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令一出，身侧的李家弟子亮出剑来，一步一步走向宋轻舟。
梅开云紧紧抱住宋轻舟的身体，不由地怒喝道：“你们谁敢！”
谢玄度手中指鹿剑轻盈一转，挡在他们面前，微微一笑道：“怎么，李肃林，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急着要杀了他，莫非是恐他说出什么来吗？”
李肃林沉着脸，道： “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岂畏他人之言？若我一人受辱却也不足惧，只是这宋轻舟走火入魔，临死前还要随意攀诬于人，李家百年清名，岂容他辱没了？”
谢玄度道：“刚才宋轻舟可说了，是你救了他，但这移魂换心乃是邪术，你李公子用这等法子救他，你我到底谁是邪、谁是魔，还不好说嘛。”
一旁的楚家族老也疑惑地问道：“李七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玄度可不想再给李肃林花言巧语的机会，直接抢白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这李肃林与我有旧仇，用邪术给宋轻舟换了一颗九窍玲珑心，以他的性命相要挟，让他冤枉我是屠戮折梅宗的凶手。”他转着手中的剑顽儿，“在座的各位族老大人个个英明神武，总不至于连我这个小糊涂都看出来的诡计，你们还能被他蒙骗了罢？”
他话说得谦卑，可谁都听出这话之下的嘲讽，楚家的族老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李肃林盯着宋轻舟，看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灰，在梅开云怀里一动不动了，阴沉沉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他镇定地说道：“谢玄度，你误会了，梅敬亭的妻子李三娘是我的姑姑，折梅宗与我李家同气连枝，此次我来此查问真凶，既是为了江湖道义，亦是受家主之命，没有半点私心。你要说我为了旧怨就冤枉你，却是看轻了我，也太看重了你自己。”
谢玄度没想这人如此能说会道，这么快就编出一套说辞来，便问：“那颗九窍玲珑心，你该作何解释？”
李肃林道：“此事我全然不知，宋轻舟对外说是我救了他，不过是怕真凶得知他还活着，又对他痛下杀手，这才借李家的名号挡一挡。宋轻舟来李家告状时还活着，他是折梅宗的首席大弟子，他说你是真凶，我们李家左不过要查问你一番。”
“好一个不知情，把自己摘得够干净，现在宋轻舟人都死了，随意你怎么编排。”谢玄度懒得跟他费这许多口舌，道，“也罢，你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现在查问也查问过了，可以还我一个清白了么？”
李肃林沉默片刻，冷着脸说道：“看来这宋轻舟是图谋宗主一位，才联合狱界之人屠杀折梅宗上下。他才是真凶。”
谢玄度道：“还有呢？”
李肃林疑惑道：“还有什么？”
谢玄度一笑：“哦，把我谢玄度请到这里，联合楚家一起想法子来治我，到了了发现自己被愚弄一场，难道不该向我这个最清白、最无辜的人道个歉么？”
李肃林冷声道：“一个半邪，在中原为非作歹，杀过那么多人，难道还要怪别人怀疑你头上？宋轻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就是了么？楚家的族老族亲在此，在场的没有一个不知你谢玄度累累罪行的，你若时常与人为善，宋轻舟也不敢冤枉到一个好人头上！何况我为折梅宗灭门一事奔波劳碌，无非出于一片好心，想要为梅家主持公道，如今误会解除是好事，你谢玄度又何曾损失了什么？道歉？绝无可能——！”
梅开云性子直，心思也无邪，眼见李肃林这般冤枉谢玄度，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还要谢玄度感谢他似的，气急道：“你、你们真无耻！不要脸！”
李肃林身边的李家弟子见梅开云竟对他们破口大骂，一时恼羞成怒，喝道：“我们公子为你梅家才招惹上这些祸事，公子心善，才给宋轻舟蒙骗了去，你不去骂宋轻舟，怎么还骂起我们来了？哼，想来也是，能教养出宋轻舟这等不仁不义之徒的宗派又能是什么正统？”
“你说什么！”
梅开云听他骂自己还没什么，但听不得别人诋毁折梅宗，诋毁他爹爹一辈子的苦心。
张人凤风轻云淡地将手中的来仪剑掷给梅开云，冷然道：“愤怒是无用的，去杀了他。”
谢玄度没想张人凤不怕惹麻烦，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帮助梅开云，暗自一笑，举手道：“我同意。”
梅开云接过来仪剑，将宋轻舟缓缓放在地上。
他手腕一转，果断朝那出言不逊的李家弟子杀去一剑！
他所使得正是谢玄度前些日传授给他的“好醉剑法”，一招一式都似醉意连绵，“拖泥带水”似的，一波接着一波袭向那李家弟子。
那弟子没想到梅开云竟敢直接跟他动手，转眼间连续接了五六招。
