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床位摆在大厅，江路昏睡了两个小时，被嘈杂的噪音吵醒。

困顿的眼皮褶皱叠出三层，江路眨了几下酸涩的眼睛，一垂眼，看到了可怜巴巴蹲在床边的程云合。

“你醒了，还难受吗？”

江路喉咙很痛，声音几乎是飘着，“渴，水。”

程云合小心翼翼把他扶起身，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江路没什么力气，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微微仰头咽了几口温水。

程云合抬头看了眼吊瓶，药水还有大半瓶，“要去上厕所吗？”

江路身体一僵，差点呛到自己，缓了一会儿，如实袒露生理需求，“想去。”

程云合把水杯放在床头桌，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有力气吗，我抱你?”

“能走。”

程云合在沈凤洋面前抱起自己的场面历历在目，江路身为男人的自尊受到威胁，他实在无法忍受旧幕重演。

“好。”

程云合没多说什么，沉默起身，帮他提着吊杆，结实的臂膀揽过他纤细的腰，江路借力站了起来。

走到厕所的路程不远，只是江路腿软无力，走得很慢，挪了大约十分钟才到厕所。

厕所有不少家属护工陪同病人，程云合怕挤到江路的输液针，扶着他的腰往自己方向拉了拉，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基本没有间隙。

江路脖颈能感受到程云合呼吸的热气，他痒了缩了一下脖子，又没力气躲开，两人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往前走。

到了小便池，江路现在已经有些急迫，但程云合仍在身后稳稳站着，他不好意思脱裤子。

程云合见他半天没动作，放在他腰间的手动了下，“手没力气?我帮你。”

还在做心理斗争的江路脸颊发烫，出口赶人，“不是……你出去等我。”

程云合本来心里憋着一口气，瞧见那人红到滴血的耳垂，忍不住调侃道，“你现在这么虚弱，摔了怎么办。”

“摔不了。”江路咬着牙，“你快出去。”

“好吧。”

程云合慢慢松开手，江路失去部分支撑，差点跪在地上。

程云合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往下出溜的腰，“病还没好，别逞能了，快尿。”

大丈夫不拘小节！

江路终于认命，两眼一闭，拉开裤子上的抽绳，水流声淅淅沥沥响起。

这场面太刺激，程云合偏过头，心脏狂跳，一股热流沿着小腹直往下涌。

坏事了。

江路刚解决完个人问题，就感受到一个硬物抵在自己臀部。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

沈凤洋提到的“同.性.恋”三个字冲撞着理智，江路不敢多想，匆匆提好裤子。

“别乱动。”程云合喘气粗重，“慢慢转身走出去。”

江路像被猎物叼住命门的动物，僵直着身子，迈着小步往外挪。

回到病床上，江路红着脸，不经意往他跨间瞄了一眼。

程云合穿得西装裤，比较紧身，跨间隆起的一大团不容忽视，明明都是男人，江路却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蒸发。

换做其他人，江路恨不得一记断子绝孙脚，可对自己起反应的是程云合……

程云合……他对自己……

程云合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眼睛湿漉漉的，眉眼似有隐忍。

“江路，对不起。”良久，程云合坦白道，“我不想现在坦白的，因为我还没有能力对你负责。”

江路睁大眼睛，如遭雷击。

“我喜欢你。”程云合五官扭曲，双手捂住脸，“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江路如鲠在喉，“你说什么……”

程云合自暴自弃，眼睛直直盯着江路，四目相对的瞬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睡你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好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你嫌我恶心也是正常的，我可以离开你家，也可以不见你。”

“但是你……能不能别恨我。我受不了的，江路……”

程云合大颗眼泪掉落，旁边床位的病人和家属频频往这边看，江路额头青筋直跳，疲软无力的手拽了抽纸，艰难直起腰，给程云合擦着眼泪。

程云合哭得稀里哗啦，他眼中难以言喻的悲伤，像是被丢弃的狗狗在挽留主人。江路身体里感情和理智疯狂撕扯，最终感情占了上风。

“回家说。”江路冷着脸，“别哭了。”

*

江路是因为精神应激引起的胃痛和发烧，打过吊瓶观察了一下，拿了点药就回家了。

到家已经是晚上，江路刚退烧，身上发黏，进了家门先去浴室洗澡。

程云合帮他拿了换洗衣物，乖乖等在门口。

水声一停，江路白皙的手指从门缝伸出来，程云合立马把睡衣递过去，又过了几分钟，冒着热气的江路踩着拖鞋走出来。

程云合一见他，眼睛发直。看得江路心里发毛，忙把人赶进浴室。

浴室门合上，江路心中的恐惧才消下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程云合的眼神这么可怕，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还有，程云合竟然说喜欢自己，对自己起反应，这都什么事！

