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如此，可谢玄度愿意接受了绿绮这份好意。

虽说李家、楚家已将这灭门之罪归在死去的宋轻舟身上，谢玄度早就摆脱了嫌疑，但折梅宗百十名弟子死于非命，倘若不是焦尾做的，那便另有其人。

如果绿绮这边能有什么新线索，总要查上一查，至少给梅开云一个交代。

谢玄度拱手拜谢：“不论如何，多谢绿绮姐姐。”

绿绮没想在他嘴里能听到什么好话，但见他此刻竟认真道了谢，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哼道：“算你懂礼。”

贺金吾笑眯眯道：“好，看来今日请喝酒的人又要多请一位了。”

绿绮高兴地负起手来，瞥向贺金吾，问：“你还敢留我喝酒？就不怕中原人说你琉璃猫勾结魔道？”

贺金吾回道：“琉璃猫做生意只看钱，从来不在乎对方是谁，勾结魔道又如何？何况今日也不是我请你喝酒。”

谢玄度无奈地笑笑：“是啊，今日我做东。”

绿绮狐狸眼睛一转，将谢玄度通体打量，笑了笑道：“如果是你谢玄度请的酒，我便赏脸喝上两杯。”

如今号钟已经给邪无极关到了地牢当中，四大护法当中，为首的绕梁一开始就愿意听从邪无极的命令，接纳谢玄度为未来的大统领；原本焦尾是不赞成的，绿绮甚至怀疑过他会去争夺统领之位，可如今也不知怎的，竟是愿意奉谢玄度为新主了。

看来不久的将来，眼前这位风流浪荡的小子真有可能登上大位，统治整个狱界……

绿绮可不想跟这样的人作对。

贺金吾将一行人请下楼去，绿绮先行一步。

谢玄度本也要跟上，不料张人凤却唤住了他：“谢玄度。”

谢玄度回头见张人凤眸色清冷，眼中似是有些情绪在里头，好奇地问：“怎么了？”

客房里只他们二人，门还开着。

张人凤一步一步靠过来，谢玄度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自从张人凤成了特殊的那个人，谢玄度看他都忍不住带点邪心，仿佛张人凤的眼睛都不再是普通的眼睛，是漂亮的眼睛，嘴唇也不再是普通的嘴唇，是柔软的嘴唇。

随着张人凤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谢玄度心脏忍不住跳得急了些，嘴上结巴：“怎、怎么了？”

他以为张人凤要吻他，微微仰头，手都打算抱上他的腰了，可张人凤只是伸手合上了他背后的房门。

谢玄度一愣。

张人凤似乎也发觉他的异样，本不太高兴的情绪一散，忍不住笑了一笑：“你闭眼做什么？”

谢玄度窘迫不已，差点跳起来：“谁闭眼了？是我该问你才对，靠这么近作甚？离我远点！”

“不。”张人凤抚上谢玄度的后脑，低下头去吻住他有些凉意的唇，极浅，却暧昧得可以，只纠缠了一小会儿，张人凤就与他分开些许，低低道，“因为我确实想吻你。”

谢玄度脸皮都快挂不住了，小声逞强：“看出来了，张大境主一直对我心怀不轨。”

张人凤认真地道：“那你喜欢我么？”

谢玄度：“……怎么突然问这个？”

张人凤微微躬下身，将头抵在谢玄度的肩膀上，道：“喜欢我，就不准再看着别人，不准到处沾花惹草。”

“我哪有？！”谢玄度好冤枉。

“没有？”张人凤淡淡地反问。

“真没有！”谢玄度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只对张境主你有邪心！”

张人凤禁不住笑道：“什么心？”

“我对张境主也一样的心怀不轨，行了吗？”谢玄度喜欢哄着他玩儿，专拣漂亮话说，“没办法，谁让张大境主你长得这样好？而我偏偏又是个好美之人。”

张人凤道：“天底下长得好的人很多。”

