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思意(五)

他轻笑了一声,侧首凑到他颈间去吻,细细碎碎的,“是我输给你。”

谢玄度很少见张人凤这么笑。

他那一双凤目天生带着一点冷意,瞧着像一块化不开的冰石,美则美矣,却让人不敢生出亲近之意。可这样一笑,着实如东风破冰,吹开一春的桃花,姿容鲜艳,颜色更好。

怕是天底下没几个人见过张人凤这样笑,而他就是其中之一,何况这笑容是因他才有的,这让谢玄度胸中万分快意。

当年他春风得意,在擂台上接连战胜剑道中多位前辈高人,听着满天下的英雄好汉都为他那一剑“仙人指路”喝彩时,都不如现在这般快意。

他被张人凤一句话哄得飘飘然,浑忘记了自己还身在网中,等两人吻得更深,张人凤呼吸渐沉,指尖从他的锁骨往下方掠去。

不多时,谢玄度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从情意缠绵的亲吻中清醒过来,忙按住张人凤作乱的手:“张人凤,你等等等等!”

张人凤竟听话得很,说停就停,低哑着声询问他:“怕?”

谢玄度确实想临阵脱逃,可又给他一句话激将出胆气:“谁说我怕了!我是……是怕你不行,你有经验么?”

张人凤道:“有过一回。”

还能是哪一回?

谢玄度:“……”

张人凤问:“那次,让你疼了么?”

谢玄度干笑两声:“……反正说不上多好。”

他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实际上在抱风山的那一回,他感觉自己就像张人凤指尖上的小玩意儿,随他翻来覆去地□□捻玩,疼不疼的却忘了,只是忘不了那种近乎痛苦的快意。

他这样说,是想让张人凤知难而退,可张人凤却格外坦荡,神色认真地回答:“我可以学,也只有你能教我。”

谢玄度笑容更干了:“这就不必了……不然改日再……”

张人凤反握住他抗拒的手,按到枕边,低下头去,用舌尖舐着他的嘴唇,卷入口中轻轻吮咬,堵住他的话。

等谢玄度没了声,张人凤再问:“你想改哪一日?”

他曲起膝,在谢玄度腿侧轻蹭,蹭得谢玄度心头上多出一些摸不见的痒,抓心挠肝似的,指尖都有些麻了。

如果这还不算勾引,那就真不知什么样的才算了,何况勾引他的还是这么一个美人。

算了!

谢玄度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只等着张人凤再做下去,好解一解他喉咙里的渴。

张人凤却停了下来,一条手臂将谢玄度捞入怀里,轻抵住他的额头,道:“我听你的话。明郎,你要改日,还是要现在?”

谢玄度顿时青筋暴跳,这人把箭搭上弓,一点一点拉满,再来问他此箭发是不发,好似谢玄度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你他妈……废话!”

谢玄度双臂一下勾住张人凤的肩颈,凶狠地吻住他。

纱帐中两道身影痴缠至一处。

谢玄度对张人凤有恨,有讨厌,吻也似咬。张人凤唇上见血,亲吻带起腥味,在二人口舌间弥漫。

他们对彼此都不陌生,像棋逢敌手的两头雄狼在搏斗,你来我往,疯狂撕咬着对方。

谢玄度张牙舞爪的,张人凤却敛着狠劲,手臂从后方环住谢玄度,指尖一寸寸划过他凸起的喉结。谢玄度仰起头来,喘得嘴巴发干,汗珠顺着他优美的颈线淌下。

张人凤低下头,痴魔似的去吻他的肩膀,又衔住他的耳骨轻轻地咬噬:“这次不会让你疼了。”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啊?吃苦的又不是你!”

谢玄度看见张人凤手臂上有道深深的牙印,是在抱风山上时他造的孽,张人凤要他多疼,他就咬得有多狠,不想这么多年过去这牙印还在。

他想,张人凤或许跟他一样疼,一样苦。

谢玄度心里一软,叹息:“我真是欠你的……我认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朋友,还不曾有谁……”

嘴巴被张人凤一手捂住。

张人凤讨厌听到他总是谈论起他的那些“朋友”。

罗帐中,谢玄度说话的声音含混起来,很快变成低喊,断断续续的,越发暧昧不清。

至中夜,窗户被一阵清冷冷的风推开,风吹得青丝帷幔如碧水一般荡漾着。

谢玄度挣扎着想去扶住什么,像是在落入深潭中的人,急着去抱住某块救命的浮木,很快,张人凤便捉住他的手腕,将他一同扯回帷帐中。

谢玄度喘不过来气,听不出是痛苦还是快活:“不行……不行……张人凤,凤哥儿,算我求你……你别太过分,否则再没有下一次!”