程云合洗完澡出来，注意到江路还在沙发上傻坐着，碰了下他的手，已经冰凉了。

“江路，把头发吹干，赶紧上床躺着。”

江路仿佛失去灵魂，直直起身往浴室走，程云合拉了下他，才猛然回神，自己差点撞到茶几上。

“唉。”程云合叹了口气，“我帮你吧。”

对方掌心的温度传来，江路眨了眨眼，高烧过的脑子好像还是有点短路。

吹完头发被塞进被窝，江路嘴唇张开，似乎想说什么，程云合把床头灯一关，两个被窝贴在一起。

“你累了，江路，有什么话明天说。”

江路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一闭上眼睛，意识立马昏昏沉沉。

程云合在黑暗里，窥探着无知的猎物，盯了很久，也只在猎物额头上落下一个温凉的吻。

*

如往常一样，江路醒来时从隔壁被窝拿过衣服，穿好后头重脚轻地往客厅走。

腰间系着围裙的程云合从厨房出来，笑意盈盈地说，“起来了，快来吃早饭。”

江路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好像忘了，程云合昨天跟自己表白。

“云合……”江路深吸一口气，“昨天……”

程云合唇角笑意僵住，“昨天你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嗯。”

江路垂下眼睛。他眼角天生微微上挑，每当往下看，就多了几分无辜。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程云合帮他拉开椅子，自然坐在他身边，如平时一般给他夹菜。

“这种馄饨馅料是我新学的，你尝尝。”

“嗯。”

尽管心里再不对劲，江路也说不出让程云合离开自己家这样的话。

他已经适应了程云合的存在，人都是贪心的，拥有了就不愿意轻易放手。

*

“我要跟你一起去！”

程云合用身体挡在门口，阻止江路出门。

江路看了眼时间，无奈道，“别闹了，我一个人能搞定。”

程云合态度更坚定，“我不管，我可以偷偷跟着你，保证不会被发现的。那个男人像个疯子一样，我没办法放你一个人去见他。”

最后，江路还是允许程云合跟自己一块出门。

程云合的隐身术法可以撑大概一个小时，江路认为时间足够了。

江路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沈凤洋已经提前等在那里，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在一架儿童秋千上，两条长腿垂落在地。

他们的秘密基地不过是中心公园里的一座废弃的儿童乐园。曾经嬉戏打闹的玩乐场所，随着记忆褪了颜色，灰败凋零，正如同他们现在的关系。

“沈总。”

沈凤洋转过头，见到江路过来，竟露出一个熟悉的笑。

“你还是来了。你看，一切都没变，我们还是我们，这个乐园还是我们的乐园。”

江路皱眉，“追忆往昔毫无意义。还有什么话，今天说个明白吧。”

沈凤洋眼神晦暗，“身体……还好吗？”

江路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沈总，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我和陈淑贤的恩怨，何必牵扯一个不相关的人。”

“哈哈哈。”沈凤洋好似很开心，“果然，你是为了他来的。”

紧接着，他站起身，凤眼微眯，光芒凌厉。

“他到底凭什么？江路，你又凭什么？你和陈淑贤毁了我一辈子！”

”自从知道你接近我是带着目的，只是为了给陈淑贤提供一个勾引我爸的机会，我不敢再和任何人交心，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吗？”沈凤洋笑着笑着眼眶发红，“那是……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

沈凤洋永远困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走不出最亲近的人为他精心打造的牢笼，只能一遍遍伤害自己，从而让自己麻木。

所幸，走不出的不止他一个。

他早知道江路是无辜的。

十年前的江路正处在高考前夕，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离家出走，高考时本有能力考上清北的他，最后去了一所医科大学攻读基础医学。

五年时间里，他看着江路拒绝每一个示好的朋友，变得古怪孤僻，愈发沉默寡言。

他还会偶尔在江路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让他永远记得自己曾背叛了最好的朋友。

而江路的表现总是令自己满意，他起初会面红耳赤的解释，后来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藏，再后来哀莫大于心死，他不挣扎不反抗，冰冷的面孔总是无动于衷。

直到昨天，江路竟然敢反抗自己，沈凤洋除了愤怒，心底还生出了一种失控的恐慌。

是什么促使江路走出牢笼?是谁将尺厚冰层凿开裂缝?

那个叫程云合的男人，他看江路的眼神饱含爱意，而江路在他面前也变得生动鲜活，好似回到了十年之前。

他怎么能甘心?

沈凤洋是那种典型的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一股子阴湿男鬼味儿（bushi……

其实很不想承认，这种疯批人设写起来蛮带感，但真的无法带入，瑟瑟发抖（QAQ）

感谢支持，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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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