谢玄度不假思索道：“可张人凤只有一个。”

“……”

谢玄度看他没了话，有种大获全胜的得意感：“怎样？还问么？”

“不问了。”

他又实在是个好哄的人，谢玄度一早就知道，所以能这样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他。

张人凤不再言语，继续去亲吻他，手指顺着他的后颈往下，隔着衣裳抚摸过他的脊骨。谢玄度整个后背酥麻一片，给他摸得后腰发软，忙挣动了几下，求饶道：“别，好哥哥，饶命饶命，贺金吾他们还在楼下等着。”

张人凤果真罢了手，只是将谢玄度抱在怀中，复而想起贺金吾那一番话，道：“贺金吾告诉我，你小时候在苦行境，曾经被那些‘上仙人’关到地牢当中，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谢玄度不大乐意：“他个大嘴巴，跟你乱说什么东西！”

“你怕黑，可是因为这件事？”

谢玄度怔住，换了其他人听说这桩往事，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不想张人凤竟这样心细如发，一直惦记着他怕黑的事。

他心头如同淌过涓涓暖流，手臂回抱住张人凤，道：“贺金吾说这事，是要你笑话我么？当时我年纪太小，在地牢发生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过这怕黑的毛病，好像不论长多大，都好不了了。”

“没人笑话。”张人凤将谢玄度拥入怀中，谢玄度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听他用一种极郑重的口吻承诺，“明郎，这次我在你身边，我保证，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张人凤，一天天的能少撩拨我两回么？”谢玄度似恨似叹，很想咬上他一口，解一解喉咙里的渴，他回答道，“当年亏就亏在太小，现在谁还敢惹我谢玄度？”

他说着，感觉到颈间一沉，低头就瞧见张人凤将那枚长命锁又戴在了他身上。

张人凤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像是给孩子的祝福一样，道：“明郎平平安安。”

谢玄度忍不住脸红，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又想，这长命锁是那位师父以前送给张人凤的，心底又不免有些不自在的滋味。

他瓮声瓮气地问：“你师父送你这长命锁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么？嗯，看样子他老人家对你很好啊。”

张人凤忍俊不禁，道：“是啊，他很好，很好。”

如此说着，双眸却一直深深地望着谢玄度。

谢玄度好不耐烦：“我又不认识他，谁想听你夸他的好了？喝酒去！”

他一下推开张人凤，却也没再摘下这长命锁。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雅间，贺金吾和绿绮已经就座。

谢玄度大大咧咧地往贺金吾身边一坐，大手一挥，又叫了两坛醉蓬莱过来，说：“今日也要不醉不休！”

贺金吾第一眼就注意到谢玄度颈间的项圈，又眼瞧着谢玄度拉张人凤坐到他身边，心念一动，仿佛意识到什么，却也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

谢玄度给他们都斟上酒，席间只有愿意把酒言欢的人，再也不分什么正道魔道。

绿绮喝酒也痛快，或许是没了先前的那一份讨厌，此刻越看谢玄度越顺眼，遂想到这人与焦尾的恩怨，不由地笑道：“从前焦尾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恨得牙根痒痒，视你作眼中钉，现在却愿意与你冰释前嫌，我当真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

帮他养儿子，算不算？

可这样的话，谢玄度却不好对绿绮说，只是打太极：“说到底，我与他之间本就无冤无仇，当年结下梁子，只不过是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现在我区区一个半邪，焦尾不将我放在眼里，自然就不算什么‘眼中钉’了。”

绿绮道：“你倒是能放得下，但你当时扮作女儿身，近到焦尾的面前，用那把‘小先锋’连刺他三刀——”

谢玄度从听到“女儿身”三个字时就喷了一口酒出来，一边咳一边举杯敬绿绮，“姐姐，姐姐，都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别说了，别说了！”

张人凤淡淡一笑，道：“哦，是么？我却很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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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红袖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