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魂梦长(六)

给他这么一说,谢玄度气得肺都快炸了,敢情这还是他自找的不成?

“谁要你这样回礼了!”谢玄度嘴唇还疼,说话再不客气,“张人凤,我拿你当知交朋友,你当我是什么?”

“你一向聪明,难道不懂?”张人凤声音都冷了,“还是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糊涂,对别人的心意视而不见?”

谢玄度像是给他揭穿了心事,难免一虚。

要是在多年前抱风山盟会上,他姑且还能认为,张人凤是抱着折辱他的心思才跟他提出夜赴**的条件,毕竟在此之前两人都不曾见过面,更别提有什么情缘。

但自从两人在折梅宗重逢,满席的中原修士都视他是过街老鼠,骂他邪祟、杂种,唯独张人凤不计前嫌,肯出手为他解围。

之后同行的这一路,张人凤对他是有求必应,从无猜疑,更在危难关头多次施以援手。

从前谢玄度贵为谢家大公子时,世人对他好,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才知如张人凤这般雪中送炭的珍贵,若非如此,谢玄度也不可能将之引为知己。

但大凡是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等地步,又哪里是一句“知己”就可搪塞得了的?

谢玄度晓得张人凤对他的心思或许不太一般,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此情缘何而起。

他便也不再逃避,直截了当地问:“我们从前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张人凤面容似冰,但他的眼睛仿佛还燃烧着火焰,就这样望了他片刻,低言道:“不记得就算了,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谢玄度没听明白:“啊?”

“谢玄度,你既无心,就别做那么多无聊的事。”张人凤一敛来仪剑,举步便要飞下楼去。

谢玄度见他要走,心道两人就此便分道扬镳了么?他想过他和张人凤早晚要分离,但料不到会这样的突然,也这样的没来由。

他脑子一热,立时问道:“张人凤,难道我们就不能简简单单地做个朋友?”

张人凤步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不能。”

等谢玄度恍惚回神时,张人凤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张人凤?”

今夜热闹绚丽的烟火皆冷散了,铁书铜琴楼上,唯余谢玄度一个人对着明月与长风,竟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真走了……”

谢玄度不由地怅然若失,但很快又习惯似的开始自我排解。

“算了,我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此时分开也好。”

“眼下为着李湘神,又招惹上了中原五大仙府;还有狱界那帮人,多半嫌我得很,谁知哪天会不会来找晦气?我这人与‘麻烦’都快成亲兄弟了,谁与我一起都要倒霉。张人凤又跟这些事无干,没平白被我连累,那可就太冤啦。”

谢玄度轻叹了一口气,提上小酒葫芦来,跳下楼阁,一人循着小巷子走。

走着走着,他颈间的缠金扣发出轻轻的叮灵响。

谢玄度旋即想起自己竟还戴着这东西,攥住上头那块龙衔玉就要扯将下来,临了了也没舍得。

他好不甘心,暗道:“是他连朋友都不要当的!亏我还想出那么多法子哄他开心,平常练剑都不见得会费这般心思。”

谢玄度胸中烦闷,提起酒葫芦就喝,酒水顿时杀得他嘴唇上的伤口生疼。

谢玄度浑身一激灵,更恼了:“他咬我一口,我都还没恼火呢,他恼什么?这个小气家伙!”

越想,他越心烦意乱,后悔方才没能留住张人凤,两人就该好好吵上一架,他谢玄度嘴巴可比那截木头灵多了,定然说得张人凤找不出道理来。

这般想着,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谢玄度还以为是张人凤找回来了,不想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呼喝:“谢玄度,可算找到你了!”

白衫子上是黄蕊雪荷,腰间信符又刻有“既明且哲”四字,却是楚家一名嫡传弟子,提着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玄度很是失望:“就你一个?”

说罢,转眼间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多名楚家弟子,将这狭小的巷子前后堵得水泄不通。

谢玄度:“……真给面子。”

那楚家弟子说:“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谢玄度哼笑一声:“我本来以为自己倒霉透顶了,但看到你们,又觉得自己还不算那么倒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会比我更倒霉。”

“为什么?”

