续那安抚般的动作,时少观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柔和:“可能……上一世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这一世,直到三年前才发觉罢了。”
“……”
向西洲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你骗人”、“编,继续编”的指控,眼神里全是怀疑。
时少观见状,浅浅一笑,带着些许无奈:“我说真话你又不信。那……我就不能是看对了眼,日久生情?”
“可我……我又不好看……”
向西洲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他在修真界才待了几年,就见过了无数风姿各异的俊男美女,更别提师尊自己就是绝世之姿……等等,难道师尊是因为见多了美人,审美疲劳了,所以才……看上了自己这款清粥小菜?
眼见怀中青年的眼神又开始飘忽,明显思绪不知道发散到了哪个奇怪的方向,时少观略带惩罚性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迫使他回神。
“想什么呢?”时少观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谁说你不好看?我就觉得很好看。”
他微微俯身,凑近向西洲耳边,声音逐渐低沉,带着一种磁性的蛊惑,“好看得……让我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那低沉的尾音,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从向西洲的头顶窜到尾椎骨,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向西洲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倒不是因为这话语里独占欲十足的内容,而是……这是师尊第一次说出如此直白、甚至堪称……露骨的情话!
他呆滞了片刻,嘴唇嚅嗫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道:“……师尊,你这话……有点油……”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瞬间“去油”。
时少观微微蹙眉,不耻下问:“‘油’?是何意?”
向西洲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飙升到顶点,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绝对不能深入解释,否则必有生命危险!
他立刻手脚并用地从时少观怀抱里挣脱出来,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只留下皱巴巴的被子,和一句:“师尊,我先去洗漱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进了隔间洗漱区,还差点撞翻厚重的屏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