张人凤低低地笑:“原来你已经在想下一次?”

谢玄度喉咙一噎,想把他从自己身上踹下去:“个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啊!难道你没想?”

“想。”张人凤握住谢玄度脚踝,侧头吻了一吻,那炙烫灼人的目光从头至尾都不曾离开过他,“很想。”

谢玄度给他瞧得脸似火在烧,横臂搭上眼睛,嘴唇里溢出的声音也很快给张人凤吻成低低的呜咽。

雨就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宿。

到最后,张人凤是抱着谢玄度入睡的,鼻梁轻挨着他的脸颊,呼出的气息落在谢玄度颈间,有些热,也有些痒。

谢玄度怕扰他醒,一动也不敢动。

夜是这样的安宁,谢玄度能清晰地听见窗外嗒嗒的雨点声,张人凤睡着后安静许多,一贯清冷的眉宇竟似温驯起来,没有一点方才要吃人的狠样。

怪道人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谢玄度这时才后知后觉,关于长命锁的事还没问清楚,他就已经把自己交代在张人凤手心里,这么蠢的事都能做出来,很难说不因为色令智昏!

可这样……貌似也没什么不好。

离开谢家以后,他就如一片逐着流水四处飘荡的落叶,天地之大,星河浩瀚,他一个人在这样的尘世间行走了很多年,是走是停,任东任西,皆凭本心。

他想过,往后的一辈子都会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死亡尽头。一生浪荡,却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他已经没有归处,只有前路,所以不论走多久、多远,也觉不出累来。

可现在他被张人凤拥在怀里,一时竟感觉疲惫得要命。

这许多年他所受的冷落、排挤、孤独、痛苦,都似无情的铁手,在一点一点扼紧他的颈子,扼得他都快窒息,直至今时今刻,他才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至少在今夜,他能好好地歇息一回。

不必借烈酒也能入睡,不必担心会有人在他睡着时刺来一刀,也不必想明日醒来该去何方……

只要听着雨,听着张人凤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就够了。

谢玄度睡意沉沉,一夜无梦。

万侯城的天一直阴雨连绵,乌云压着日光,白天与黑夜也没太大区别。

谢玄度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觉出张人凤起了身。

可他手脚酸软,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眼皮未睁,嘟囔着说:“谁都不准烦我……我要再睡一会儿……”

唇落在他额头上,爱怜又温柔,是张人凤在轻轻地说:“睡罢。”

张人凤穿好衣衫,下了楼去,郑谋已在铁书铜琴楼的大堂中等待多时。

张人凤与他同坐一处,依旧是面不改色,不过郑谋却能看出不一样,他将长命锁拿出来,物归原主,道:“我说过,只要你肯,我自有一万种法子可以请谢大公子亲自来见你。他性子赤忱,心地太好,不是个坏人,这世道做人没那么坏,总要吃些亏。”

张人凤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老规矩,我办事,你只须问结果,无须问手段。”郑谋笑眯眯的,眼似狐狸,“什么时候回苦行境?”

张人凤拒绝道:“有你坐镇,苦行境就不会乱。”

“以前还好说,现在未必。”郑谋口气正经起来,“谢玄度还不清楚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邪无极传令,要他接任狱界大统领一位,可他只要姓谢,就永远摆脱不了花间谢氏的身份,如今你这个一境之主又与他多番牵扯——不论是狱界,苦行境,还是中原,局势一旦动荡,他很快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倘若被卷入这三方洪流当中,不去撕碎别人,就要被别人生生撕碎。很可惜,以谢玄度这等风流性情,他可以为讨一杯好酒吃,而想尽千方百计,却不会花一点心思去追逐生杀大权。”

郑谋将一壶解千愁推到张人凤面前。

张人凤抬手按住酒壶,道:“我会护着他。”

郑谋:“你也有护不住的时候。”

张人凤从容地回答:“不会有这种时候。”

喂饱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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