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丁的死讯于第二天公布,霎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没人能想到一个战无不胜、正值壮年的君主,竟然会死于加冕纪念日后。
瓦伦丁真正的死因只有上层贵族知道,而对外公布的死因则是死于塞克拉的刺杀。
若告诉众人莱诺才是真正给予致命一击的人,那这将是最大的丑闻。
王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因为塞克拉的“牺牲”而勉强维持住了。
塞克拉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踏在了路克斯王国的边境线上。
回头看着苍凉的田野和稀疏的村落,塞克拉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向何方。
哪里又能成为她的归处。
塞克拉这个身份已经彻底消失了。
王宫里的那些日子如梦似影,自己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晨风柔柔的吹在脸上,塞克拉将阻挡视线的发丝揽到耳后,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
阿尔贝走上主殿。
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结局。
阿尔贝作为王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承袭了瓦伦丁的一切。
站在贵族面前,阿尔贝接受了来自他们的承认。
阿尔贝单手按在圣经上,缓慢而又庄重的宣誓。
“我承诺维护路克斯王国的荣耀。”
“我承诺庇佑我的子民不受侵害。”
“我承诺守护正义与法理。”
受膏仪式是加冕最重要的环节,可阿尔贝心里没有激动。
至今他仍陷在恍惚的感觉中。
bata的身份让他对王位早就死心,而王位之下的血腥与狰狞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接过象征王权的权杖和宝剑,阿尔贝微微低头戴上镶嵌宝石的黄金王冠。
这一刻,他正式成为了路克斯王国第九代国王。
阿尔贝抬起头,目之所及是跪伏的大臣们。
加冕仪式后,勒内·泰兰斯独自走到巴林塔下。
对于妹妹的遭遇,勒内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这是勒内第二次来到巴林塔。
罗提怀孕后便搬入了巴林塔,勒内也曾来过想劝罗提回家。
可当时的罗提经历了从万众瞩目的社交新星跌落云端,成为众人鄙夷的情妇,和瓦伦丁阴毒的计谋。
罗提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
那次勒内在门外等了许久,只等到一句谢绝的话。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勒内想再试一次。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罗提一个放过自己的机会。
巴林塔朝向不好,少有长时间的日照。
塔内终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勒内站在正厅,一如过去等待着一个回答。
一墙之隔,罗提站在窗边。
二十年,七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罗提是怀念在家中的那段日子的,可是越怀念罗提就越痛苦。
每每想起那段简单快乐的日子,罗提都难以遏制的恨瓦伦丁,更恨自己。
后来罗提便很少记起过去的日子,刻意让它们留在心底蒙上灰尘。
画地为牢,困住自己的到底是不堪的相遇还是自己放不下的执念。
罗提其实并不讨厌巴林塔,因为巴林塔给了她懦弱的余地。
留在这里,她便不用直面过去的一切。
她不会看到曾经相熟的人,更不用担心被揭开伤疤。
如今瓦伦丁死了,罗提甚至感受不到快意。
伤害一旦存在,哪怕在日月的摧折下淡化,可印记却始终留在身上刻进心底。
罗提已经忍受了太多孤独。
自己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我真的要逃一辈子吗?
罗提走到门前,双手握住把手,心里质问自己。
有些抉择之所以艰难,是因为缺少不后悔的决心。
罗提紧紧握着门把手,过度用力以至于手臂不受控制的抖动,可她始终没有彻底按下去。
无论这世间上演多少人情的纠葛,太阳总是恒久不变的升起落下。
一朝一岁,春去秋来。
清风吹拂人世,在路克斯王国的边陲小城。
一位眼角挂上皱纹的女人穿着素色的衣服,走出小院。
年幼的小女孩噔噔瞪地朝女人跑来。
衣服里鼓鼓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见小女孩跑过来,女人蹲下身微笑着张开双臂。
小女孩跃进这个温柔的怀抱,小声靠在女人耳边说着:
“老师!”
“我给你偷偷带了甜甜的葡萄干。”
“我尝过了,很甜!”
“但我只吃了一个哦,剩下的都是要留给你的!”
女人惊喜的笑着:“都给我了?”