奈何梅开云在剑术上的天赋极佳，乃是这些李家弟子都难以企及的，又有谢玄度、张人凤两位剑道高手教导，凭着一腔杀心，所使出的每一剑都带着风雷一样的威势。
那李家弟子应接不暇，登时跌摔在地上：“你这是什么鬼剑法？！”
“专杀你这种赖皮鬼的剑法！”
说着，梅开云一剑杀向他的颈间，李肃林这才抽剑出手，厉然将梅开云的剑挑开，怒道：“梅开云！你怎敢在此杀人！”
梅开云怒声反驳道：“假惺惺什么！他侮辱折梅宗，侮辱我爹爹，就是不行！你刚才还为维护你李家清名要杀我大师兄，你能杀他，我就不能杀你们？！”
李肃林一时哑口无言。
在一旁观战的楚大公子楚文君皱了皱眉劝和道：“梅少主，你怎能与这些人为伍，反倒听他们指使？谢玄度是半邪，张人凤是苦行境境主，别被他们蛊惑，你真正该帮的人是李家才对。”
梅开云哼道：“我谁也不帮，只认一个公理。你们冤枉了好人，就该道歉！谢玄度一个半邪还晓得对我好，李公子说什么同气连枝，要为折梅宗主持公道，手底下的人却骂我们折梅宗不算正统，这是什么道理！”
那李家弟子眼见李肃林和楚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忙说道：“宋轻舟欺师灭祖，你身为折梅宗的少主现在又跟谢玄度这等半邪为伍，折梅宗的清誉全给你们毁了！这些恶事你都敢做了，难道、难道还怕我们说不成？”
梅开云年纪小，口舌到底不算油滑，见他们诬赖谢玄度还不够，还想将他也一并踩到泥里才安心，气得他说不出辩解之辞，直喊道：“岂有此理！你们、你们乱说，谢玄度分明是好人，跟他在一起怎么了！”
楚文君不轻不淡地说：“一个半邪，杀人无数，能是什么好人？”
李肃林道：“开云，我们也是心疼你受谢玄度他们的蛊惑，白白害了你父亲一世清誉。”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钻进梅开云的耳朵里，任梅开云胸怀里有千万种道理，可就是说不出来：“你、你们……”
谢玄度上前去，按住他气到颤抖的肩膀。
梅开云一回头，看到谢玄度有点难看的笑脸，也不怎的，委屈得嘴角一瞥，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梅开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好像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不是这个道理，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见这孩子竟哭了，一时沉默下来。
那头李湘神突兀地笑了两声，只因太过突兀，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去。
李湘神开口道：“没想到死了那么多年，一活过来就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好戏。你是李……李肃林，对么？”
他仿佛很难记住李肃林的名字似的。
李肃林面上虽难堪，但对“七星龙渊”李湘神，他不敢不敬，垂首道：“正是。”
“既然挂着李家子弟的名，就别辱没了李家的名声。”
李湘神笑着，笑容里甚至有些天真无邪，可说出的话却全不然。
他道：“给宋轻舟蒙骗，未查明真相就兴师动众地要审人，算你蠢；让谢玄度找回公道，令李家在楚家面前丢了脸，算你笨；一个人蠢笨些却没什么，但对一个孩子胡搅蛮缠，那就算是毒的了。”
李肃林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这样的，我、我是受家主的命令……”
谢玄度恐李湘神再为自己说话，回头也在楚家难以立足，接过话茬道：“你受你家主人之命，前来缉拿屠杀折梅宗一派的凶手嘛！可此事与我无干，难道不该跟我道个歉？现在又扯到我是不是半邪上，那你到底是来缉拿凶手的呢，还是来诛杀半邪的呢？要是后者，直接拔剑，不就想杀我么，婆婆妈妈扯这一大堆虚名幌子。”
李肃林对不上话，如今再想杀谢玄度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真低下头道歉的话岂不丢了李家的脸？
此事决计不能。
谢玄度懒洋洋地问：“说啊，你到底是道歉呢，还是杀我呢？”
正值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一堂众人都警觉起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楚家中有人诧异道。
楚岚君最先站起身来，手中化出羲和神鞭，朝门口方向走去，甫一打开门，忽地迎头飞来两坨黑影，楚岚君一甩羲和神鞭，将那黑影卷入鞭中，随手甩在一侧的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两坨黑影乃是两名楚家弟子，他们胸膛被抓出数道累累血痕，浑身血淋淋的，似是被什么野兽袭击过一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风起云涌（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