“傻孩子,因为遇见了我呀。”

谢玄度一转铁骨折扇,刹那间斜刺而出!

夜天之下,巷子中传来折扇不断合拢展开时带出的破风之声,伴随着阵阵痛叫,此起彼伏。

谢玄度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对这等找上门来的冤大头,他下起手来也没留情,虽不要人性命,但也令他们好吃了一顿苦头。

没多久,这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谢玄度从巷中的阴影里走出来,随手摇晃着扇子,大舒一口气:“痛快!”

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别了清都,谢玄度御剑赶去龙岗。

不过他尚且受邪煞之力折磨,御剑也御不了太久,中途索性换了一匹小白龙的神驹赶路。

谢玄度喝醉酒后,只管抱着马脖子大睡,任它自己颠颠地跑,不出三日,人也赶到了龙岗地界。

这日他正醉得昏天黑地,小白龙似乎受了惊,不停地在嘶鸣,编在马尾巴上的铃铛“叮当当”响,响得又急又快,谢玄度听见,努力睁开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的,摸着马脖子安抚,问:“好兄弟,怎么了?”

抬头望去,天空万里无云,正是大好的晴天,但前路竟有团团黑雾交错缠绕,又重又浓,垒成一堵高高的雾墙,挡住了去路。

周围狂风肆虐,只这雾浓得仿佛吹不开。

这么大的风,竟有这么浓的雾?

谢玄度一下清醒了,将马拴到一旁,御剑飞上半空。

视野一开阔,他能清楚地瞧见,这方圆数百里统统被扣在浓雾中,浓雾形如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正是“葬魂棺”!

上次葬魂棺还仅限于在龙岗山上作乱,如今竟都蔓延到折梅宗所在的龙岗镇上去了。

谢玄度一揣摩,想是梅敬亭一死,折梅宗覆灭,庇佑一方百姓的结界消失,葬魂棺才得以这般肆无忌惮地膨胀,不断扩张。

可上次他离开龙岗时,曾将破除阵法的法器留给了左寄侠,盼他能夷除葬魂棺,永绝后患。

难不成他失败了?

看眼下这状况,葬魂棺已经吞噬了整个龙岗,威力之强难以估量,万万不是几件小法器就能解决得了的……

就是不知楚岚君他们可曾入了葬魂棺,之前他们约定在武德真君庙中相见,看来势必要进入棺中才能知晓他们的行踪了。

谢玄度不多犹豫,御剑下去,一头扎进葬魂棺当中。

甫一靠近,那团团浓雾似乎长出千万只手来,抓住他的四肢,将他生生拽进棺中。

谢玄度一时大意,没能稳住重心,脚下一个趔趄,就从空中摔了下去。

他一下子掉进一丛葱郁的树冠中,身体直直下坠,树枝、树叶纷纷擦过他的脸颊,迷乱得根本睁不开眼睛,待他能看清时,眼见就是一头栽到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个狗啃泥。

不知怎的,缠绕在他脚上的树藤一紧,猛地拉住谢玄度,登时将他倒挂在空中。

随着风吹,他整个人都在来回地晃荡。

谢玄度这一跤跌得头晕眼花,此刻晃得也快吐了,嘴里忍不住骂道:“不算,不算,你搞偷袭!”

指鹿也掉在不远的前方。

谢玄度没着急下来,缓了一阵子,才打算召回指鹿,斩断树藤。

可不等他作法,指鹿就被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捡了起来,拿东西的是一名骷髅士兵。

紧接着,一把骨刀慢悠悠地抵到他的喉咙上。

寒意逼人的杀气几乎要透过颈间的皮肉,渗入谢玄度全身。

谢玄度倒悬着,看人的面貌也是颠倒的,但他依旧很快认出了来者。

一双眼似寒星,一张面如恶鬼,身披黑金武袍,手持枯骨弯刀,说不尽的威仪凛凛——正是焦尾。

谢玄度干笑两声,跟他打招呼:“小焦焦,好巧啊。”

梅开云要见亲爹了

字数少了点,但争取每天都更新,谢谢还有人在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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