小女孩虽然不舍,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这些葡萄干是小女孩收集了大半年的分量。
瓦伦丁在位时边境连年征战,土地荒废人口锐减。
如今战争停止才好了一些。
这里实在太穷了,穷到连葡萄干都难得。
女人知道这一小捧葡萄干的来之不易。
她想回绝,但知道以小女孩的坚决是注定不肯的。
女人的犹豫显而易见,小女孩认真盯着女人的眼睛:
“您教我读书写字,让我明白了世界的广阔。”
“虽然我可能注定逃离不了这里,但起码不用愚昧的活着。”
“老师,我能给您的很少,这些葡萄干就是我目前唯一拿的出来的。”
女人没有在推辞,而是牵着小女孩坐在树下,你一颗我一颗的分食了这为数不多的葡萄干。
“瑞恩老师,我会永远记得你。”
瑞恩已经独自走了许久,没想到后来竟也有人还会记得她。
Reborn in the raine.*
在树下吃着甜甜的葡萄干,成为了瑞恩一生为数不多珍贵的回忆。
同一片土地上,一处精致的府邸里正坐着一位白发已生的女人。
阳光暖暖的撒在身上,她总是坐在那个年少时喜欢坐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不曾改变。
桌边放着一本诗集,年龄大了后看书太久就会犯困。
女人斜斜的坐着,耳边突然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罗提!”
“不要总是睡在外面,会得风寒。”
眼前已经逼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就是曾经那个困于巴林塔内的罗提·泰兰斯。
罗提后来看到哥哥勒内总是会想起勒内第二次进入巴林塔的那天。
到最后罗提也没有按下把手,只是门后微弱的动静被紧紧站在门后的勒内捕捉到了。
他明白妹妹的挣扎。
可人不能一直困在原地,二十年过去了,瓦伦丁死了,罗提也该走出来了。
如果二十年前自己没能带罗提离开巴林塔,那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理由阻止自己带妹妹回家。
既然罗提做不出决定,那自己就坐那个替她做决定的人。
勒内没有犹豫,果断按下把手,推开门。
这扇阻隔了他们二十年的门终于打开了。
推开门,勒内一眼就看到了早已泪流满面的罗提。
罗提没有对勒内开门的行为感到生气,心里更多的是被瞬间浸润在滔天的伤心和一种多年未见的委屈里。
勒内看到站在原地不动,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的罗提。
他没有说话,只是往前又走了几步,彻底走入房间,走到罗提眼前。
勒内拉起罗提的手,像小时候罗提摔倒后嚎啕大哭时一样。
他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罗提的背。
罗提有些抽噎,两人没有说话,勒内也只是维持着手上的动作。
直到罗提情绪稳定、眼泪不再止不住的流,勒内才缓声开口:
“罗提,回家吧。”
“我们都很想你。”
罗提霎时间哭的更加猛烈,被瓦伦丁设计欺骗时都没留下来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天苦了个痛快。
往日的伤痛化作汹涌的泪水,流出眼里,更流出心底。
如果过去太不幸,真希望以后的罗提可以不再悲伤。
回忆闪过眼前,最终烟消云散,定格在现在。
罗提满不在意的笑笑,仰着脸享受着这正午的阳光。
在巴林塔生活的那几年,让罗提的膝盖一到雨天就痛。
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养好,只是罗提不在意。
不在意腿上的痛,也真的不在意往日的伤。
巴林塔已经废弃,而今朝只看今朝。
勒内走过来叮嘱着罗提,也随意的提了几句阿尔贝。
阿尔贝的执政风格与瓦伦丁大相径庭。
路克斯王国在阿尔贝的统治下不再劳民伤财的对外征战,而是专注国家内部的治理和建设。
阿尔贝刚刚加冕时路克斯王国政局动荡,尽管勒内尽力斡旋,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无法凝聚起偌大的一个国家。
那段日子是阿尔贝最累的时候。
好在熬过最苦的日子,往后便顺畅了许多。
曾经因为第二性别被压抑在心底的抱负终于得以施展。
阿尔贝在位时,beta的看法终于不再像过去一样被简单概括为平庸二字。
Beta也终于有了施展能力的空间。
尽管一路多有坎坷,但前路还算的上坦途。
这是瓦伦丁死后的第二十年。
又一个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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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其安看着小红心提供的剧情后续。
尘埃落定后,这样的结局算的上圆满。
沈其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两杯已经凉了的茶。
他原想着塞克拉在祁连的帮助下,以在狱中**的名义假死脱身后,或许还会再来见自己一面。
但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塞克拉没有来。
不过确实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该说的话早已说完,说不出口的话就留在心里。
他与塞克拉最后的见面止于塞克拉从寝殿出来后的那一眼。
敲门声打断了沈其安的思绪。
但他能确定来的人不会是塞克拉。
没想到进来的是祁连。
没等到想等的人,但也算没见到不想见的人。
祁连坐在对面,不客气的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的茶。
“人都走了。”
“是啊,只剩我们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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